“蘇姑娘,左相請您過去一趟。”
早上當羽菲用完早膳,並安撫好吃過一大盆新鮮豬肉的白虎後沒多久,齊文風就站在門外向着屋裡的人恭敬地說道。
一夜趴在白虎身上,沒怎麼睡好的羽菲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不知何時沾上的白毛,一邊囑託白虎在屋裡等自己,一邊吩咐音兒不要讓人進屋子擾了白虎的清靜。
當這些事都做好後,羽菲才隨着滿臉疲憊,一看就知道是徹夜難免的齊文風一同向着葉陽墨奇的住所走去。
走在齊文風左側的羽菲一邊好似隨意地跟着,一邊卻滿腦子想着葉陽墨奇叫她過去的原因。不應該是圍剿匪賊的事,昨晚黑絲草的事都沒解決,葉陽墨奇不可能立即就要去圍剿匪賊。
那爲的是什麼呢?
就在羽菲還在思索時,她已經隨着齊文風到了葉陽墨奇的住所,一進屋就見到一臉忿然表情的彭江,和他那兩個護軍。
“蘇姑娘,關於黑絲草的事,你有什麼看法嗎?”既然昨天彭江都認同了羽菲,今日葉陽墨奇自然就不再以軍師相稱了。一見羽菲進來,他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問她黑絲草的事?羽菲揚眉,確實是有些驚訝葉陽墨奇會來詢問她,這軍營中的事,怎麼會來問她一個小小女子呢?
羽菲會如此驚訝也是有道理的,只是這黑絲草畢竟是她發現了其中的蹊蹺,在葉陽墨奇的心裡羽菲本來就非同尋常,彭江卻是因着她的無畏,發現黑絲草,再聽齊文風“不經意”提及的關於她在都城裡的作爲,一時間竟也是將羽菲的身份擡高了。
在如今這一籌莫展之際,纔會想着讓這驚才絕豔的奇女子試試,或許她真能查出這事情的原委。
羽菲雖不喜給自己增加無用的負擔,但這件事朝廷中沒人起浪還好,如果有,那麼葉陽墨奇和她都脫不了干係。
爲了省去以後不必要的,百口莫辯的麻煩,羽菲決定與他們一起查查這起糧草事件,只是她不保證一定能水落石出,畢竟這種官場中可能牽涉到錢財、分派勢力等問題的事情,不是她一個只來一年的異世現代人能輕鬆解決的。
於是在羽菲願意一試的情況下,齊文風與右護軍在葉陽墨奇和彭江的指示下,將從昨日至今的調查結果都說給了羽菲聽。
伙房乃是重地,輕易別人進不得,伙伕可是彭江輕信,而採購和押運之人也是多年不曾出錯的資深士兵,送伙食的則更爲冤枉了,他們只負責拿,不可能摻毒草到伙食中。
這各說各有理,都不像是摻毒草之人,令彭江這個粗莽漢子,聽得是一頭霧水,怒火中燒卻無處可發。要不是葉陽墨奇在旁邊壓着他,只怕他會重刑對待這些人,不怕他們不招。
可彭江也知道這畢竟是下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如此,這些士兵都是跟着他風裡來雨裡去,在戰爭場上不可或缺的同伴,彭江不願意如此對待他們,也不願意相信會是他們對自己下毒手。
聽完右護軍等人的調查結果,羽菲靜默了好一會,端坐在那纖長柔荑只是輕巧地有規律地敲打在臂膀處。
羽菲輕輕敲打臂膀的纖長柔荑停了下來,神態自若地向着看起來氣急敗壞的彭江要求着,“彭將軍,可否將軍中的賬冊借我拿回去三天?”
這彭江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時,他身後的左護軍卻是頂着那張面無表情的俊顏瞟了羽菲一眼,而右護軍就沒那麼淡定了,早哄叫道:“蘇姑娘,軍營中的賬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看的啊!就算你是皇上親封的軍師也不能越權啊!”
果然是麻煩,羽菲聽完右護軍的話,就知道事情沒那麼好辦了,只是現在她也是束手無策。
但憑着多年在蘇氏打拼,並與那些老奸巨猾的股東打交道的經驗,羽菲直覺地認爲是軍餉那裡出了問題,或許還牽扯到其它地方,可她沒證據,再說羽菲也不願涉這趟渾水太深。只要成功查到黑絲草的事,那後序問題就是葉陽墨奇他們的了,與她可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右護軍,去把這幾年的賬冊都搬到蘇姑娘的精舍裡!有事我擔着!”
就在衆人驚疑羽菲此舉會不會惹怒彭江時,這位彪悍的大將軍卻是跌破了衆人眼眶地縱聲一吼,豪氣地拍着胸膛對羽菲誠摯地道,“蘇姑娘,這軍營裡跟着我的士兵,可都是些保家愛國的真漢子,這事就拜託你了!”
“蘇某盡力而爲。”對着彭江這樣率性而爲展露真性情的率直鐵漢,羽菲到嘴邊的冷然話語卻是一轉,變得有人情味了些,只是一向粗神經的彭江什麼也沒感覺,倒是葉陽墨奇對此上了心。
羽菲回到自己的住所後,除了帶白虎出去獵食兩次,奏過三首曲子給它聽外,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這厚厚一大摞的賬冊上。
將其中一本賬冊給放到一邊,羽菲略有些頭痛地瞟了下還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賬冊,要是蘇氏都用如此繁瑣的記賬形式,只怕在她當總裁的這幾年裡,早已白了頭,死了無數的腦細胞了。
不過幸好,也不算一無所獲。羽菲藉着夜明珠的光亮,看着手裡自己整理出來的信息,總算是沒辜負那個大漢子的期待。多久了,她竟是懷着如此輕鬆的心情,去看這些密密麻麻的東西,連那絲算計都暫時忘卻了——
到第三日時,葉陽墨奇的住所裡,坐着的還是三天前那些人,只是他們此時的表情卻是比之前更爲糟糕,彭江的眼底都已泛起了紅血絲。
“蘇姑娘,有進展嗎?”與他人相比,葉陽墨奇的精神狀態算奇好,有點無事人的樣子,如果不是羽菲知道他性子沉穩,面具戴得都快成爲自己真實的面孔的話,只怕也會被他一副溫和的樣子所矇蔽。
“因爲賬冊實在是看不完,所以講得可能會有點亂,還請你們耐心聽完,再看看我所想是否正確。”一入葉陽墨奇的精舍,羽菲也不着急坐下,而是拿起自己整理的那份信息,開始一點一點細細講來。
“賬冊裡記載的,除了糧草外,還有兵器、營賬、軍服等等,在細看這些賬目時,我讓音兒問過不少士兵,他們的伙食與賬目所記卻不相符。賬上所記至少是每兩日能吃上一頓肉,可事實卻是五日才能吃上一次,且多數時候都只是稀粥。”
當羽菲講完這個伙食的不符時,彭江眼底雖是一片問號,但卻謹記之前羽菲的話,沒出言打擾,而葉陽墨奇則是一臉沉思地看着羽菲手裡那張密密麻麻的紙。
“再看這軍服,也與記載的並不相符,每個士兵每季皆是少了一套,剩下其它的我沒看完,就不一一細說了。但以上這些,就足以證明一件事,有人在做假賬!”
直到羽菲講完這長長一段話好長一陣子沒再繼續,右護軍才知道她講完了,纔敢小聲發出疑問,“可這和黑絲草有什麼關係啊?”
“有人做假賬,就說明軍餉有問題,爲了將這軍餉的賬目給補上,自然會找其它地方下手。如果要補充士兵和戰馬的話,軍營裡就又會得到一大批銀兩,到時候做假賬之人再使些個偷樑換柱的方法,便能將之前對不上的賬目給抵銷!”
一口氣講完這麼多話,羽菲倒是有些口乾舌燥地端起那杯早已冷卻多時的茶喝了起來,也沒去理會彭江等人臉上五顏六色的表情。
“把那幾個戶部派來的人給我統統抓過來!”彭江火冒三尺地一聲大喝,外面立即進來兩個士兵,在他一聲令下,不一會,便進來了四個瘦弱的一身官服的官員,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在彭江的一翻質問下,這四名出自戶部的官員自然是不承認,百般狡辯,氣得彭江走過去,一腳踹到離他最近的一人身上,嘴裡還不住怒着。
“本將軍帶着這羣漢子,保你們這些所謂的朝廷命官整日在都城安生吃香喝辣的,不受外敵欺凌,現在你們竟是爲了自己的私慾,將這些毒計用到這些保家衛國的士兵身上,老子要剁了你們!”
講到最後,彭江已是怒不可遏,踢了一腳不解氣,當場就將腰間的配劍給抽了出來。
又不是沒見過血的羽菲,倒還是鎮定地坐在那裡繼續喝她的冷茶,葉陽墨奇卻是知道其中厲害,趕緊上前拉住了彭江,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彭江,這事牽涉甚廣,你不能衝動!”
葉陽墨奇雖是自己的友人,但深知軍中生活清苦,拿自己的士兵當兄弟的彭江又怎麼忍得下這口氣,彭江一言不發地推開葉陽墨奇,舉起手中的長劍,就打算刺下。
搖頭嘆氣,羽菲放下手裡的茶盞,在彭江劍即將落下前,終是心軟地開了口,“彭將軍,如果你真殺了他們,這件事只怕就更查不到幕後之人了。”
其實事情到這裡終了,對羽菲而言是最好的結果,畢竟真牽扯到朝廷中的官員,保不齊她就得得罪誰。
可彭江這一劍下去,查不到真兇不說,單是他越矩斬殺了戶部的官員這條罪狀,就夠有心人蔘他一本了。情況再糟糕些,那些怕彭江查到頭上的幕後之人,只怕更會對他下毒手,那以後這些士兵就真是沒依靠了。
還真是近朱者赤,近黑者黑,這才與彭江相處多久,她就被他這身熱血率性的真性情給感染了,竟然在利弊如此明顯的情況下,還開口讓自己處在了被動的位置上。
對羽菲的開口直言,葉陽墨奇頗詫異地瞧了她一眼,但在見彭江有鬆動時,則是再一步進言道,“彭江,如果你不想害死自己,害死自己手裡的兵,就將手裡的劍放下!”
“哎,就算當了個將軍,還是這麼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