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大媽一邊抽涕，一邊激動地咒罵：“沒一個好人。”
來到小縣城這麼久，遇到的人基本都對程程科技有限公司的高家避而不談，能夠遇到一個沒有忌諱的也算運氣好。
“大姨”周慚遞過一張紙巾：“他們這是欺負你了？”
聽到周慚的話，大媽微微有些怔住，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問道：“小夥子是外地人？”
“對。”周慚難得的跟人聊起天來：“外地過來的，本來打算做點生意，但是人生地不熟，又沒什麼認識的人，也沒考察出什麼。”
聽到周慚的解釋，兩位大媽變了臉色：“這邊可不適合做生意，早點回去吧，別最後落得血本無歸。”
“這邊的生意不好做嗎？”周慚從包裡拿出洗乾淨的水果遞給了兩位大媽：“嚐嚐，老家帶過來的，我愛人喜歡吃，臨行前就帶了些。”
說着又拿出一些，遞到陳清晨的嘴邊，陳清晨也沒動手，張開嘴巴咬了下去，這樣的事情做的多了，兩個人之間就變的默契十足。
看着兩人之間的互動，大媽的眼裡流露出些許落寞，她轉身對着身邊的大媽說道：“如果阿強還好好的，小龍也就不會這麼辛苦，他們一定也會這麼幸福。”嘆了口氣:“是我們家委屈小龍了。”
“一家人，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小龍也一定不覺得委屈。”兩位大媽之間的對話，在旁人聽來總是透着一股心酸與無能爲力。
周慚也聽出了一些門道，這兩位恐怕是姻親，並且還跟程程科技的高家有些舊怨。
“我們打算做些電子行業的生意，大姨知道這邊的行情怎麼樣嗎？”他看似隨意，但卻另有深意。
大媽深深地吸了一口，勸道：“小夥子，聽我的，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做生意還是去別的地方吧。”
周慚看着大媽，什麼都沒說，什麼也不問。
“哎！這麼跟你說吧”大媽嘆了口氣，看周慚的樣子就知道不說出個子午卯酉來，他是不會聽的：“我們家在鄉下，就阿強這麼一個兒子，我們老兩口不願意他走太遠，大學畢業就讓他回來發展，阿強心裡不願意，但還是回來在縣裡開了電子用品店，開始生意不景氣，有小龍幫助着，慢慢有了起色，後來竟然越來越好，誰成想，那個王八蛋竟然讓阿強把店鋪出兌給他們，阿強當然不願意，最後他們不但封了阿強的店，還暗地裡打了他一頓，阿強氣不過，報了警，沒想到這幫王八蛋差點把我家阿強打死，這麼多年，阿強都還沒醒過來。”大媽說着說着開始泣不成聲，但還沒忘了勸周慚他們離開：“小夥子，千萬別在這做生意，這幫王八蛋。”
“那後來呢？”周慚問道：“你怎麼知道是他們做的？沒準是別人呢？”
“什麼別人”大媽不樂意了，拔高了聲音：“就是他們，後來他們威脅我們家，要是不把店出兌給他們，下一個躺進醫院的就是小龍，阿強還沒醒，我能看着小龍也出事嗎？再加上也沒錢給阿強看病，就把店出兌給他們了。”
“惡有惡報。”周慚說道。
他並不會安慰人，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不公平的事情，但是善惡有報，老天爺都在看着呢，不然他也不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什麼善惡有報”大媽苦澀一笑：“只要阿強能醒過來就好，我也不盼着什麼報仇，遭報應了，誰讓他們生了個好閨女，上頭有人呢。”
“呸”另一個大媽狠狠的呸一口：“什麼好閨女，不要臉的賤人。”
小龍的媽媽有些激動，陳清晨抖了下身子，被嚇了一跳，周慚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跟你說”小龍的媽媽接着之前大媽的話說道：“就他們家那點事，沒有不知道，就是沒人敢說而已。”
“什麼事？”周慚問道。
“他們家以前哪像現在這樣呼風喚雨的，都窮死了，就高振德的那個妹妹叫什麼來着......對,叫高妍，連學都上不起，十幾歲就跟人訂親了，還生了個小女娃。嘖嘖......十幾歲，我們這幫差不多大的還在玩泥巴呢，她都當媽了。”大媽咂咂嘴：“爲了讀書也是夠拼命的，她婆家供着上學，大學畢業回來，聽說在外面還處了對象，花着婆家的錢還在外面搞男人，惡不噁心，後來倒是回來領了結婚證，可那不要臉的婆娘，竟然還揹着丈夫偷人，最後被捉姦在牀。可憐見的，連累這合法丈夫意外死了，她自己也沒活下來，那真是個害人的狐狸精。”
“那個姦夫呢？”周慚問道：“這跟高家後來的發達有什麼關係？”
“你聽我說啊。”小龍的媽媽憋着嘴，彷彿只是說說就讓她噁心的不得了：“那個姦夫可大有來頭，大城市出來。就現在高家的那些家業”她指着山下的小縣城：“大部分都是高妍婆家的，那姦夫找了高振德他們家，後來高妍的婆家家破人亡，高振德得了他們的家產，那個小女娃也被姦夫帶走了，就這事，縣裡沒有人敢傳，傳了一準被報復。”大媽回憶了一下，十分感嘆的說道：“你還別說，二十多歲的高妍跟十歲的小女娃站在一塊，就跟姐妹差不多。”
周慚笑了笑，想象不出那是一個什麼場景，於是問道：“那大姨還說出來，不是要被報復了？”
“我怕什麼，我們家小龍一輩子都毀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我還怕什麼，都是他們這羣王八蛋害了阿強。”小龍的媽媽也變的激動起來。
“小龍跟阿強......”周慚欲言又止。
“跟你們一樣，結婚了。”小龍的媽媽說道：“還被人笑話了很久，都說小龍配不上阿強，村裡的姑娘都嫉妒我們家小龍。”
“現在卻是都在羨慕我們家阿強了。”
仔細想一想，同甘共苦其實也很幸福，在苦艱面前，能夠有一個人始終不離不棄，這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求而不得的嚮往。周慚握緊陳清晨的手，兩輩子都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真好。
“沒帶阿強去大城市看看嗎？沒準能醒過來。”周慚建議到。
“去，我們這不是正在努力攢錢麼，不然我們兩個老傢伙也不會漫山遍野的跑着到處摘酸棗。”小龍的媽媽說道。
周慚伸手往兜裡掏了掏，什麼也沒掏出來，他忘了自己沒有印名片這件事了，於是拿出筆，在便利貼上寫下自己的電話，撕下了遞了過去。
“這是我的電話。”周慚說道：“阿強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幫上一些忙，我們明天回川市，大姨如果願意，可以帶着阿強跟我們一起回川市，錢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和我的愛人都十分願意看到有情人能夠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兩位大媽被周慚的話嚇住了，完全不在狀況，雖然看着周慚與陳清晨的穿着打扮都很不凡，但這也難保他們就不是壞人了。
看出兩個人的猶豫，周慚說道：“大姨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們明天8點出發，如果你們願意，明早8點前來酒店找我們就可以了。”
“行，那我們回去跟家裡商量一下。”阿強的媽媽收起周慚的電話號碼說道。
周慚笑了一下，阿強其實很幸運，有爲他努力奔波的父母，還有對他不離不棄的愛人，周慚活了兩輩子，都體會不到這樣親情，他不知道母愛是什麼樣子，也沒體會過，看到阿強和小龍的媽媽，讓他感觸頗多，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母愛的樣子，這些，他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還好，他有陳清晨，這已經夠了。
“對了。”周慚問道：“大姨知道高妍的姦夫是幹什麼的嗎？怎麼能夠一手遮天？”
大姨凝眉思索，努力回想了一陣，纔不確定的開口：“好像家裡挺有本事的，叫什麼來着......”
“沒事。”周慚說道：“想不起來就算了。”
他心裡多少有了些猜想，如果真的跟他想的一樣，那就真的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跟兩位大媽聊了一會，陳清晨靠着周慚的肩膀開始打氣噸來，周慚揉了下他的腦袋，笑罵了一句小懶蛋，扶正陳清晨，起身收拾東西，並且跟兩位大媽道別。
周慚拿出一件大衣，套在陳清晨的身上，又將雙肩揹包背在前面，然後蹲下身，示意陳清晨上來。
“很重，周慚會累。”陳清晨坐在石凳上沒有動：“清晨可以自己走，不要周慚累。”
“不累。”周慚說道：“清晨一點也不重，揹着才能睡覺，不是困了嗎？”
陳清晨想了想，乖乖的爬上週慚的背後，將大衣的帽子扣在腦袋上，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周慚揹着陳清晨起身，走出涼亭，又突然被小龍的媽媽叫住。
“啊-----小夥子，我想起來了。”小龍的媽媽對着周慚的方向喊道。
周慚轉身，看着小龍的媽媽，背在胸前鼓鼓的雙肩包，看起來十分滑稽，再加上背後揹着一個人，一下子就打破了他不容易接近的高大氣質。
“那個不要臉的姦夫好像叫宋啓。”小龍的媽媽說道：“現在好像挺有本事。”
周慚對着她們但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揹着陳清晨轉身離開。
兩位大媽看着周慚離開的背影，突然就產生了一種：這個人也許並不是一個壞人的想法，或許阿強真的可以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