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赤血染青山 上

?葉應武一騎當先,率領着五百名騎兵飛快的奔馳在官道上,前方已經可以看見零零落落的安吉軍士卒,當下裡葉應武皺了皺眉,放眼望去道路上雖然有不少殘兵,但是並沒有一面可以象徵統帥的旗幟,只有幾面殘破的“宋”字旗,依舊在風中昂揚不屈的獵獵舞動着。

狠狠一拽馬繮,駿馬人立而起,其餘的百戰都士卒所乘馬匹本來馬力就不及葉應武胯下百裡挑一得來的北地大馬,被或多或少落下了數丈距離,所以和葉應武猝然止住步伐不同,他們可以輕鬆的在那些安吉軍士卒之前停住馬匹。

葉應武從這些疲憊的士卒臉上掃過,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滿是征塵,但是那一雙眼睛依然發亮,絲毫看不出因爲冒死突圍、九死一生而有的頹敗和失落,反而彷彿在燃燒着無窮的鬥志,只要允許他們就可以反身轟轟烈烈的殺上一場。

身後的楊寶和江鐵已經策馬上前,楊寶曾經在兩淮戰場上死裡逃生回來,只是大略看了一眼便已經清楚:“啓稟將軍,這些士卒看上去應該是沒有經歷過多少戰陣的新卒,想必安吉軍的老卒都已經留在後面掩護撤退了。”

葉應武沒有回答,而是看向那些越來越多的士卒,士卒們發現前面有一支打着宋軍旗號的騎兵攔路,也不敢強行闖過去,只是默默的止住腳步,時不時的還回頭看向身後,那裡的殺聲已經漸漸稀落,而且距離此處越來越近。

隱隱約約的都可以聽見千萬馬蹄踐踏大地發出的轟鳴聲,更可以清晰地聞到空氣中揮之不散的血腥氣息。

“爾等將軍在何處?”葉應武下意識的按住劍柄,朗聲喝問。

安吉軍新卒們面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將軍,面面相覷。一名膽子大一些的十將走出來先是快速的行了一禮,方纔說道:“啓稟將軍,安吉軍副都指揮使池將軍率領老卒斷後,留守營寨,估計已經······蘇將軍則在隊伍的末端。”

聽到那名十將提到池重山,所有安吉軍士卒的目光都是一黯,他們之所以現在還能活生生的站在這裡,是因爲池重山和那些安吉軍老卒用性命換來的。

“某這就去尋蘇將軍,爾等速速退往麻城,”葉應武皺着眉吩咐道,聽聞此語,前方的安吉軍士卒雖然有些不信任的看着這些雖然同樣是滿臉征塵,但是衣甲光鮮的輕騎,對於自家軍隊騎兵的戰鬥力,這些新卒們的確沒有什麼信心。

“敢問將軍?”那名十將一邊退開,一邊小心翼翼的問道。

“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葉應武。”葉應武看了那名十將一眼,徑直打馬前行,帶動着的風將他的話語傳到一衆士卒的耳畔,“你們是淮上勁旅,即使是突圍也不應該有如此狼狽的陣型!”

百戰都的騎兵都板着臉緊緊追隨葉應武而去,絲毫沒有在意在風中默然佇立着的這些安吉軍士卒。

一名新兵等到他們遠去,方纔譏笑道:“看看這一幫子下巴都快翹上天的,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等到他們見了韃子騎兵,不嚇破膽便是好事了!”

其餘的士卒們剛想要附和,剛纔說話的那名十將卻一腳狠狠踹在出言譏笑的那名新兵屁股上,冷聲喝道:“有什麼好笑的,看看你們,還有安吉軍的樣子麼?那位葉使君說的沒錯,某們是淮上勁旅,自當有精銳的樣子!”

士卒們聽聞此語,心中都打了一個激靈,原本散亂的隊列也隨之而整齊起來,邁動着的步伐也不由自主的剛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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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聲依舊沒有平息。

纏住安吉軍殿後軍隊的蒙古騎兵足有三千餘名,除了少部分是身上尚未披甲的遊騎之外,其他都是或是穿着皮甲,或是甚至已經披上鐵甲的主力騎兵,這意味着其餘的蒙古騎兵距離此處也已經不遠了。

這裡恰恰是官道上少有的一處小轉折,蒙古騎兵來到此處不得不放慢馬速,加上事先已經佈置好的數道絆馬索,竟然硬生生的在這曠野上攔住了蒙古騎兵衝鋒的勢頭。

蘇劉義剛剛出營門不久就因爲劇烈的顛簸而甦醒過來,看看周圍是什麼情況這位猛將便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他已經來不及痛罵池重山擅做主張了,只是深深地回頭看了一眼吶喊聲一浪接一浪發出的安吉軍營寨和熊熊燃燒的大火,然後徑直帶領安吉軍剩餘部隊快速撤退。既然池重山強行讓他將安吉軍的火種保存下來,他沒有權利再去回身投入戰鬥,那將是對一千餘名死戰不退老卒的侮辱和辜負。

當日安吉軍所處的淮上,畢竟沒有像呂家兄弟十年經營的襄樊那種世上少有的堅城,更多時候是依託野外自然地形和堅固的營寨與蒙古騎兵纏鬥,所以在防守營寨和撤退的道路上,安吉軍都能展現出來其精兵強將的實力,而提前派人去佈置絆馬索對於蘇劉義這種沙場老油條來說可以說是小菜一碟了。

此時的蘇劉義正站在路邊一座並不算大的小山丘上,數百名親兵裡外三層拱衛着他,此處的視線並不算好,只是能夠剛剛看清正在調整馬頭的前排蒙古騎兵,後面還有多少確實看不見的。

不過蘇劉義在此處也只是爲了暫時指揮一下攔截戰,並沒有想要在這開闊的官道和只長着些灌木雜草的山丘上固守,所以尋一處低矮山丘也無可厚非。

又有一道絆馬索拉了起來,十餘名騎兵慘叫着摔倒。不過這已經是最後一道絆馬索了,而且根本不等埋伏在荒草中的安吉軍士卒衝上前去斬殺摔得眼冒金星的蒙古騎兵,後面就有一支百人隊斜插上來硬生生的攔住他們的去路,這些草原上的健兒從容不迫的拉弓上弦,一支支箭矢就像長了眼睛一樣沒入安吉軍士卒的胸膛。

蘇劉義靜靜地看着前方一邊倒的屠殺,拳頭握得緊緊的,他身邊的親兵們都已經痛苦的閉上眼睛,唯有這位將軍依舊目光炯炯,只不過是他目光耀眼的原因,是因爲那眼眸中熊熊燃燒着的火焰。

“將軍,再不走的話韃子就上來了。”一名親兵都頭指着克服了絆馬索已經越來越近的蒙古騎兵,聲音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難以掩飾他心中的惶急之色。

面對那滾滾而來的黑色浪潮,若是有營寨或是拒馬刀車尚且不怕,可是他們現在甚至就連弓弩都已經用完了,單憑相比起來十分瘦弱的南方士卒披着輕甲上前拼殺,不過是去送首級罷了。

“這筆血債,早晚要償的。”蘇劉義冷冷的迸出一句話,轉身向山丘下走去。在山丘之下,另外有十多名士卒已經佈置好了絆馬索,這些即將留下來拉動絆馬索的士卒從不遠處同伴的遭遇,便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他們的臉色有些蒼白,身體有些顫抖,但是沒有任何人選擇放棄,選擇離開。

他們是在用生命爲前方的同伴爭取一線生機。

哪怕希望渺茫,也要全力一搏。

剛纔還在不遠處肆意追殺安吉軍士卒的蒙古騎兵,轉瞬之間就已經逼近到蘇劉義所處的山丘下面,而此是蘇劉義纔剛剛走到山丘腳下!三百親兵護衛幾乎是在同時抽刀持盾,一片雪亮的刀光閃耀,每一個人都咬緊了牙關。

“呼!”的一聲,粗大的絆馬索直直的拉起,剛剛加速起來的蒙古騎兵猝不及防,當先一排已然摔倒在地,或許是剛纔吸取了教訓,後面的騎兵並沒有像衝鋒時那樣和前面騎兵離的很近,而是遠遠地拉開了好幾丈的距離,這樣便可以從容不迫的等前面同伴倒下之後再從他們空隙裡飛馳過去。

“殺!”蘇劉義突然間暴喝一聲,手中佩刀鏗然出鞘,這位軍中猛將直接從層層親兵保護中硬生生的閃身而出。

“當!”的一聲,蘇劉義熟練地格開迎面而來的馬刀,並沒有擡刀向上劈砍,而是身子微微彎曲,鋒利的佩刀輕而易舉的割斷了兩根馬蹄。那名蒙古騎兵上沒有來得及驚呼,整個身體都已經飛了出去,直直的撞在一把朴刀上。

刀光一閃,將那名尚在半空中的蒙古騎兵斬爲兩段,滾燙的鮮血和五顏六色的內臟從天而降,灑落在土地上,將荒草和泥土都染紅。這猛然出刀的,正是剛纔還臉色慘白有些恐懼的那名親衛都頭,只不過此時的他看着刀上滾動着的血珠,雙腳就像釘子一般紮在地上,連動也不動。

這片刻的失神之後,所有的親兵都已經反應過來,吶喊聲不絕於耳,三百人同時殺向快逼到眼前的蒙古騎兵。盾牌迎着雪亮的馬刀,而手中短刀則都向蘇劉義那樣刺殺蒙古騎兵胯下馬匹的要害部位,使得那些騎兵落馬,之後自然有手持朴刀的士卒逼上來,毫不猶豫的將他們一刀兩斷。

這三百親兵都是在淮上亂軍之中殺進殺出的精銳,之間配合的默契更是不用說了,很快便已經有三排騎兵倒在了他們樸實而難以抗拒的刀法和步伐之下。

但是更多的騎兵已經從後面殺了上來,三百親兵在這浩蕩的黑色浪潮中顯得分外渺小。

“將軍,頂不住了。”那名親兵隊長一邊隨手斬掉一名凌空飛起的蒙古騎兵的頭顱,一邊嘶聲喊道。而他前方不遠處的蘇劉義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只是那樣機械地向前砍殺。

剛纔還大開殺戒的三百親兵很快就只剩下了百十來人,不得不縮成一道圓陣固守。沒有盾牌保護的朴刀士卒多數已經葬身,生存下來的士卒正好可以用手中盾牌構成防線,但是這一條單薄的防線根本難以抵擋哪怕是一盞茶的功夫。

蘇劉義隨手摸了一把滿臉的鮮血,冷冷笑道:“天亡我蘇劉義,那便多拉幾個人給某陪葬!”

話音未落,他已經怒吼一聲,再一次向前跨出一步,一刀斬落前方騎兵的馬頭。

更多的馬刀向這位身材魁梧的將軍身上招呼,蘇劉義隨手擋住一刀,對於其他四面八方劈砍過來的雪亮馬刀,他已經力不從心了。這位猛將一邊喘息着,一邊艱難的想要繼續向前,目光之中依舊是有熊熊火焰在燃燒,彷彿並不甘心。

“啊!”曾經熟悉了的慘叫聲在心中已然不再奢望生存的蘇劉義耳中迴響,卻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親切。

一頓密集的箭雨一連射到了數排騎兵,其中就包括在蘇劉義身邊聚集的這幾名。身後傳來馬蹄聲陣陣,更多的箭矢呼嘯着在蘇劉義頭頂上掠過,沒入前面衝刺而來的蒙古騎兵胸膛。

“神臂弩?”詫異地看着那隻弩箭,蘇劉義喃喃自語了一聲。

要知道安吉軍的弩箭都已經用完了,弓弩和突火槍也都已經就地銷燬,怎麼還會有人突然從身後射箭?而且從這箭平直的飛行軌跡來看,那射箭之人應當是從同樣高度的馬上射出的。

援軍!蘇劉義的心中頓時想起來這已經陌生了的字眼,當下裡便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只見數百名輕騎掀動煙塵滾滾,直直的向這個方向衝刺,他們手中都握着弩機,雖然動作有些僵硬而生疏,但是並不阻礙他們從容的上弦、射擊。

一面旗幟在軍中飛揚,正是“宋”字。

天武軍?要知道這周圍州府,就只有天武軍作爲近似於禁軍的地位,方纔擁有在宋軍當中數量絕對不少的騎兵。

蘇劉義沒有想到天武軍竟然會在此時來援,但是從前方蒙古騎兵有些忌憚的放慢馬速來看,對於這突然間殺到的敵人,他們心中也有些震驚,不過作爲稱霸整個亞歐大陸的騎兵,蒙古騎兵是不允許其他任何國度的騎兵來挑戰自己權威的。

微微放慢的馬速再一次提了起來,但是葉應武需要的就是這突如其來的剎那功夫!百戰都並沒有按照設想直直的撞入蒙古騎兵陣中,而是將手中的火蒺藜同時投了出去。

“轟轟轟!”這種分外原始的手雷引發了接連不斷的爆炸,在官道上掀起來遮人眼目的煙塵。迎面而來的蒙古騎兵陡然受驚,幾乎都是下意識的在那沖天的火光和塵埃面前狠狠地一拽繮繩,隔着飛揚的煙塵,可以清晰地聽見不遠處因爲受到驚嚇,一匹匹戰馬的嘶鳴聲和蒙古騎兵的喝罵聲。

根本沒有理會這些近在咫尺的敵人,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用自己手下上馬還沒幾天的新兵蛋子來和蒙古騎兵硬碰硬,一擊得手,葉應武便從容的調轉馬頭,蘇劉義在剎那愣神之後,顧不上道謝,率領殘存的親兵飛快的向南跑去。而剩餘的百戰都騎兵則飛快的將背後的短矛扔到那煙塵當中,不求有多少殺傷,只求能夠亂人耳目。

“走!”葉應武一邊上弦射擊,一邊怒吼一聲。

百戰都騎兵雖然有些生硬吃力,但還是成功的調轉馬頭,緊緊追在蘇劉義等人後面向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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