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愛情,很多時候我閉口不談。只因其太美麗、太脆弱,她是一隻晶瑩的高腳玻璃杯,我擔心一碰她就會破碎。或許是她太崇高,崇高得我們無法企及她的面容。很多時候我想,愛情只適合拿來歌頌和懷念。現實中兩個人的生活很多時候是相互的鼓勵和慰藉,然後在平凡的日子裡相伴到老,慢慢變傻,直到掉光牙齒,直到老年癡呆。
美麗的愛情都是悲劇,或許是悲劇才產生出美。我說的是文學上的,中國的梁山泊和祝英臺,外國的羅密歐和朱麗葉,歷來爲人稱道,爲何?原因就是我開頭說的幾句話。但這不妨礙我們來追求愛情、欣賞愛情。
說這些是廢話,看日記的朋友,請用心靈來感受下面的名詩:
之一
當你老了
葉芝
當你老了,兩鬢班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爐邊時,取下這本書來,
慢慢讀起,追憶那當年的眼神,
神色柔和,倒影深深。
多少人曾愛慕你青春嫵媚的身影,
愛過你的美貌出自假意或者真情,
而惟獨一人愛你那朝聖者的心,
愛你日漸衰老的滿面風霜。
你彎下腰,在熾熱的爐邊,
在淺淺憂傷中沉吟:愛情如何睡去,
向山巒之顛峰獨行,
將他的面容隱沒在繁星中間。
我認爲這是極度的單相思,那人不愛他,他卻固執的愛着那人。哪怕他最終老去,變爲一捧黃土,但這份愛,卻始終堅守着,或許是當年的回眸一笑,或許是一個美麗的身影,或許是年輕時的一次心靈的萌動--卻讓他小心翼翼的把這不算愛情的愛情呵護了一生。然而從美學的角度看,這就是真正的愛情,讓凡人、庸人可望卻不可及的愛情。
之二
歲月戀歌
拉金
她保存着她的歌曲,它們佔的地方很小,
這些封面使她高興:
一張封面因爲日光曝曬而發白,
一張封面被花瓶裡的水濺得斑斑點點,
還有一張封面,被她塗改過,當她強烈地感受到一段旋律時,
——上面還被她女兒塗上了顏色。
它們就在那裡靜靜地躺着,
直到她的丈夫去世了,
當她在尋找其它東西的時候,
才偶爾發現了它們。
她靜靜地站在那兒,
感受着那些音符,
一個接一個地,
所帶來的謙卑與和諧,
那種永恆的年輕的感覺,
就像一株被春天喚醒的樹,在唱着嫩綠的歌,
——那些戀歌第一次給她的感覺,
被完美無缺的保存了下來。
還有更多——
愛憐的燦爛光輝,
噴薄而出,橫空飄揚,
展現初戀時的燦爛景象,
依然許諾着消除煩惱、滿足願望,
並且永不變化。
於是,將它們放回原處,
然後放聲大哭,
她怎麼就不能明白:
它那時就不能如此,
現在依然不能。
某一天的早晨,或是午後,一個老婦人,在做家務,她在翻拾舊物,發現了多年以前她寫的戀歌,那時她沉浸在美好的初戀之中,她感受的是無與倫比的心靈甜蜜。現在,事隔多年,丈夫已去,但聽到自己當年青春的美好初戀是寫的戀歌,心情仍然起伏不平。有什麼樣的感覺和懷念有這麼的美好,什麼事物有如此巨大的魅力,能經受住時間的沖刷而仍能激動人心?是愛情!
之三
我覺得,誰能坐在你面前
薩福
我覺得,誰能坐在你面前,
幸福真不亞於任何神仙,
他靜靜聽着你的軟語呢喃,
聲音那麼甜。
啊,你的笑容真叫人愛煞。
每次我看見你,只消一剎那,
心房就在胸口裡狂跳不已,
我說不出話。
我舌頭好象斷了,奇異的火
突然在我皮肉裡流動、燒灼,
我因炫目而失明,一片嗡嗡
充塞了耳朵。
冷汗淋漓,把我的全身澆溼,
我顫抖着,蒼白得賽過草葉,
只覺得我似乎馬上要死去,
馬上要昏闕。
但-我能忍受一切。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就是這麼一種感受。在這裡在薩福能抓住人的那一瞬間的感覺,細緻的描繪下來。我認爲,把這首詩歌抄錄下來,第一次見面,朗讀給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聽,保證她灰感動得熱淚盈盈,說不準就會答應跟了你。
之四
我的戀人如此閒雅
但丁
我的戀人如此閒雅如此端莊,
當她向人行禮問候的時刻,
總使人因舌頭髮顫而沉默,
雙眼也不敢正對她的目光。
她走過,在一片讚美的中央,
但她全身卻透着謙遜溫和,
她似乎不是凡女,而來自天國,
只爲顯示神蹟才降臨世上。
她的可愛,使人眼睛一眨不眨,
一股甜蜜通過眼睛流進心裡,
你絕不能體會,若不曾嘗過它:
從她櫻脣間,似乎在微微散發,
一種包含愛情的柔和的靈氣,
它叩着你的心扉命令道:“嘆息吧!”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我想就如詩歌寫的這種女孩子。主人公未必有那麼漂亮,但她是詩人的情人,在戀愛之時,她就是最美。她的美,是冷豔的,冷豔得“命令他人嘆息!”。爲什麼呢?因爲她是屬於他的,這說明了愛情自私的一面。
之五
有一天我把她的名字寫在沙灘上
斯賓塞
有一天我把她的名字寫在沙灘上
大浪衝來就把它洗掉。
我把她的名字再一次寫上,
潮水又使我的辛苦成爲徒勞。
“妄想者,”她說,“何必空把心操,
想叫一個必朽的人變成不朽!
我知道我將腐爛如秋草,
我的名字也將化爲烏有。”
“不會,”我說,“讓卑劣者費盡計謀
而仍歸一死,你卻會聲名長存,
因爲我的詩筆會使你的品德永留,
還會在天上書寫你的榮名。
死亡雖能把全世界征服,
我們的愛情卻會使生命不枯。”
這是一對戀人在沙灘漫步的對話,死亡的威力是無法抗拒的,但真愛可以。愛情可以穿越時間和死亡。我寫上她的名字,在闊大的沙灘上,是非常浪漫的故事,我希望的是,激起她對生活的激情和希望,同時希望我們的愛情可以天長地久,“使生命不枯”。這一首詩,給天下的有情人美好的祝願。
之六
對一個情人的鼓勵
薩克林
爲什麼這樣蒼白憔悴,癡情的戀人?
請問,爲什麼這樣蒼白?
容光煥發尚且不能打動她的心,
滿面愁容難道能好起來?
請問,爲什麼這樣蒼白?
爲什麼這樣沉默發呆,年輕人?
請問,爲什麼這樣沉默?
口若懸河尚且不能贏得她的心,
沉默無語難道會辦妥?
請問,爲什麼這樣沉默?
算了,算了,真羞人,這沒用,
這樣不能讓她動情;
如果她自己不打算被愛打動,
什麼也不能讓她答應,
讓她見鬼或許能行!
這應該是一個長者對一個失戀的年輕人的勸慰。很多時候,愛情講的是緣分,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只有自己的一廂情願又有何用?自己的苦苦追求,換來的是一個堅決轉身的背影。最終受傷的只是自己,不如在短暫的傷感過後,再去尋找的自己的另一半。
之七
情侶
帕斯
一個姑娘,一個小夥兒
躺在草地上。
吃着橙子,互相親吻,
像波濤交換着浪花。
一個小夥兒,一個姑娘
躺在海灘上。
吃着檸檬,互相親吻,
像雲朵交換着氣泡。
一個姑娘,一個小夥兒
躺在黃土下。
不親吻,不說話,
用沉默互相報答。
愛情的美好,不僅是曾經的浪漫和山盟海誓,還有白頭偕老之後的永恆的追念。這是一種境界,是一種追求。黃土之下,兩個相愛的人,仍能用心靈的默契來相互交流,愛情的偉大從此可以預見。
永遠也寫不完的、歌頌不完的愛情,令人嚮往又令人痛恨的愛情,莫衷一是的愛情,留給做英明的法官的時間去宣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