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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的地牢中有些昏暗。%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前面帶路的士卒手中舉着燈籠在潮溼的階梯上小心翼翼的邁動腳步,還時不時回頭看向不遠處的葉應武,這樣的道路讓葉使君這樣的人來走,可是受罪,更不要說葉使君身邊還跟着一個文弱的書生。
不過跟在獄卒後面的兩個人都是一言不發,陳元靚有些新奇的打量着自己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地牢,而葉應武則是微微眯着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不能說出去的心思。
走到樓梯的末端,一條幽深的長廊一直延伸向陰影中。郢州畢竟是蒙宋交戰的前沿,所以這種專門設計出來關押敵方間諜和自己一邊叛徒的地牢很是龐大,不過和正常監牢的柵欄樣式不一樣,這些牢房都是單獨隔開的小房間,凡倒是顯得有些與衆不同。
不過沿着走廊兩端的房間都是空蕩蕩的,有的甚至還能夠看見蜘蛛網,顯然自從建成之後很少有人使用。
而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屋子,卻是半掩着門,裡面溢出絲絲縷縷的光芒,把陰暗的走廊都照亮。
那名獄卒有些誠惶誠恐的看向葉應武:“啓稟使君,便是前面這間了。不知道使君可還需要小人做些什麼?”
葉應武擺了擺手:“只須送些茶來便可。”
獄卒頓時忍不住苦笑一聲:“這使君就無須擔心了,屋子裡面那位啊,要說好伺候還真是好伺候,每天只要這有書、有茶,別的都可以一概不論,缺什麼都不缺這茶。”
葉應武點了點頭,揮揮手讓他退下,然後徑直上前推開門。
房間裡面的中年人彷彿已經沉浸到書裡面去了,簡陋的小木桌上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而在他的一旁,無論是桌子上還是牀上,零零散散的都是書籍。<>
陳元靚有些詫異的看了葉應武一眼。沒有想到這位在牢裡面待遇依舊能夠達到這個標準,看來葉應武是對這位勢在必得啊。
只不過中年人並沒有在意葉應武和陳元靚走進來,依舊是緊緊盯着書上的文字,書頁微微卷動。上面卻是四個揮毫潑墨的大字,《夢溪筆談》。
葉應武倒也不着急,徑直坐到小桌對面,從懷裡面拿出來一張圖紙遞給陳元靚:“來,元靚。你先瞧一瞧。”
陳元靚詫異的接過葉應武的圖紙,頓時眼睛中閃動兩縷精光,雙手都有些顫抖,忍不住輕聲說道:“使君,這是?”
“天武軍在安陽灘一戰功成,依靠的便是這個傢伙。”葉應武伸出手在圖紙上輕輕敲了一下,“某稱之爲‘飛雷炮’。”
不只是陳元靚,那個一心只讀書的中年人也是下意識地挺直腰桿,眼光是不是的瞄過來,顯然對於飛雷炮的圖紙結構很是感興趣。不過畢竟隔着一張桌子根本看不清楚。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冷冷說道:
“不過是些殺人的兵器罷了,有什麼好激動的。”
陳元靚卻是置若罔聞,仔仔細細的看着圖紙上的勾勒。葉應武嘴角邊泛出一絲笑容,旋即從懷裡面又掏出來另外幾張圖紙,笑着說道:“這種東西呢,某稱之爲火銃,乃是把飛雷炮縮小之後,以銅管代替竹管而製成。雖然樣子上和突火槍有些類似,但是卻是並不會因爲竹管的脆弱而出現之前炸膛等問題。”
這一次那個中年人徹底坐不住了,不過葉應武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繼續套出來一張紙。這張紙更小,上邊的勾勒也更爲簡陋,也不過就是一艘船,只不過船邊比量大小的人卻是渺小的幾乎看不見,由此可見這艘足足十多根桅杆的船是有多麼龐大。
葉應武靜靜地看向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震驚住的陳元靚,又看了一眼旁邊蠢蠢欲動的中年人。<>淡淡說道:“這不過是某的設想罷了,能夠建造出來這麼大的船,這背後必然需要所有的衙門的傾力合作,也必然······”
陳元靚和中年人都是被葉應武平靜語氣中的威嚴所震撼,默默地看向這個實際上也不過才二十一歲的年輕人。葉應武頓了頓,接着淡淡說道:“也必然有一個君臨天下的偉大王朝。”
(作者按:想到大船,莫名的想起來了遼寧號和前身瓦良格,也想起來那位令人尊敬的黑海造船廠廠長馬卡洛夫同志在看着已經破敗的瓦良格所說的那句話:“需要一個偉大的國家才能完成她。”故在此向那些爲了締造一個偉大國家的人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眼睛之中隱隱約約有些溼潤,陳元靚急忙低頭,這裡沒有風沙,自己總不能說因爲風沙太大而流淚吧。而中年人則是下意識的將手中的書,恨恨攥緊。
數千年來,華夏民族曾經有兩次走到這個地步,一個叫做漢,另外一個叫做唐。而現在,已經只能像東晉一般偏安一隅,全盛時期的版圖三不存一。
葉應武轉而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人,淡淡說道:“不知道郭若思先生有沒有這個興趣?”
陳元靚猛地擡起頭來,看向身邊的中年人,果然和自己猜的沒有錯,是他,北面恐怕也就只有這個人當得起葉應武的尊敬了吧。
郭若思,或者直接稱呼其名字的話,便是郭守敬。
聽到葉應武平淡的話,郭守敬卻是再一次慢慢坐了下來,看向葉應武,目光之中明顯展現出來他此時的掙扎:“葉使君,你知不知道,這個王朝,已經隨風飄散了,漢唐,漢唐已經回不去了。難道葉使君認爲這宋······呵,一個小小的宋,還能夠和北面的蒙古抗衡麼?”
葉應武輕輕敲打着桌子:“你終究還是不相信安陽灘啊。”
“安陽灘十萬大軍煙消雲散,某信也罷,不信也罷。<>”郭守敬聲音很低沉,“可是葉使君認爲蒙古會因爲缺少了十萬人,就難以征服這片土地麼。這南宋,已經腐爛到了骨子裡,終究還是撐不住的。使君或許沒有去過北面,不知道蒙古帝國的廣闊,那一望無際的騎兵,終究還是會把這東南山河徹底淹沒。”
陳元靚猛地站起來。沒有想到自己一直頗爲敬仰的郭守敬,竟然會說出來這樣的話。不過葉應武卻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目光之中愈發充滿笑意:“郭先生難道以爲這些,就能夠擋住某手中的圖紙對你的誘惑麼?郭先生實際上不過是在給自己找一些沒有邊際的藉口罷了!什麼蒙古。什麼南宋,不過都是過眼雲煙罷了。”
心中都是悚然一驚,陳元靚和郭守敬同時看向葉應武。
他什麼意思?!
葉應武緩緩站起身,雙手撐着桌子,目光炯炯。在身邊這兩位蒙宋之交最傑出的科學家身上掃過:“某要建立的,是比肩漢唐的偉業,不是這腐朽的南宋所能夠支撐的。你們現在正在鑽研的這些奇巧**技,在某的王朝,都會是獲得朝廷保護的、支持的、合情合理的科學、科技,這就是某對你們的承諾。”
聲音雖然低沉,卻在小屋中輕輕迴盪。
就在葉應武話音未落的時候,陳元靚已經霍然對着葉應武一躬身,從龍要趁早,現在葉應武已經展現出了自己睥睨天下的獠牙。也做出了對於他們這些研究“奇巧**技”的人的鄭重承諾,那他還有什麼需要猶豫的呢。
更何況陳元靚在剛纔看到了那些圖紙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跟着葉使君混一碗飯吃。
現在就剩下郭守敬了,葉應武看向他,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郭守敬勉強擠出來一絲苦笑,剛想要說話,房門卻是被輕輕敲響,江鐵在門外輕聲說道:“使君,襄陽急報!”
葉應武微微一怔,旋即衝着陳元靚和郭守敬看了一眼。淡淡說道:“若思先生,某也不勉強,希望在某處理完事情之後,能夠看到你。某這裡還有上好的徽州黃山毛尖。期待能夠和先生共品嚐。”
知道如果不是特殊情況,江鐵不會在這個時候闖進來,所以葉應武頭也不回的走了。而陳元靚看着葉使君說走就走的背影,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彷彿很是讚賞剛纔自己做出的決定,然後鼓勵和信任的看了一眼郭守敬。快步追上去。
等到房屋內再一次只剩下一個人,郭守敬緩緩地軟癱在椅子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眼前的小桌子上葉應武的圖紙還留在那裡,攤開像是鋪了一層桌布。
只不過上面的每一個圖案,每一筆勾勒,都讓這些工匠爲之迷倒。
怕是自己也不例外吧,郭守敬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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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家在襄陽的族人實際上並不多,主要都是呂文煥和呂文德兩家的家眷,爲了防止呂文德的家眷通風報信,呂文煥只能把他們一併裹挾上,不過好在也就是幾名年輕的小妾,正室夫人早就已經去世,所以並不會阻礙大隊的進發。
不過饒是如此,呂家依舊拖拖拽拽有上百口人,除去護衛在外面的十多名家丁,剩下的都是婦孺,否則也不會在路上一直走了將近兩個時辰,卻還沒有走出襄陽的界限。
前面看到前來接應的蒙古金州騎兵,的確是讓一直提心吊膽的呂文煥長長鬆了一口氣,有前來接應的兩個蒙古千人隊,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畢竟這周圍也不過就只有一些低矮的山丘,想要在這種地方和兩個蒙古千人隊交手,怎麼着也得上萬步卒。
可是襄陽和樊城的守軍,一時半會的是趕不上的,而天武軍那區區幾百名騎兵就算是來了也折騰不起來什麼風浪。不過還是抓緊和蒙古騎兵會合爲妙,呂文煥當機立斷下令在前面的淺灘渡過漢水。
看着越來越近的黑壓壓的騎兵,呂家的婦孺老少都是低着頭,盯着腳底的目光都很是複雜。呂文煥也是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把曾經是生死仇敵的蒙古騎兵看成救命的稻草,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命運無常。
“呂將軍可是還有什麼割捨不下的?”身邊的年輕小將輕聲問道,剛纔也是他一刀刺穿了呂文德的心臟,幫助呂文煥斬斷了最後一絲念想,現在更像是逼迫着呂文煥抓緊下定最後的決斷。
呂文煥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南宋的江山萬里從眼前鋪展開來,正是這片土地養育了他這麼多年,也是這片土地讓他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可是也正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把他從高高的山峰上毫不留情的一腳踹下。
所有屬於呂家的光環都煙消雲散,那個曾經鎮守襄陽的龐大家族,也已經隨之而四分五裂。就像是一場幻夢,篳路藍縷、以啓山林的呂家人,不會想到屬於他們的榮華富貴竟然來得如此輝煌而又如此短暫,短短十餘年就煙消雲散。
冰冷的風狠狠地吹打這臉,呂文煥的臉色愈發陰沉,轉過頭來一言不發的緩緩策動戰馬。
渡過漢水,去投奔蒙古人吧,他相信蒙古人會給他帶來自己需要的,彌補呂家失去的。
兩支蒙古騎兵千人隊飛快而來,看到這邊步履蹣跚渡過漢水的男女老少,他們兩個千夫長也是忍不住輕輕鬆了一口氣,這一次冒險從金州一直前出到襄陽府,就是爲了能夠接應出來呂家的百十號人,要是這些“寶貝”出了什麼問題,他們兩個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過好事往往都是短暫的,馬蹄聲再一次響起,只不過比剛纔的更加輕盈。兩名千夫長臉上都流露出震驚的神色,金州的兩個千人隊都已經傾巢出動了,這個時候還有騎兵過來,只能說明是南蠻子。
還不等兩人回過神來,一側山丘上幾道身影昂然佇立,同時扣動了手中的扳機。幾支箭矢貼着山丘呼嘯而下,直接沒入距離最近的蒙古騎兵的胸膛,鮮紅色的花朵在風中猛地綻放!
“南蠻子!”蒙古騎兵們紛紛吼叫起來,區區一兩名南蠻子騎兵是不可能有膽量挑戰他們的,這隻能說明他們是先頭部隊,後面還有更多的南蠻子步卒。
而且這些南蠻子十有**帶着那種天神的怒火。
面對突然出現的宋軍騎兵,蒙古騎兵們第一刻流露出來的不是襄陽之戰前那種昂揚的鬥志和滿滿的不屑,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對於那天神的怒火,無論是誰都會爲之心驚膽戰。
即使是草原上縱橫馳騁的金雕也不例外。
已經被發現了,這是呂文煥和兩名蒙古千夫長的第一反應。不過好在這個時候大多數呂家人已經渡過了漢水,他們本來就只是帶着一些隨身的細軟,倒是沒有馬車什麼的拖累。
“可是呂安撫?”一名千夫長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衝着呂文煥說道,不過語氣中暗中濃濃的毫不掩飾的鄙夷任誰都能夠察覺得出來。他很清楚呂文煥的投靠對於蒙古這邊的重要性,但是並不能阻止他表達一個勇士對於投降之人的不屑!
如果換做是蒙古這邊,那絕對是一種不可理喻的做法,是恥辱。
呂文煥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麼,或者說在他下定決心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料到了自己將要面對的白眼,所以平平淡淡的一點頭:“正是呂某人。此處兵勢兇險,還是速速返回金州爲好。”
“呂將軍莫非是怕了?”另外一名千夫長忍不住譏諷道,“不過就是幾名南蠻子的哨騎罷了,某麾下的兒郎已經前去追擊了。”
急忙擡頭看去,呂文煥正好目睹了十多名騎兵吼叫着衝向一側的山丘,只不過讓他們吃驚的是山丘上的宋軍並沒有退縮的意思,而在另外兩側,更多的宋軍騎兵呼嘯而來,捲動這滾滾塵埃。
不知道有多少宋軍騎兵,只知道這一剎那,箭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