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坡的涼亭裡,兩道人影隱在薄涼的月光裡,黑色衣角連袂翻飛,帶着一股肅殺之氣。
“瑾萱見過義父。”女子黑紗蒙面,身上是幹練的黑色夜行衣,單膝跪地,一副垂首恭敬的樣子。
“萱兒不必多禮。”男子緩緩轉過身來,將自稱瑾萱的女子扶起,遮住半張臉的銀色面具泛着冷光,聲音裡帶着些許沙啞,“你找義父出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義父,瑾萱待在魅香坊這麼久,終於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慕容瑾萱點點頭,露出來的那雙眸子裡是清冷之色:“魅香坊的老闆娘魅娘最近這段時間與幾個可疑之人來往密切,而且對其中一人態度恭敬,所以萱兒猜想那人應該纔是魅香坊的幕後老闆。”
男子頭髮以一根髮帶束起,一雙老眼閃動着犀利的光芒,緩緩道:“一個女人再是厲害,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有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將坊間大大小小的青樓楚館收購名下。魅香坊能成爲第一大青樓,必定沒有表面那麼簡單,這也正是義父讓你投身魅香坊的原因。”
頓了頓,男子繼續問道:“你說的那可疑之人身份可查清楚了?可有畫像?”
慕容瑾萱搖頭,低聲道:“那人每次去魅香坊的時間都不一定,有一次瑾萱本打算跟蹤來着,但是卻在半路給跟丟了。不過……”
從袖子裡掏出一副畫卷,遞給男子道:“不過瑾萱將那男子的相貌給畫了下來,請義父過目。”
男子原本陰沉的臉在聽到這話後,稍微有點緩和,將畫卷展開後,仔細的瞧了起來。
慕容瑾萱主動指着其中一位道:“義父,這邊比較瘦弱的應該是主子。”
被慕容瑾萱手指着的男子芝蘭玉樹,姿容不凡,他身邊的另一位也同樣是劍眉星目,身材挺拔,然而……男子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當然,那是易了容後的洛亦然和林南笙,他又怎會認得?
皺了皺眉,男子沉聲道:“繼續查,此人身份定不簡單!”
“是,瑾萱明白。”慕容瑾萱接過畫卷後,忽然道:“對了,義父……前不久,少閣主去過魅香坊。”
“嗯?你說什麼?”男子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兩眉之間的溝壑更深了,“他怎麼會去那?你可有被他識破身份?”
慕容瑾萱趕緊再次搖頭,解釋道:“義父放心,少閣主並未識得我。少閣主當時直奔二樓,似乎是應人之邀。瑾萱當時在表演,表演過後卻發現少閣主去的房間竟是那男子經常出現的地方。”
男子聽罷,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說,少閣主與魅香坊背後的主子有牽扯?”
慕容瑾萱遲疑片刻,垂下眸子小聲道:“瑾萱不敢胡亂猜測。”
男子背對着手站立良久,才道:“記住,不到必要的時候,一定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尤其是在少閣主面前。”
慕容瑾萱面色肅然,聲音鄭重道:“義父放心,瑾萱知道該怎麼做。”
她當初進入魅香坊的目的,就是因爲魅香坊是聲色犬馬之地,更是高冠富人縱情尋.歡的場所,因此對於搜尋各種信息極爲有利。
老閣主與少閣主之間的關係如懸崖破冰一樣,即便是少閣主看不慣老閣主的行事作風,可是平心而論,老閣主在背後爲少閣主做了許多。
不過,老閣主做事狠戾,大概只有對着自己與少閣主的時候能和顏悅色一些了。
男子看着慕容瑾萱,重重嘆了口氣,略帶欣慰道:“萱兒,要是少閣主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慕容瑾萱柔聲道:“義父所作都是爲了少閣主的大業,有朝一日少閣主必定會明白義父的苦心。”
男子拍了拍慕容瑾萱的肩膀,感慨道:“想當年你父親將你託付給我的時候,你還只是個襁褓裡的小女娃,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你也長這麼大了。待大業完成,義父斷然不會虧待了你!日後你若是想成家立業了,義父再給你尋一個好夫君!”
慕容瑾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黑紗下的臉驟然一紅,“父親早逝,多虧了義父將瑾萱撫養長大。沒有義父就沒有瑾萱的今日,瑾萱願意一輩子在義父身邊孝敬義父!”
十幾年前,這逍遙閣還是原逍遙閣閣主慕容靖陽的,閣主夫人在生下女兒慕容瑾萱後失血過多而離世,沒想到的是幾個月之後慕容靖陽竟寫下了遺書追隨着夫人殉了情,只留下了嗷嗷待哺的慕容瑾萱。
因爲遺書中,原閣主已經交代了將慕容瑾萱以及閣主之位,一併託付給了剛進入逍遙閣一年就得到閣主器重的南霽雲,即如今的老閣主,所以南霽雲便理所應當的繼承了這閣主之位。
八年前,這位子,老閣主見時機已到,便又給了現在的少閣主南懷瑾……
南霽雲難得的溫和一笑,只是那笑容隱在黑暗裡,藏了那抹諷刺,“時候不早了,萱兒趕緊回去吧,以免被人發現!”
慕容瑾萱應了一聲,便足尖輕點轉身離去。
望着慕容瑾萱消失的方向,南霽雲冷笑一聲,眼底哪裡還有剛纔的和藹可親,滿滿的都是陰冷。
另一邊,二人口中的少閣主南懷瑾剛避過了主院的重重侍衛,冒險來到了樂妍的房間。
燈早就熄滅了,屋子內也沒有丫鬟陪夜,南懷瑾飄然落在牀榻前,擡手勾起牀幔,視線落在那熟睡的小臉上,薄脣緊抿。
蹲下.身子,南懷瑾伸手快速點了樂妍的穴位,纔敢伸手在她那張臉色仔細的摩挲起來。
這張臉,還是當年那張讓他一見傾心的臉。
膚如凝脂,面若桃花,柳葉彎眉,睫毛纖長,高挺的鼻子,櫻桃的小嘴,完美的就像是一幅畫一樣。
夢孃的眼睛就如同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一樣,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認錯的時候,雖說她那話是不敢確定,可也幾乎是十成的把握了,只不過只等他自己來確認罷了,否則夢娘不會告訴他。
只是,爲何卻找不到絲毫的破綻?
手在她的耳後又摸索一番,也沒有戴人皮面具,難道是易容術?
就在南懷瑾想要再進一步查看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眸子一暗,南懷瑾即便是心有不甘,可也只能一甩衣袖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