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君臨墨手輕叩着桌面,緩緩道:“你剛纔說,查出了之前給七弟開藥治病的那位陳公子的身份了?”
秦峰點頭,道:“王爺,屬下又去問了瑞王府的管家,管家說如果瑞王爺要找到陳公子,只需拿着‘一得閣’的牌子去找掌櫃的便可,所以屬下便去試探了‘一得閣’掌櫃的一番,那掌櫃的說話含含糊糊,模棱兩可,只說陳公子是他的遠房親戚,至於身份底細卻不肯透露。”
“那日您與王妃大婚,於正跟着王妃出了王府,但是跟到雲水坊卻將人給跟丟了。屬下也去雲水坊查過,夥計說當日的確有兩個女子在店裡買了兩套男裝換上,而且據他描述,那兩名女子相貌跟王妃與清雅一致。”秦峰見君臨墨示意自己繼續說下去,於是又道:“陳公子是在白玉樓救的瑞王爺,屬下問過白玉樓當日在場的店小二,他們口中的陳公子不管是長相還算裝扮,都與雲水坊夥計描述的一樣。”
深吸一口氣,秦峰總結道:“所以,沒有猜錯的話,當日救瑞王爺的陳公子就是王妃,而‘一得閣’幕後的老闆,應該也是王妃。”
君臨墨聽罷,半晌才勾起脣角,神色莫辨道:“本王竟沒想到,王妃竟如此有手段,果真是小看了她!”
秦峰道:“王爺,瑞王府的管家說王妃曾多次主動登門給瑞王爺看病,可是按理說王妃與瑞王爺素不相識,屬下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緣由!”
不知道想到什麼,秦峰臉色一變,猶豫道:“難道……王妃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處心積慮的接近瑞王爺?”
君臨墨的視線落在桌案上的那幅張揚肆意的草書上,眸光幽幽。
手指輕輕在那狂草上略過,君臨墨薄脣輕輕吐出幾個意味不明的字:“薄如素……”
昨夜從宮裡回來後,他的確是要安排蕭子譽等人未來幾日的行程,所以便去了書房。
只是,行程安排完後,卻轉轉反側一整晚沒有睡。
因爲,不知道爲何,薄如素那妖嬈勾.人的舞姿,那哀怨無限的琴聲,那狂放不羈的草書,那勾勒出來的冰雪寒梅,還有她從頭到尾臉上洋溢着的自信明媚,一直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薄如素驚豔的身影反覆出現,讓他不知不覺竟與當年的洛雪嫣比較起來。
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可是他爲什麼會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是熟悉嗎?他說不出來,畢竟除了驚才豔豔,多才多藝之外,好像根本就找不出二人其他的相同之處了。
但是一想到她那琴聲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和涼薄,他便不由得心裡一驚。
再想到當時比試第一局時,有一道狠戾的眼光落在了他身上,他不得不對號入座,薄如素的恨,是對着他的。
還有那副畫“冬雪賞梅”圖,他只是第一眼便覺得那梅林很是眼熟,倒像是王府裡的那一片梅樹。
而且,仔細看的話,那畫面也似曾相識一般,讓他想起來那年冬天,他與洛雪嫣一同漫步在粉雕玉砌的花園裡一同雪中賞梅。
他折了一隻紅梅別入洛雪嫣的發間,挑着她的下巴玩笑着喊她“小娘子”,她紅着臉佯怒的瞪着他“胡鬧”……
往事歷歷在目,他卻發現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因爲,當年的嫣兒如今已經失憶了,而她與他的過去,也已經被遺忘了。
那些好的,不好的,都成了“曾經”。
至於薄如素,若不是因爲天香豆蔻,他與她便不可能有交際。
而她,似乎也是以天香豆蔻爲引子,處心積慮的來到他身邊的……
今日騎馬,他的另一個目的是爲了試探她。
拉弓射箭的時候,他有注意過她的手指,繭子不多,應該沒學幾年;騎馬的姿勢還算標準,但是與紫桑畢竟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詢問她的草書和琴音,是因爲之前查探不到她的任何信息,所以他想從這些方面下手,看看能不能從她口中找出破綻,然而她似乎對他警惕性很高。
不僅如此,還厭惡的很……
“王爺!”突然,門開了,杜江進來了。
君臨墨收回思緒,沉聲道:“如何了?人可追到了?”
杜江拱了拱手,道:“王爺,昨夜潛入宮裡的人是林南笙。”
“哦?林南笙?”君臨墨一聽,挑了挑眉,“你確定?”
杜江點點頭,道:“屬下追了一夜,見林南笙似乎有意要圍着城裡兜圈子,所以乾脆就假裝追不上放了他。林南笙果然放鬆了戒心,屬下見他摘下了面巾後,竟拐入了魅香坊。”
“魅香坊?”聽到這三個字,君臨墨頓時想到了不久之前,自己曾在魅香坊的門口見到過女扮男裝的薄如素……
薄如素,林南笙……雖然這兩個人八竿子打不着,可是他總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中間牽扯着……
難道,薄如素當日是去魅香坊找林南笙的嗎?
林南笙是衛國人,與薄如素又有什麼干係?
又突然想起剛纔在主院,嫣兒說蕭子譽今早來寧王府是找薄如素的,君臨墨的眉頭緊鎖的更厲害了。
洛雪嫣沉睡的這兩年,南懷瑾還偶隔段時間去後山石室裡看望她一眼,然而蕭子譽卻一次都沒有。
若說他是因爲回了齊國政務繁忙纔沒有功夫,可是爲何聽說他來往西域卻是極其頻繁?
而且,他今日來了王府,找的人也是薄如素,而不是嫣兒。
蕭子譽連嫣兒一面都不見,這一點都不符合常理。
薄如素,蕭子譽,林南笙……
細細的在腦海裡將幾個人的名字回味了數次,君臨墨越想越覺得蹊蹺。
努力的將這三人的關係往一塊靠,君臨墨隨意的看了一眼秦峰,突然眼睛一亮。
蕭子譽在嫣兒跳樓後便直接回了齊國,薄如素也正是在這兩年裡聲名鵲起,成了赫赫有名的“西域毒醫”,還是西域王的義女,而林南笙也同樣是在消失兩年後出現……
這一切,似乎都與“兩年”有關。
再者,薄如素多次隱瞞身份替君一航看病,這也難怪上次自己帶着她去瑞王府,她將自己打扮成那副鬼樣子了……
原來,她是怕被君一航和管家認出來。
據說,當日在白玉樓,她還替君一航捱了邱昊一刀,如果不是爲了施展苦肉計接近君一航,那便是出自真心的維護了……
若是真心,那麼只有一個理由,她與君一航是舊識……
能得蕭子譽現在如此重視,又對君一航如此關心的人,那便只能是……
許多東西一瞬間涌了出來,君臨墨的身子一顫,臉上表情瞬息萬變。
薄如素彈琴的時候,雖然作爲裁判的他是蒙着眼睛的,可是他有仔細通過琴音,能感知到她挑撥琴絃會習慣性的比尋常人用力。
當年,洛雪嫣彈琴的時候,手指的力道也偏重……
她的草書,既然練了不到三年,那麼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
那副畫,如果真的是王府裡的梅林……
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如果真是如他猜測,那麼薄如素對他的怨恨和厭惡便是有了原因。
眼中劃過一絲掙扎,君臨墨“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然後衝出了書房。
“王爺!”秦峰和杜江一怔,互相對視一眼,彼此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