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

程傾看了眼導航, 還有兩公里。

電話響起,她按了接通:“什麼事?”

“姐,你快到了嗎?”

“要到了, 稍等。”

今天是蔣遠母親六十歲的壽宴。

蔣母對她多有照顧, 程傾母親去世了, 她擔心程遠山一個大男人照顧不好女兒, 每年入冬都會給她添置衣服。

就連青春期的胸衣, 都是蔣母給她買的。

程傾對她很敬重,壽宴賀禮是兩盒燕窩和一隻翡翠鐲子。

她一進來,蔣母走過去, 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傾今年都沒怎麼回家啊。過來伯母看看,最近還好吧?”

程傾難得笑了笑:“一切都好。伯母, 您身體怎麼樣?”

蔣母拉着她的手往裡走:“好好好, 來, 坐吧。”

壽宴有十桌,蔣家和程家是世交, 但再親也繞不過蔣家的親戚,按道理說程傾不該坐在她旁邊的,但旁人也知道蔣母把程家的姑娘當半個閨女,倒也不覺得奇怪。

再看一眼不久前歸國的蔣大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她分明是想把半個閨女變成兒媳婦, 親上加上罷了。

程傾原本就不愛說話, 這種場合更是懶得開口。

蔣母和她父親聊了起來, 說蔣遠回來了, 叫她有空一起出去玩。

如此云云, 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題。

程傾不願意在壽宴上掃了蔣母的興,全當沒聽到。

蔣遠很有紳士風度的給她倒水, 低聲說:“今天有你喜歡吃的菜。”

程傾禮貌而冷淡地說:“謝謝。”

蔣遠無聲地苦笑一下,沒再說什麼。

壽宴散場,程傾婉拒了蔣母讓她留下的邀請:“伯母,我還有工作要處理,有空再來看您。”

蔣母很是惋惜,看了看自己兒子兩眼,見他沒說話,嘆了口氣:“行,好吧,路上小心。”

正好週六,程樂明天有輔導課程,跟着她的車去永州。

等車發動,程樂往後看了一眼,遠離了愛嘮叨的父母,她癱在副駕駛上:“姐,我夠義氣吧。蔣遠哥哥要對你獻殷勤,我都幫你擋了。他剝的螃蟹都被我吃光了。”

昨天還在生姐姐的氣,程樂轉頭氣就消了。

自家親姐,能怎麼辦,慣着唄。

程傾掃了她一眼,給她微信轉賬,三千。

不生氣的時候,程樂很好打發,點了接收轉賬,眉開眼笑。

程傾笑了下:“還有一項任務沒完成。”

“收到,沒問題!”

程樂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開車之前父親一直嘮叨,讓程傾發個朋友圈——給蔣母看的,蔣母年紀大了,敏感細膩,看到有人念着她的好就開心。

程樂拿了錢好辦事,特意選了張合適的照片,分享。

-

火鍋店裡,熱氣上涌。

餘抒捧着手機,打了一行話,又刪掉。

她想知道答案,又不是那麼想知道答案。

朋友圈裡出現了新的紅點。

她心裡很亂,隨手點進去,正好看到一條新的朋友圈。

程樂發的新動態:蔣遠哥哥的媽媽生日,有我最愛吃的螃蟹!

照片是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程樂舉起自拍杆拍的照片,她比了個很大的耶,中間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在和程傾說話,旁邊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在給她剝螃蟹,目光溫存。

剛玩完遊戲,安可正好湊過來,看到這麼一幕“這是相親嗎?”

餘抒搖頭:“不知道。”

安可有點擔憂地看着她:“如果是相親的話,你得果斷分手。”

餘抒笑了笑:“分手什麼分手。本來也不是戀愛關係。”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學業、實習、兼職,她沒有時間難過。

也不可以難過。

……

到五月中旬,不少專業課已經結課。面試時餘抒也跟主管確認過,這是個暑期項目,這個月只需要根據設計師要求先收集資料,不用每天到公司坐班,六月底纔會正式啓動。

不過昨晚接到通知,週一上午要開一個項目計劃會,會給幾位實習生安排近期工作。

餘抒穿正裝,眼下有點黑眼圈,拿遮瑕遮了大半,依舊留了點痕跡。

安可幫她整理襯衫衣領:“昨晚怎麼了,你沒睡好啊?”

餘抒嗯了聲:“有點失眠。”

安可:“怎麼好好的失眠了?”

餘抒笑了笑:“沒事,走吧。”

到了公司,HR先給她們安排好辦公卡座,又通知她們,十點到會議室開會。

餘抒調整好心情,進入工作狀態。

到九點五十,她跟着走向會議室。

她是最後一個進的,推開門後輕輕地關上門,轉過身,一眼就看見坐在對面最中間位置的兩個人。

餘庭秋…和程傾。

她心裡咯噔一聲,半天沒反應過來。

小阿姨分享這個項目實習的信息給她,因爲她是設計師。而程傾…來這裡也並不意外,她是永大建築設計研究院出身,跟餘庭秋又是朋友…

餘庭秋看見餘抒愣在門口的樣子,有點忍不住笑,又旋即掩住笑意,低聲對程傾說:“等會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之前給餘抒分享了招聘信息,但爲了避嫌,她沒來參與公司招聘實習生的篩選。不過她家小蘿就是很有實力,憑實力也能進來。

這件事,她不打算讓太多人知道,免得別人以爲餘抒是走後門的。

不過程傾例外,畢竟她們是這麼多年的朋友。

程傾看了餘抒兩秒,才挪開目光,環視了一圈實習生:“嗯。等會再說。”

來之前餘庭秋跟她說過,要介紹那個叫‘小羅’的小輩,也不知道是哪個。

餘抒頂着兩個人的目光,手腳僵硬地走過去,拉開一張凳子坐下,低着頭看雪白的桌面,心慌意亂。

怎麼辦……

她聽到餘庭秋在提要求,本來是要記下來的,但一落筆,筆尖無意識在本子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圈,根本不受她控制。

安可看她像在發呆,輕輕推了推她。

正好餘庭秋講完,笑着問:“大家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嗎,可以提問。”

餘抒頭更低了,簡直要把臉埋到本子裡去。

餘庭秋看她低着頭,縮的像只小鵪鶉,心裡也納悶。

怎麼回事,自己平時再毒舌,也不會在這種公共場合爲難她啊。

還是得讓小蘿跟程大教授學學,什麼時候都是那張平靜的臉。

程傾問她:“講完了嗎?”

餘庭秋回過神:“嗯,你有什麼要求,也提一下。”

“我沒什麼要說的,達不到我的要求,我會直接批評,”程傾頓了頓,目光落在正低着頭的女孩身上,聲音稍顯柔和,“儘量不把你們罵哭。”

餘抒簡直如坐鍼氈,思緒如沸,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着急地看了下手錶,沒過幾秒又看了下。

等餘庭秋一說結束,餘抒立刻站了起來,搶在所有人之前,先離開了會議室。

安可站在原地,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餘庭秋取下U盤,往外看了一眼。

這小孩今天走這麼快做什麼?

程傾也有點意外,原本還想介紹她給餘庭秋認識,畢竟餘庭秋唸叨過太多次了。

而且,這兩天她給餘抒打過一次電話,餘抒說阿白現在不缺貓糧貓砂,她先不過來了。發過一次信息,甚至沒回復。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

餘抒心驚膽戰地回到自己的卡座上,恨不得把自己埋進電腦屏幕裡。

安可纔回來,莫名地看着她:“你剛乾嘛跑那麼快?看見你家程老師就慌了?”

餘抒捧着臉頰,手掌用力到快把臉頰壓扁了:“你知道坐在她旁邊的人是誰嗎?”

“誰啊?”

“我小阿姨…”餘抒以一種生無可戀的語氣說,“親的。”

安可:“臥槽!”

她代入感極強,已經開始窒息了。

“餘小蘿你不搞就不搞,一搞就搞了個大的是!你小阿姨的朋友你也敢下手?!”

餘抒:“我事先不知道…”

安可:“沒事,他們這些主設計師都很忙。我、我努力掩護你。”

這話說到最後,連安可自己都不信,這都是同個項目的工作關係,這還能不穿幫!

不過這一天她們剛來,上手工作還要時間,暫時沒人叫她們。

終於捱到下班時間,安可站在門邊看了好久,對餘抒打手勢:“走了走了!”

餘抒趕緊拿起包:“誰走了?”

安可:“程老師走了。你看電梯,到樓下了,我們也走。”

餘抒一秒都不想多待:“走走走。”

沒想到剛出門,她就迎面跟餘庭秋撞上了。

餘庭秋板着臉,也裝作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你們過來,有個資料你們回去查。”

她神情正經又嚴肅,心裡卻在納悶…這死丫頭怎麼回事,見到她就一副撞見鬼的樣子。躲了她一天了,別以爲她不知道。她又不會拿着喇叭大聲說這是我侄女,她至於這麼緊張嗎?

餘抒心跳加速:“哦,好啊。”

周邊人來人往,她是肯定不能拒絕設計師的要求的。

餘庭秋看過安可的簡歷,也聽餘抒說過是她室友,等走到空下來的會議室,她也不演戲了,回頭點了點餘抒腦門:“你幹了什麼虧心事了,一天到晚躲着我?”

餘抒說:“我沒有啊…”

餘庭秋剮了她一眼:“好了,安可你先回去吧,我有話跟她說。”

安可愛莫能助地看了餘抒一眼,不過既然程傾走了,餘抒也放下心:“沒事,你先走吧。”

等安可走了,餘庭秋才說:“你老實交代。”

餘抒:“真沒有!”

餘庭秋正要說什麼,聽見敲門聲:“庭秋?”

餘抒心跳都要停了。

這個聲音是、是程傾的…

餘庭秋過去開門:“你怎麼又回來了?”

來人說:“我的U盤落在這裡了。”

“進來拿吧,”餘庭秋笑着說,“正好啊,程大教授,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程傾進來,目光凝滯一瞬:“嗯?”

餘庭秋笑意更盛:“我家小蘿。你們認識下,以後請你多指點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