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今個陽光好,老皇帝在賈公公的攙扶下在御花園中散步。
“聽說昨個老四在城外受了傷?”老皇帝輕咳幾聲,皺眉問道。
賈公公點點頭,低聲道:“回皇上,王爺的確是遇到了刺客。”
老皇帝又問道:“傷勢如何?”
賈公公道:“皇上放心,王爺只是受了皮外傷。”
昨日在君臨墨從書房飛奔到十里坡的時候,前腳剛走,恰巧後腳老皇帝就派了人到寧王府召君臨墨入宮。
今早君臨墨人雖然醒了,可卻有傷在身不方便進宮,所以便差遣了秦峰將他受傷的消息傳到了宮裡。
只不過是隱去了其中涉及到洛亦然和莫離的各種內情,故而老皇帝以爲刺客要刺殺的人是君臨墨。
老皇帝聽罷,面色緩和了幾分,走了幾步喘得厲害,旁邊剛好有個石凳,他便順勢坐了下來。
賈公公將搭在胳膊上的披風幫老皇帝披上,忽然想到了什麼,恭敬道:“皇上,齊國三皇子回國後,險些被齊國皇帝貶爲平民。”
戰敗丟的不僅是齊國的面子,還讓齊國背上了一個鉅債。
如果不是蕭子譽急中生智,想出了從中飽私囊的衆多大臣和民間欺壓百姓的鄉紳身上“搜刮”錢財來湊賠償款,恐怕就是秦國給齊國老皇帝一年的時間,他愁破了腦袋也湊不出那麼一大筆錢。
當初雖然齊國老皇帝有攻打秦國的心思,可到底是顧慮重重,而蕭良辰卻一個勁兒慫恿的厲害,這才讓他堅定了必勝的信念。
再加上有三皇子黨一派的附和逢迎,他真以爲一統天下近在眼前。
可是,現實還是狠狠的打了他一個耳光……
面對灰溜溜回去的蕭良辰,齊國老皇帝怎能不氣,不怒?
“哦?”老皇帝挑了挑眉,冷笑道:“貶爲平民?也對,齊國這次差點毀在蕭良辰手裡,要是換做朕,也必定饒不了他!”
頓了頓,老皇帝緩緩道:“關於戰後賠款,齊國那邊可有消息?”
賈公公道:“還沒回信。”
老皇帝老眼眯了眯,幽幽道:“無礙,朕不怕那個老東西敢賴賬!”
“老奴見過成王爺。”這時候,賈公公一轉頭便看到君祁陽快步的迎面而來,急忙行了個禮。
君祁陽一臉肅然,對老皇帝道:“兒臣見過父皇。”
老皇帝擡擡手示意君祁陽平身,道:“你不是在監修河壩嗎?怎麼進宮來了?”
君祁陽抿了抿脣,急色道:“父皇,閬州發生瘟疫了!”
“什麼?”老皇帝一聽,立刻不淡定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要說瘟疫,先帝在位的時候,只發生過一次。
而兩年前,全州瘟疫,雖說肖毅受了君臨墨的舉薦在極短的時間內控制了瘟疫的蔓延,可到底還是死了不少的人。
但是,最終對外公開的死亡人數卻是虛報和隱瞞的。
畢竟,人死的越少,當地官員們的責任就越小。
反之,死亡人數也很多,那麼他們肩膀上擔着的責任就越大。
是否能保得住烏紗帽,關鍵在此一舉。
而對老皇帝來說,也同樣是如此。
身爲真龍天子,竟連一個小小的瘟疫都控制不住,龍威何在?
還有一點便是,謊報死亡人數是害怕引起百姓們的恐慌……
可是,不管如何這總歸是自欺欺人。
沒有一個上位者希望自己在位期間發生那麼多的天災人禍,老皇帝身子不如從前,更是不想聽到任何有關災患的消息。
因爲,這些都可以被有心人利用,散佈什麼要真龍易主,或者是天神發怒等謠言來威脅到自己的皇位……
君祁陽回答道:“五天前。”
老臉染上一絲不悅,老皇帝微怒道:“爲何過了這麼久纔給朕說?”
君祁陽微微頷首,道:“父皇,閬州知府剛派人送的信,所以兒臣也是才知道。”
“閬州……”老皇帝胸脯上下起伏,沉思良久,道:“此事刻不容緩,成王,你即刻帶人前往閬州!”
君祁陽眸光一閃,腦海中生出一個想法,拱手道:“父皇,太醫院的太醫有限,若是跟着兒臣去了閬州,恐怕宮裡這邊會不方便。而寧王妃精通醫術,不如這次讓她隨着兒臣一同前往閬州?”
“這……”君祁陽的提議,讓老皇帝有些意外。
遲疑了片刻,老皇帝神色莫辨道:“寧王妃始終是個女子,跟你去閬州不妥。”
自己與太后身邊離不開太醫,而薄如素的醫術也確實很厲害。
可是,薄如素身爲女子,又是君祁陽的弟妹,去閬州來回在路上的時間就將近十日了。
雖說隨行的還有其他人,但怎麼說身份上都是不合適的,誰知道又會傳出什麼樣的風言風語來……
“父皇,醫者不分男女。”君祁陽當然也能猜到老皇帝的顧忌,語氣誠懇道:“瘟疫已經五天了,若是再蔓延下去,兒臣擔心閬州的百姓性命堪憂啊!寧王妃仁心仁術,如果知道了瘟疫一事,想必也一定會前往的!有寧王妃在,閬州百姓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何況,閬州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故里,她常說閬州的百姓善良勤勞,就是她的家人,所以若閬州不保,太后知道了該是何等的痛心?”
他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話裡話外處處爲閬州的百姓着想,而且還搬出了太后,這倒是讓老皇帝一時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來。
見老皇帝沉默不語,君祁陽也不着急,靜靜的的等着他的迴應。
深深的望了一眼君祁陽,老皇帝半晌纔對賈公公道:“小賈,派人往寧王府傳個信,就說明日讓寧王妃從太醫院選一些藥童和醫女帶着,後日啓程與成王爺一塊去閬州!”
賈公公應了聲,便連忙往宮外走去。
起風了,老皇帝緊了緊披風的繩子,扶着石柱略微吃力的站了起來,“上次全州瘟疫是肖毅前去平息的,你可以去找他尋些經驗法子,免得到時候應付不來。”
“父皇說的是,兒臣一會就去肖府找肖毅討教一番。”點點頭,君祁陽又道:“剛好母妃前兩日給馨月腹中胎兒做了小衣裳,兒臣順便給她送去。”
老皇帝一邊下臺階,一邊嘆氣道:“在朕的印象裡馨月還是個孩子,一眨眼她都是要做孃親的人了。唉,朕果真是老了!”
君祁陽主動上前扶着老皇帝的胳膊,陪着他往寢殿走,“父皇這是哪裡的話,您一點都不老!”
老皇帝搖搖頭,意味深長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天下,始終還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啊!”
說罷,便不着痕跡的抽出胳膊,捂着嘴又咳嗽了起來。
君祁陽見狀,急忙輕拍着老皇帝的後背,擔心道:“父皇,您怎麼樣了?要不要兒臣去喊太醫過來?”
老皇帝擺擺手,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疲倦道:“沒事,朕只是有些乏了,扶朕回去休息吧!”
“是,父皇。”君祁陽餘光瞥見那帕子上的一抹嫣紅,眼神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