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種進入神識,良辰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犼天尊吸收鴻蒙靈氣的行功法門。
犼天尊的脈絡與人類截然不同,並不是類似人體的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的構造。其主要經脈只有五條,相互間又由無數細小脈絡完全暢通,中心是一處有些空蕩的靈力旋渦,銜接五大經脈,類似人類的丹田氣海,旋渦經由五大經脈直通四肢和頭部。五大經脈中的靈力流轉完全由旋渦所引導控制,旋渦的大小和旋轉速度直接決定了靈力的多少與強弱。鴻蒙靈氣正是通過旋渦來進行煉化,最終成爲自身靈力的一部分。
“本尊的內丹已經被人毀去,否則吸收這鴻蒙靈氣的速度會更快,根本不需再去刻意煉化。”犼天尊平靜地說道。“本尊需要五大經脈同時逆轉運作,注入氣海旋渦,方能吸收鴻蒙靈氣。你可以嘗試將自己的十二正經同時開啓,打通每條經絡上的所有關鍵穴位,經由穴位將鴻蒙靈氣吸入丹田之中,再加以煉化,方能爲己所用。”
人類十二正經,靈力流淌是按照特定的方向和順序循環往復。修者可以藉助功法來改變一些靈力流動路線,但大致順序不會變動。按照犼天尊的做法,若是同時變更十二正經的靈力流淌路線,無異於自殺,最輕的也會使體內靈力紊亂,最終走火入魔,修爲盡失。良辰自是不敢輕易去嘗試。
見良辰有些猶豫,犼天尊打趣地說道:“天道講求平衡,凡事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不可能盡得其利而不受其害。風險越高,回報往往也越高。你小子經脈異於常人,十分磅礴浩大,完全承受得起經脈逆轉所帶來的衝擊。年輕時不吃點苦,到老了吃苦會不習慣的,你說對嗎••••••”
良辰咬咬牙,狠狠心,按照犼天尊傳授的功法運轉起體內靈力。從手足之上的兩條少陰經開始,依次逆轉厥陰、太陰、陽明、少陽與太陽經,共計十二條。最後兩根太陽經逆轉後,體內陰陽徹底顛倒,靈力左衝右突,幾近失控。良辰渾身上下一陣劇痛,疼痛使得良辰幾近暈厥,但他依舊咬牙堅持着。周身大穴開始對鴻蒙靈氣產生引力,經脈逆轉的時間越久,引力也越大,同時,良辰所承受的痛苦也越強烈。終於,在撕心裂肺的劇痛之中,一絲鴻蒙靈氣經由經絡匯入了丹田之中。
良辰返觀內照,鴻蒙靈氣入體後,原本平靜如水的丹田,變得活躍了起來,並逐漸有了運動旋轉的趨勢。隨着丹田之中靈力旋渦的逐漸形成,原本因經脈逆轉變得雜亂無章的靈力,漸趨平靜下來,這讓良辰內心十分欣喜。良辰一邊驅動鴻蒙靈氣流入丹田,一邊控制經脈中的靈力按照原有的路徑流轉。兩股不同的靈力不斷在經脈中相互摩擦,交融,良辰全身的經脈都承受着巨大的脹力,一股股劇痛從經脈中傳來。又堅持了一會,兩股靈力流轉的路徑漸趨穩定下來,相互間的摩擦也越來越少,劇痛感亦是稍有減輕。
鴻蒙靈氣在丹田之中發生着緩慢的變化,逐漸轉換成本體能夠吸收的精純靈力。與普通的靈力不同,鴻蒙靈氣化生的靈力之中蘊含有極其濃郁的生機,犼天尊稱之爲本源靈力。這對良辰來說太重要了,他自身生機流逝速度是常人的兩倍,導致其壽元很是短暫。生機爲人體先天所成,極難增長與獲取,世間無數修者最終的修行目的,本就是尋求長生。這鴻蒙靈氣簡直就是良辰的救星,良辰的內心此時激動萬分。
良辰雖然十分欣喜,半個時辰過後,卻是再也堅持不住了,急忙撤去法門,還歸正常的靈力流轉。靈力在經絡中流轉幾圈後,劇痛纔開始逐步減輕,此時良辰已是渾身大汗淋漓。
“彆着急,慢慢來,循序漸進,厚積薄發,自然會勞有所得。”對於犼天尊的提點,良辰鄭重道謝。
“另外一具傀儡手中的乾坤盤也是寶物,你也一併收了吧。好了,你先出去吧,本尊要閉關修煉一段時間,暫時幫不到你了,無事別來打擾。動作快點吧,別讓你師父等急了。對了,將乾坤盤收了後天絕陣自破,會有三道天雷降下,這是天絕陣自帶的天罰,你可令傀儡前去抵擋天雷。”犼天尊說完趴臥在造化泉邊,睡着了一般,也不再理會良辰。
良辰收回了神識,將靈力種子再次種進了另外一具傀儡眼中。待到取得了傀儡的掌控權後,天絕陣自動撤去。良辰迅速將乾坤盤收入長命鎖中,閃身出了破廟與王道長匯聚。正如犼天尊說得那般,原本星月皎潔的夜空,突然生出了一片烏雲,將破廟區域整個的遮蓋住了,烏雲之中隱含雷威。
王道長對着天絕陣攻擊了半天,早已筋疲力盡,見良辰自己出來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還沒等他發問,便見到了天空中的雷雲。正自疑惑愣神,良辰急切地衝其喊道:“師父,快些躲開”。王道長聽了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良辰沒有料到天雷會來得這麼快,不等他放出另外一具傀儡,一道碩大的天雷已經劃破夜空,正對良辰劈了下來。良辰急忙控御另外一具傀儡,在天雷距離頭頂丈許的時候,擋在了良辰的上方。傀儡硬生生獨自扛下了整道天雷。
此時傀儡被天雷擊打得有些虛弱,良辰能清晰地感覺到,傀儡身上剩餘的七魄皆是受到了不小的創傷。天罰尤未停止,聚勢片刻後,第二道天雷降了下來。在良辰的控御下,傀儡再次承受住了天雷,經過兩道天雷打擊,傀儡的七魄被震碎其五,只剩下了有些虛幻的兩魄。堅硬如鐵的軀體上,出現了不少的凹陷,冒着縷縷黑煙。
良辰本想放出另外一具傀儡共同抗禦最後一道天雷,無奈時間已經來不及了,緊隨着第二道天雷,最後一道也轟然降下。比之前兩道天雷的威勢更加宏大,粗壯的主雷連帶着密密麻麻的細小輔雷,朝着良辰直直傾瀉過去。在接觸雷電的一瞬間,赤血傀儡便灰飛煙滅了,雷電雖被傀儡卸去了大部分威勢,卻仍舊擁有很大的殺傷力。電光火石間,良辰只得做好以身體硬抗天雷轟擊的準備。
一道麻衣道袍的身影擋在了良辰上方,正是其恩師王道長。最後一道天雷降下之時,王道長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不由分說,便護住了良辰。天雷剩餘的威勢盡數轟在了師徒二人身上。
王道長只是一個普通的洞者境修者,體魄強度自是比不了赤血傀儡。天雷加體的瞬間,便渾身經脈骨骼寸斷,魂魄亦是幾近崩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良辰強忍住渾身的劇痛,痛哭着將師父扶着坐了起來。
“師父,都是徒弟的錯,是徒弟連累了你。師父,你不能死啊,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失去你,師父••••••”良辰此時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心中慌亂無比,手足無措。犼天尊感知到外界的動靜,從長命鎖中鑽了出來,延出靈力查探了一下王道長的情況,對着良辰搖了搖頭,嘆息着說道:“沒救了,丹田損毀,經絡盡斷,即將魂飛魄散。本尊與他一絲靈力,留他最後一炷香的時間,有什麼話趕緊說吧。”犼天尊將靈力注入王道長體內後,鑽回了鎖中空間。
王道長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對着痛哭流涕不斷自責地良辰安慰道:“孩子,別哭了,聽師父說。咳咳••••••這不怪你,咳咳••••••爲師命中該有此一劫。爲師本是一藉藉無名的農人之子,偶得機緣,拜入乘雲真人門下,成爲了一名修者。爲師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修爲能夠達到洞者境,爲師早已心滿意足了。更是難得在鴻蒙觀中撿到你,是你我師徒二人前世修來的緣分。咳咳••••••能將你撫養長大,併成爲一名修者,是爲師此生最大的功德,爲師此生早已了無遺憾。”
王道長緩慢擡起手臂,撫摸着良辰的頭,欣慰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日後若有機會,你可到姑蘇埭溪王家莊,將爲師骨灰葬在莊西頭那棵槐花樹下,與樹下那孤冢做個伴。咳咳••••••爲師出家之時父母已經亡世,家中只剩了一個兄長,亂世之中兵荒馬亂,也不知還在不在人世。咳咳••••••若是尋到了,替爲師帶句話,就說我已經原諒他了。咳咳••••••孩子,你的天資比爲師高,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日後爲師不在身邊,咳咳••••••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好好•••活•••下去••••••記住,只要•••咳咳•••自己認定•••咳咳••了的,就堅持下去,萬事•••但求•••問心•••無愧便好••••••”交代完最後一句臨終囑託,王道長便散去了胸中最後一口靈氣,撒手人寰了。留下了良辰孤身一人在深山中放聲痛哭,久久未息,最後暈厥了過去。
良辰醒來已是第二天晌午,王道長的身體早已僵硬,渾身衣物也被天雷灼燒的破爛不堪。良辰脫下自己也是有些殘破的外衣給師父換上,收拾了師父留下的幾件少的可憐的遺物。看着師父的遺體,良辰再次痛哭起來,回想起從小到大師父對自己的關心愛護,良辰愈發自責起來。悲痛許久,良辰才逐漸平靜下來。不忍見到師父的慘狀,尋了些柴草,將師父遺體焚化了,從身上撕下一塊布,包裹好骨灰,收在了鎖中。
良辰已經長時間水米未進,幾經折騰後,身體已是極度疲累。跌跌撞撞、晃晃悠悠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之上,心情猶自沉痛不已,不知行了多久,撲通一聲便倒地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