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西域赫連王子大婚。
君臨墨與洛雪嫣坐在貴賓席上,看着一身喜服的赫連修牽着心溪一路從臺階往大殿走,心中不禁頗多感慨。
當時,他收到消息,得知能救洛雪嫣的第二顆天香豆蔻在西域,於是便主動向老皇帝請示出訪西域。
就在這西域王宮裡,變身爲“薄如素”的洛雪嫣,跳了一支震驚四座的舞,放肆大膽的指着他,對西域王說“這個男人我要了!”
在聽到這句話後,他臉色頓時難看的厲害,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想將這麼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一巴掌拍死。
尤其是晚上,她約他去寢宮,以天香豆蔻爲要挾,他更是恨得她牙癢癢。
無奈,爲了躺在後山石室中的“洛雪嫣”,他只能妥協。
只是沒想到,他的嫣兒會以這樣的方式重回他身邊……
過程再艱辛都不重要,只要最後她還是他的,這就足矣。
這樣想着,君臨墨不自覺的將洛雪嫣平放在腿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手裡,緊緊相握。
洛雪嫣的注意力本在一對新人身上,見君臨墨突然握着自己的手,不禁轉頭疑惑道:“怎麼了?”
君臨墨搖頭,輕笑道:“沒事。”
赫連修與心溪二人越來越近,洛雪嫣笑了笑,繼續觀禮。
在路過洛雪嫣的時候,赫連修深深的望了洛雪嫣一眼。
對於赫連修的心意,洛雪嫣即便是再遲鈍,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但是,他是她的義兄,可也只能是義兄。
對着他點點頭,洛雪嫣笑得坦然。
赫連修也點點頭,同樣笑得釋懷。
很多事情,放下了便會輕鬆許多。
握緊心溪的手,他走的每一步都很認真。
眸光一頓,洛雪嫣的笑容有些僵硬。
蕭子譽的位置原本是空的,故而大家都以爲他今日不會來。
然而,此時他在小太監的引領下已落座。
君臨墨順着洛雪嫣的目光落在蕭子譽身上,抿了抿脣。
不知道是由於齊國政務繁忙,還是因爲蕭子譽在路上奔波趕路,總之他的臉色有些病白,而且身子也明顯的消瘦了許多。
給人的感覺,憔悴的很。
蕭子譽坐下後,擡眸也看到了對面的君臨墨與洛雪嫣。
眸光一顫,手不由自主的攥緊。
儘管心裡苦澀無比,他還是扯了扯脣角。
這笑容,就像是盛開在冰山上的雪蓮一樣,空靈飄渺。
可是,卻讓洛雪嫣覺得久違的溫暖。
眼睛溼潤,她動了動脣,輕輕喊出了兩個字。
即便是隔着有段距離,但從口型上,蕭子譽還是可以猜測出來。
哥哥……她喚的他,哥哥……
心口微疼,可他只能強迫自己必須接受。
君臨墨作爲男人,自然一眼能看懂蕭子譽眼底暗藏的掙扎與忍痛。
他也明白那種不得不放手的感覺,微微嘆了口氣,對着蕭子譽舉了舉杯。
蕭子譽深吸一口氣,緩緩擡起手,也舉起了杯子,然後一飲而盡。
“咳咳咳……”大概是喝得太急了,他咳嗽了起來。
“公子!”長生趕緊給他拍着後背,臉上有些擔心道:“您的風寒還沒好,不能喝酒。”
蕭子譽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淡淡道:“無礙。”
君臨墨將自己酒杯中的酒也灌下,神色複雜。
“丫頭,別看了。”西域王后注意到自己身邊的赫連雪眼睛一直盯在蕭子譽身上不動,無奈道:“緣分這東西,強求不得。”
“日後,你還會遇到一個你喜歡,並且也喜歡你的人。”
赫連雪垂下頭,絞着袖子,半晌才小聲道:“您說的,雪兒都懂……可是,雪兒的眼裡只有他一個人,再也看不見其他人了。”
“吉時到!”待赫連修和心溪走至大殿,禮官在西域王的示意下,高喊道。
心溪的喜服裙襬可能有點長,赫連修一邊貼心的扶着她,一邊輕聲道:“心溪……”
頭上蓋着喜帕,心溪看不到他的表情,“嗯”了聲。
“心溪……我會永遠記着今日。”赫連修吻了吻心溪的手,一臉的溫柔:“你是我赫連修今生唯一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
“無論今後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負了你。”
心溪的鼻子一酸,忍着淚,怕張口便是哭音,仍然點點頭。
禮官清了清嗓子,喊道:“一拜天地!”
兩人轉過身去,對着殿外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頭碰頭,肩對肩。
隨着禮官最後一聲“禮成”,心溪便由喜婆陪着送入了洞房,而赫連修則留在大殿招呼賓客。
洛雪嫣有日子沒有見赫連雪了,見她有點悶悶不樂,便對君臨墨道:“我過去與雪兒說幾句話。”
君臨墨點頭,“好。”
西域王后還在勸着赫連雪,這時見洛雪嫣過來了,剛想開口喊她“素素”,可轉念一想她已恢復了真容,而且身份也已變,便溫和道:“雪嫣。”
若稱呼洛雪嫣爲“秦國皇后”,恐怕會顯得生疏,畢竟也是相處了兩年的人。
洛雪嫣笑着打了個招呼,然後坐在赫連雪身邊,“雪兒。”
赫連雪擡頭,勉強提起精神來:“素素姐姐。”
洛雪嫣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赫連雪後,手探向她的脈搏。
西域王后見狀,不禁緊張的看着洛雪嫣。
西域王也轉頭,問道:“雪嫣,雪兒怎麼了?”
洛雪嫣抽回手,道:“義父、義母放心,雪兒沒事,可能是有點脾胃不好。”
西域王和王后聽罷,便放下心來。
西域王后不經意瞥見了洛雪嫣腰上掛着的玉佩,覺得有幾分眼熟,不由得問道:“雪嫣,能否將你那玉佩借我一看?”
“玉佩?”洛雪嫣低頭,見西域王后指着君臨墨給自己的定情玉佩,便解了下來遞給她。
接過來後,西域王后一邊小心翼翼的摩挲着那玉佩上的紋路,一邊對西域王道:“王上,你看看,這像不像當年柔妹妹的那塊玉佩?”
“柔兒?”西域王一聽,面色微變,立即拿起王后手中的玉佩也認真端詳了起來。
過了一會,只見西域王激動的大叫道:“是柔兒,是柔兒!”
洛雪嫣不解西域王口中的“柔兒”是何人,而赫連雪也是覺得奇怪。
聽到臺階上座的動靜,君臨墨看向洛雪嫣的眼中帶着詢問之意。
洛雪嫣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西域王老眼噙着淚,聲音顫抖道:“雪嫣,這玉佩你是從何得來的?”
洛雪嫣雖不曉得這玉佩對西域王有何意義,但仍如實道:“是皇上給我的。”
西域王立馬起身走向君臨墨,不顧及衆人驚訝的眼神,抓着他的胳膊問道:“秦國皇上,這玉佩……”
君臨墨似乎猜到西域王要問什麼,站起身道:“這玉佩是朕的母妃留下的,不知可有什麼不妥?”
“你……你母妃額間,可有一朵淺淺的梅花胎記?”西域王老眼直直的盯着君臨墨,甚是期待。
君臨墨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點頭:“據說母妃當年進宮的時候,父皇正是因爲母妃額間的梅花胎記才賜予她封號爲‘梅貴妃’的。”
西域王將玉佩捂在胸口,老淚縱橫,“是柔兒啊,真的是柔兒!”
君臨墨皺了皺眉,“敢問西域王,您與朕的母妃是何關係?”
西域王一口一個“柔兒”,可見母妃與西域王關係匪淺。
瞧着西域王如此失態的模樣,衆人的八卦心頓時沸騰了起來。
難道說,這梅貴妃是西域王的……
西域王擦了擦眼淚,聲音仍帶着顫音:“你母妃赫連柔,是孤的妹妹。二十多年前,她也不滿孤給她指婚,連夜逃婚,自此便不知所蹤。”
“孤找了她好些年,卻始終找不到她。沒想到……沒想到她竟入了秦宮做了貴妃。”
他這話一落,大家不禁瞪大了眼睛。
若真是這樣,那西域王便是君臨墨的舅舅了!
君臨墨想了想,緩緩道:“母妃入宮的名字爲許柔。”
回憶起多年前的小妹妹,西域王重重嘆了口氣,“許,是孤母親的姓氏。”
頓了頓,他又看着洛雪嫣,道:“原來孤還疑問,爲何你手裡會有天香豆蔻,現在一切都說得過去了。”
赫連柔當年離開西域後,爲了躲避西域王派去尋找她的人,便喬裝打扮混入了秦國老皇帝微服私訪所乘坐的船上。
有人要刺殺老皇帝,剛好赫連柔在一旁,緊急關頭,是她爲老皇帝擋了劍,故而也暴露了女兒家的身份。
年輕時候的老皇帝生得風.流倜儻,又自帶天子的霸氣,這樣的男人沒有一個少女會不動心。
情竇初開的赫連柔愛上了老皇帝,而老皇帝也被赫連柔身上那活潑開朗的性子所吸引,因此便將她帶回了宮。
赫連柔,便成了老皇帝的梅貴妃。
因爲愛老皇帝,她放棄了最愛的自由。
然而,進宮後她才認識到,天子的寵愛,並不會只給她一個人。
她要與許多女人去分享老皇帝愛,要去面對勾心鬥角的宮廷生活……
漸漸的,她變得失去了與老皇帝相遇時候的朝氣活力。
直至她發現老皇帝心裡真正愛着的人是陳怡蓉後,她便徹底的變得沉默寡言了……
最後,因着被鄭氏下藥,她香消玉碎。
在彌留之際,仍沒來得及見老皇帝一面……
君臨墨想到梅貴妃,眉宇間一片沉重。
洛雪嫣感覺到了君臨墨的難過,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我還在。”
君臨墨沒有說話,但相握的手用力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