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聲落,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一齊轉向出言之人。卻見,出言之人,神色淡然無波。無形中,越顯剛纔之語如命令,不容人質疑與反駁一句。
楚飛揚隨即側回頭,望向面前的雲止,道,“左相……”
雲止沒想到宮宸戔會這般直截了當的拒絕,‘不方便’三個字,她委實沒感覺出來。
朱銀安稍一怔後,立即出聲一笑,緩解着眼下微微有些僵持的氣氛,道,“既如此,那左相,我們就在此分道揚鑣。一個月後,‘南靈國’國都再見。”
雲止點了點頭,不想在‘外人’面前駁宮宸戔命令般的話。想他如此說,定有他的道理。
楚飛揚看着,原本欣喜的神色,儼然如同一個孩子般一下子便跨了下來。於是,尤顯得受傷的胸口之疼痛。情緒,全都一覽無餘的寫在了臉上。
雲止不覺笑着搖了搖頭,倒是有些無端的喜歡面前孩子心性的楚飛揚。
因爲,與楚飛揚在一起,雲止可以輕而易舉的從他臉上看到一切。他,就像是一個‘透明’人,讓人不需要那麼累的去努力猜想什麼,也不需要那麼累的絞盡腦汁去思考什麼,“九公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養傷。到時候,我們‘南靈國’國都再見。”
楚飛揚聞言,稍稍的點了點頭。臉上,全是悶悶不樂不色。
·
既然不能結伴而行,三個人,不一會兒便告辭離去。悠長的官道上,落下一片飛揚而起的塵土。
雲止看着幾人一路離去,片刻後,收回視線。只見,宮宸戔早已經轉身離去。下山的小道上,白色的衣袍輕微揚動。
·
回到‘東麗城’,已是近中午時分。
對於馬上要啓程前往‘南靈國’一事,雲止再仔細的問了問宮宸戔。
另外,昨夜派出去調查的隱衛,也送回來了消息。並且,將‘皇陵’發生之事,也做了詳詳細細的陳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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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止看完信函後,手一收再一張,那一封信函便頃刻間化爲了一堆白色的小碎片。風過處,如點點白雪,飄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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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午飯!
正當雲止想着怎麼安頓琳琅之際。
只聽,自己的侍衛前衛稟告:宮宸戔命人處決了牢內所有‘東麗山’匪徒。
對於這個結果,雲止有些意外,但卻又並無太多意外。宮宸戔的手段,早已經再清楚不過。而,如此一來,琳琅還是帶在身邊爲好。
——不得不說,琳琅所撫之琴,甚得雲止之心!
府門外,四馬並駕齊驅的奢華馬車,直接擋道,彷彿在昭示着主人是何等不可一世。
雲止看着,微一抿脣。相對於坐馬車,她反倒更喜歡策馬。只是,若宮宸戔坐了馬車,而她卻策馬在一側,着實有些不妥。
宮宸戔緩步踏出府門,身後,跟隨着他所帶來的那一行侍衛。
雲止聽到聲音側頭望去。陽光下,那一個向着這邊走來之人,衣袂飄飄,丰姿綽約。讓人,實難與前不久狠絕下令處決了近百人那一個殘忍之人聯繫在一起。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雙手沾滿了紅色鮮血之人,卻將一襲白衣穿出了世間獨一無二、天下無雙的勝雪之氣質。
“左相,走吧,莫要耽擱了。”
一句話,淡然無波。目光,也不多側目一眼。腳步,也不多停留一下。
雲止聞言,看着宮宸戔從自己身前漫步走過,踏上前方的馬車,身影消失在馬車垂落下去的車簾之後。
琳琅一襲素色白衣,懷抱着那一把古琴。低垂着頭,安安靜靜站在雲止身側略後半步,沒有說話。並且,從始至終也未曾問雲止這是要去哪裡?去幹什麼?
雲止沉默了一下後,側頭,對着侍衛吩咐道,“來人,馬上再準備一輛馬車。”
此臨時準備的馬車,自然是給琳琅乘坐的。雲止吩咐完後,示意琳琅跟着自己的侍衛走。再邁步上前,直接步上了宮宸戔的馬車。
宮宸戔的馬車,雲止這三年來,也曾坐過幾次。
除了‘奢華’、‘享受’、‘浪費’六個字外,雲止再找不出任何字眼來形容。
白色的上等天蠶絲絲綢鋪坐,兩側並未設下任何旁坐,一如三年前一樣。軟榻的中央,放置了一小木幾。木几上,擺置了一托盤,托盤上置了茶壺與茶杯。
雲止踏入後,動作自然的在小木幾分隔出來的左側落座,爲自己倒了一杯茶。
宮宸戔也不介意,淡聲開口吩咐,“啓程。”此次‘南靈國’一行……放在膝蓋上的手,右手指尖有一下無一下的輕輕敲打起膝蓋。
雲止見此,抿了一口茶後,也閉上眼微陷入沉思。
當年,封亦修與林思畫兩個人,被宮宸戔打落懸崖。但最後,卻都僥倖的活了下來。
後來,在武林大會後,她帶着景夕前往‘東清國’皇城的時候,半道上,意外再遇了林思畫。當時,她直接殺了她。而後聽說,封亦修並未回‘南靈國’皇城,而是留在了‘聖玄派’中。‘聖玄派’的掌門天機子,也就是宮宸戔的師弟,乃是封亦修的師父。
此次,‘南靈國’皇帝突然發送請柬,真的只是如表面這般簡單麼?
這時,只聽右側端坐之人,毫無徵兆的忽然出聲,“加快速度。”四個字,音聲一如剛纔,淡然無波。
雲止頓時睜開眼,側頭望去。卻見,宮宸戔根本未曾睜眼。那不容人直視的傾世容顏,在透過時不時飛揚起的車窗簾子灑落滲透進來的陽光下,絕美的攝人心魄。薄涼的嘴角、高挺的鼻樑、濃密的長睫、斜飛入鬢的濃眉,般般如畫的面部輪廓……
時間,不覺在這一刻、在這馬車有限的空間內,微微定格。
她睜着一雙平靜如水的明眸,靜靜望着他的容顏。他長睫低垂斂着目,一動不動坐着。彷彿,天地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超脫塵世。
·
浩浩蕩蕩的隊伍,一路馬不停蹄往前而去。
奢華的馬車,馬車四角懸掛着的四隻宮鈴,發出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響。
漸漸的,隊伍之後的那一輛簡素馬車,一點點呈落後之勢。任車伕如何的狠狠揮揚馬鞭,就是無濟於事。
侍衛見此,立即快速策馬上前,靠近前方那一輛奢華的四馬並駕齊驅馬車,將情況,一一稟告給了雲止,“左相……”
雲止聽着,開口吩咐讓隊伍的速度慢些。
“怎麼,左相是想爲了一個區區的琳琅,耽擱了前往了‘南靈國’的行程?”
就在雲止話音剛落的那一刻,一道聲音,不緊不慢響了起來。不鹹不淡的音調,讓人辯不清其中情緒。
雲止側頭望去,道,“右相,如今,纔不過十五而已。就是依照再平常不過的速度,相信,二十天的時間也足可以趕到‘南靈國’。”
“若是路途中,出了什麼事,耽擱一下呢?”
“這……”雲止話語一時被堵,心中嚴重懷疑,宮宸戔他這是故意的。
“所有的侍衛,全都策馬而行。若後方的那一輛馬車,速度實在趕不上。那麼,左相或許可以考慮考慮不帶那一個人。或者,直接讓那一個人也策馬。總之,斷不能耽擱了行程。”話落,吩咐外面的侍衛加快速度。而,這一過程中,說話之人始終未睜眼一下。
雲止不是沒想過讓琳琅策馬,只是,看着他那一副弱不禁風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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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迅疾行駛,簡直可用一個‘飛’字來形容。後方的簡陋馬車,車伕使出吃奶的勁一下又一下不停的抽打馬匹。不過,任車伕如何的趕,一匹普通的瘦馬如何比得上並駕齊驅的千里良駒?
爲了不讓琳琅掉隊,最後,雲止不得已,只能讓侍衛帶着琳琅策馬。
·
夜幕時分!
馬車在‘東溪城’城外的‘東洲河’河畔停下。
雲止步下馬車,暗淡月光籠罩的夜幕下,一望無際的河域波瀾不起,恍若一條深邃的綢緞,盪滌着點點支離破碎的小星點,美得令人忍不住驚歎。
只是,驚歎之餘,雲止卻不免微微皺眉,“右相,我們這是要乘船?”
宮宸戔在河域邊站定腳步,負手不語。因爲,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這一切,就連一個傻子都能一眼看出來。
雲止看着,不覺微惱。道,“右相,既然是坐船,這‘東洲河’橫跨數座城池,爲何不在臨近的‘東華城’便乘?非要馬不停蹄的趕上這麼一整天路?”
宮宸戔聞言,不緊不慢回頭望去,理所當然道,“本相喜歡。”
四個簡簡單單的字,明明確確給出答案。可剎那間,卻讓人忍不住有一種咬牙切齒的衝動。
後方,在侍衛所帶下,坐了一整天馬、什麼東西都沒吃的琳琅,在雙足普一踏地的那一刻,身軀一個無力,便直直跌坐在了地上。並且,忍不住乾嘔起來。
雲止聽到聲音,回頭望去,心中懊惱宮宸戔之整人、欺負人的手段。
琳琅在緩過勁來之際,擡頭,向着前方望去。那一眼,明白過來後面要走水路後,本就已經蒼白的臉,明顯又白了一分。
北堂國,是四國之中最缺乏水的國家。 шшш.T Tκan.C O
縱觀整個‘北堂國’,幾乎沒有一條大河域。並且,乾旱是常有之事。
琳琅出身在‘北堂國’,與‘北堂國’大部分的百姓一樣,幾乎沒有見過什麼大一點的河域,懼水。
宮宸戔選在這裡登船、硬是快馬加鞭趕了一天的路,確實乃有意整琳琅。不過,會選擇走水路,卻是之前就已經定下來的,也有他這麼選的原因,並非爲了繼續整琳琅。再說,他雖轉眼間調查清楚了琳琅的身世,可懼水這麼小的方面,自然不可能調查得如此清楚。吩咐侍衛,馬上啓程出發。
雲止吩咐侍衛好生照顧琳琅,在上了船之後,更是令侍衛直接帶着琳琅下去休息。
船隻很是奢華、富麗堂皇,不亞於馬車。不過,並不是很大。最後,不管是雲止的侍衛還是宮宸戔的侍衛,都只帶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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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內的設計,後面乃是房間,前面是船廳。
船廳內,雲止在宮宸戔的對面落座。心中擔心,不知今夜會不會有風浪,或是暴風雨。
宮宸戔端着茶盞,慢條斯理的品着。不管是何時何地,周身渾然天成一股難以言喻的優雅,似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與身俱在。
“右相,你說,今夜,會有風浪麼?”
“沒有。”答得很肯定,無形中,給人一絲隱約的安心感。
雲止甚少接觸水域,乘船的次數也屈指可數。若真出現風浪,到時候,還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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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申澤所乘坐的龍舟,肆無忌憚順着‘東洲河’河域而行。一路上,勞民傷財。絲竹管絃,不絕耳語。淫靡頹色,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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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夜深。
奢華船隻上,琳琅的房間內。
雲止爲牀榻上的琳琅把了把脈,吩咐門外的侍衛照顧,便轉身離去。
沒想到,纔不過短短三天的時間,本就消瘦不成樣子的琳琅,明顯又瘦了一圈。整個人,有氣無力的躺在牀榻上,面色蒼白如紙,氣若游絲。
宮宸戔獨自一個人,站在船頭。白色的衣袍,在夜風中飛揚。
雲止自琳琅的房間出來後,在船尾站定腳步,負手而立。白色的衣袍,同樣吹拂在深夜的夜風之中。
對於東申澤近日來的所作所爲,雲止自然都非常的清楚。飛鴿傳書,更是時不時的傳來。在未登基之前,東申澤也算是一個奮發圖強的有識之士。他的詩畫,絲毫不亞於朝中精挑細選選拔出來的那些文官。只是,最後……這樣的皇帝,也難怪會有那麼多人想取而代之了。
如今的東方卜,已是按耐不住。如今的東玄緒,已有五歲了,已漸漸開始懂事。
宮宸戔與東方卜兩個人,最終,不管是哪一方勝出,誰做了皇帝,對她而言,其實,都不是什麼好事。一相比較,還是東申澤在位,對她更有利些。只是,輔佐這樣一個皇帝……
雲止不覺輕輕的搖了搖頭!
月光下。
一船頭,一船尾,兩襲白衣,衣袂飄飄,背對背而站。
·
東洲河,橫跨城池衆多,枝幹分流亦多不勝數。分分叉叉,聚聚合合。再在有心人的算計下,兩舟‘相遇’是遲早之事。
也不知,時間具體過去了多久。
不經意轉身的雲止,遠遠的便看見了前方浩渺的水霧中,那一艘燈火明亮的大龍舟。
宮宸戔吩咐侍衛,減緩行駛的速度,與前方那一艘龍舟保持一定的距離。隨即,轉身,緩步返回同樣燈火明亮的船艙。
雲止望着前方那一艘龍舟,知道東方卜就在上面。
或許,待會相見,她可以算一算之前的那兩筆算計之賬。不過,或許他還要找她算賬也不一定。畢竟,她壞了他的好事。
眼下,她還不想和東方卜撕破臉面。
整整三年不見的雲澤天與景夕兩個人,她還要利用東方卜來找到他們。
片刻後,雲止也返回了船艙。只見,宮宸戔一個人坐在那裡自斟自飲。
·
龍舟內。
偌大的船艙,擺設佈置儼然如一座縮小的宮殿。
東申澤一襲明黃色的絲質衣袍,衣帶寬鬆而系,端坐在上方的龍椅之上。文武百官,按着身份依次位居左右兩側。東方卜坐在左側,一個不上也不下中間的位置。
穿戴暴露的舞姬,在中央踩踏旋轉出曼妙的舞姿,跳着各色妖嬈的歌舞。
勾人的身段,半透明紗衣下若隱若現的身軀……別說是皇帝東申澤,就是文武百官,也有些按耐不住。
東方卜看着看着,悄無聲息起身,步出船艙,一個人在船尾站定腳步。東申澤越是昏庸,越是引起民怨,越是失去人心,對他便越是有利。現如今的所有皇子之中,都沒有什麼威脅性,除了一個有宮宸戔做靠山的九皇子東玄緒。
“那是什麼?”忽然,東方卜眼尖的發現了後方煙霧朦朧中緊隨的那一艘船隻。
侍衛立即上前稟告。
“多久了?”東方卜凝眉再問。
“已經,快有半個時辰了。”侍衛小聲會道。
“爲什麼不前來稟告?”東方卜眉宇皺的越深,隱約中,太遠的距離,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他似乎看見那一隻緊隨的船隻船艙外檐的角上,懸掛着……宮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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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房(三更)
藉着夜幕的掩護,一行早潛在水中的黑衣人,在得到信號之際,悄無聲息上了龍舟。
龍舟船尾,察覺到後方緊隨船隻、依稀看見船隻船艙外檐那一角上懸掛着宮鈴的東方卜,在意識到蹊蹺古怪之時,已然晚了一步。只聽,後方的船艙內,徒然傳出女子的尖叫聲、官員的驚慌聲、酒杯瓷器的碎裂聲、大呼‘護駕’的雜亂聲……
守在龍舟外圍的侍衛們,頓時拔刀,齊涌進船艙救駕。
東方卜猛然回頭望去,止不住皺了皺眉。遂又再回身,眯眼望向那一艘緊隨的船隻。
·
後方,緊隨的奢華船隻內,雲止漫步步入燈火通明的船艙。一拂衣襬,在宮宸戔的對面落座。伸手,自食其力的爲自己倒了一杯茶。放眼望去,但見,整一船艙內,大到擺設桌椅,小到杯具,都透着一股子貴氣,不難看出主人之身份、講究。
“怎麼,左相不前去救駕?”
安靜中,忽的,只見對面的宮宸戔淡勾脣開口。
“右相都不急,本相又急什麼?”雲止抿了一口茶,回以淺淺一笑。
‘皇陵’之事,雖說已經過去。但是,當時鬧得那麼大,東方卜更是說得有理有據。若說皇帝東申澤,真的一點芥蒂也沒有,那絕不可能。而,一旦有了芥蒂,便會心生隔閡。此次,突來的‘南靈國’一行,少說也要月餘的時間。若是在去往之前,不能很好的解決、處理了這一絲隔閡,期間,再加上有心人在東申澤面前故意亂說、搬弄些什麼,那麼,等回來,情形將會不太樂觀。
雲止在上船的第二日,在聽到宮宸戔吩咐人快行之時,便已隱隱察覺到了今日之事。
所以,並無任何意外。而對宮宸戔突如其來的話,也瞭然於心。
話落,雲止端着茶盞的手一擡,再抿了一口。
宮宸戔也抿了一口茶。
丰神俊美的容顏,不管是在白日還是晚上,也不管是在馬車內還是此刻在船艙內,都絕美得讓人驚歎。雲止看着看着,唯有‘禍害’二字,來形容對面之人。
“右相,不如,我們打個商量如何?等此事過後,我們仍走陸路?”
就琳琅現在那個樣子,頂多只剩下半條命而已。若再在船隻上呆着,恐怕……雲止有些擔心。
宮宸戔原本還不錯的心情,半彎着的薄脣,在雲止話音剛落的那一刻,徒的轉爲陰霸。變化之快,儼如夏日之天氣。
“右相,如何?”
雲止半天等不到回答,再問了一遍。
“本相,很是喜歡水路。本相決定,不管是前往,還是回來,都走水路。”
“可是,本相不喜歡水路。”雲止皺眉,宮宸戔這不是故意與她作對麼?其實,她會這麼說,一半的原因是爲了琳琅外。還有一半的原因,是爲了她自己。幾天下來,她也有些不舒服。只是,不願表現出來、不願讓人知道而已,“或許,分開走……”
“本相與你,代表‘東清國’前往。分開走,你覺得適合麼?”
打斷雲止的話,宮宸戔的面色越發陰沉下來。或許,他該直接殺了琳琅,而不是這樣留着礙眼。
雲止就是事先想到了宮宸戔會對琳琅下殺手,所以,纔會決定將琳琅帶在身邊。閒暇之餘,也可以聽聽琳琅撫琴,“右相……”
“左相,此事,就此作罷,本相不想再聽到第二遍。”
再度打斷雲止的話,宮宸戔斂睫,面無表情的品了一口茶。怎麼也沒有想到,對面之人,竟會對一個初相識的琳琅如此在意。
雲止聞言,眉宇立即明顯一皺,很是不滿宮宸戔的獨斷橫行。
宮宸戔似未察覺到雲止的惱怒,不予理會,繼續品着茶。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連同情緒,一同掩藏在低斂的長睫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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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隻,亮着一盞小小燭燈的安靜房間內。
終日躺在牀榻上、面色蒼白如紙的琳琅,無聲無息睜開眼、怔怔的望着上方的白色紗慢。半響,雙手撐着牀榻坐起身來。冰冷纖細的手腕上,此刻似乎還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一個人留下的溫度。這麼多年來,還從不曾有人對他如此之好。
“左相!雲止!”
一時間,四個字,清晰拂過琳琅的腦海。
良久,琳琅忍不住伸手,一筆一劃在自己的手掌心寫下了那四個字。
·
龍舟上,突然似從天而降般憑空出現的一行黑衣刺客,同樣全是一些訓練有素的殺手,個個武功不低。
侍衛們奮力護駕,歌姬舞姬們驚恐尖叫、四下亂竄,文武百官們惶恐害怕、雙手抱頭縮成一團……偌大的船艙內,一夕間,鮮血瀰漫,瓜果、點心、桌椅、杯具散落一地,亂成一片。
皇帝東申澤,也是面露一絲慌與驚色。不過,相比較一行文武百官,倒襯托出了一絲微小的鎮定。
東方卜快步步入船艙。一眼看到的,便是這樣混亂不堪的一幕。所有的一切,他幾乎可以很肯定的斷言,就是宮宸戔在背後一手安排的。而宮宸戔的此刻出現,無外乎想在最後一刻出手相救、從而趁機緩和與東申澤之間的那一絲關係。而,在他到來之前,若東申澤出了什麼事,那麼,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的藉機給在場所有與他爲敵的官員定罪。
——好你個宮宸戔,臨走之時,還擺這樣一道!
一剎那,東方卜衣袖下的手,不自覺猛然收緊。隨即,一個躍身上前,便前去保護東申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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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不近、始終隔着一段距離跟隨着的船隻內,船艙中,雲止喝完手中的那一杯茶後,起身便離去,並不多看對面的宮宸戔一眼。
宮宸戔長睫微掀,一雙黑眸注視着那一抹身影走出船艙。
雲止步出船艙後,在船頭站定腳步。那夜空下,尤顯得浩瀚無邊的河面,一眼望不到盡頭。
船艙外檐那四隻角上懸掛着的宮鈴,在夜風中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響。如一道優美的旋律,輕悠悠向着四周拂散開去。
雲止聽着,一時,不覺側頭望去。
那宮鈴,呈銀白色,非常之精美與小巧。而它所代表的身份,更是非凡。
慢慢的,雲止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對這那宮鈴狠狠的瞪了瞪眼。罕見的孩子氣般,用眼神無聲道,“該死的宮宸戔,總是要與本相作對。看本相哪天,不拆了你的宮鈴,扔地上踩扁。”
下一刻,彷彿爲了迴應雲止的話般,一陣夜風倏然席捲而來,宮鈴頓時發出一連串越發清脆的聲響。
·
龍舟上,濃郁的血腥味,不斷的散發出來。遠遠望去,可依稀看到一抹又一抹的身影在刀劍下墜入河中。也依稀可看見,船尾有不少凌亂的身影在跑動。
“東申澤,你個昏君,拿命來……”蒙面的黑衣人中,突的,有一人大喝一聲。
一眼望去,只見,一名黑衣人拖着一把染血的劍,一步步向着正前方的東申澤走去。利劍的尖端,於瓜果碎片凌亂一地的船艙甲板上留下一道細長的血跡。
東申澤看着,面色明顯一慌。跌坐在地面上的身軀,止不住往後挪了挪。腦海中,徒的想起了宮宸戔。
這麼多年來,都是宮宸戔在護着他。未登基爲帝前是如此,登基爲帝后還是如此。正如他那一日所言,有他在的一天,他便會護着他。
‘皇陵’一事,東方卜說得那麼有理有據。而他,也細細的回想了一番這麼多年來的點點滴滴。雖說,最後是雲止向他‘開了個大玩笑’,可若說心底一點感覺、一點懷疑、一點異樣都沒有,那絕對是假的、也不可能的。於是,在收到‘南靈國’的請柬之時,他想也不想的直接讓宮宸戔前往,短期內不想見到他。
可是,沒想到,他一不在……
跌坐在地面上的身軀,因着黑衣人的一步步走近而不斷往後挪。
東申澤面色不覺微微發白,緊張的四下巡視,想要人前來救他。若是宮宸戔與雲止再此……
東方卜被幾名黑衣人拖住了腳步。黑衣人對東方卜,招招下殺手,似乎不取了東方卜的性命不罷休。顯然,派這一行黑衣人前來的幕後之人,下了命令。
對於東申澤所面臨的危險,東方卜可謂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一行侍衛,雖說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可比起黑衣人來,還是差了一大截,死傷無數。
·
後方的船隻上,那一個依舊端坐在船艙內品茶之人,氣定神閒。東方卜此人,在‘皇陵’之事時,他便已經想除了他。如今,正好藉此機會……
雲止自然是無法眼睜睜看着東方卜死的。至少,眼下還不行。
見龍舟上的情況,已經差不多了。於是,船頭的雲止也不等船艙內的宮宸戔,便倏然一個躍身,飛身而去。
龍舟上,‘僥倖’躲過了黑衣人致命一劍的東申澤,慌亂的四下逃竄。那遍地的屍體與鮮血,看得人越發膽戰心驚與戰粟。
忽然,腳下被橫躺的屍體一絆,東申澤整個人都向着河面墜去。
一剎那,無止境墜落的東申澤,只道,命休矣。一雙眼睛,在寒風席捲起衣袍莎莎作響之際,忍不住閉上。
雲止迅疾如風的飛身而來,一眼看到這一幕,急忙一個加快速度,便要救下墜落的東申澤。然,就在東申澤即將落入水中的千鈞一髮之際,那已然伸至東申澤腰間的手,卻忽的急速一撤,任由東申澤墜入冰冷的河域中。整天只知道貪圖享樂、只知道沉迷女色,也該好好的洗洗腦子了。
東申澤墜入水中後,不一會兒便掙扎着浮出水面,胡亂的大呼,“救駕,救駕……”
“皇上,你沒事吧,皇上……”就在東申澤呼救之際,頭頂,忽的響起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那聲音,剎那間如救命之稻草,引得東申澤驀然擡頭望去。
但見,那運輕功凌立在水面上之人,白衣飄飄,身形纖細,容顏絕美……
雲止眉宇間的蹙痕,稍縱即逝。都什麼時候,東申澤竟還……顯然,雲止將東申澤望着自己發呆的神色,當成了東申澤在透過自己望那‘雲淺止’。三年的時間,這並非是第一次。真是,要色不要命了。‘昏君’二字,委實再適合他不過。
一時間,真恨不得轉身就走、見死不救的雲止,不覺,起了一絲捉弄之意。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懲罰’之意。
“皇上,快,將手伸給本相,本相帶你上去。”說話間,身子靠近,將手伸向浮在水中的東申澤。
東申澤立即伸出手去。那相隔了半手臂不到的距離,幾乎是讓東申澤本能的輕微一蹬腳,就想要跳起身子去一把握住那一隻月光下如玉剔透白皙的手。
而,這一用力間,只見東申澤非但沒握住雲止的手,反而整個人撲哧入了河水中。
雲止看着,脣角,不覺閃過一絲壓制不住的笑意。其實,除卻那貪色、昏庸的壞毛病外,東申澤有時候還是挺有趣、可愛的。
·
最後,幾次三番之下,雲止見可以了,於是,終將奄奄一息的東申澤給帶上了龍船。
龍船上,一心應對着黑衣人招招殺機的東方卜,體力漸漸不支。
宮宸戔在這個時候飛身而來,白衣飄搖。
雲止隨即帶着東申澤在船頭的甲板上落下,粗粗一望,可見之前戰況之慘烈。
東申澤在雲止放開他之際,整個人都無力的‘砰’然一聲跌坐在了甲板上。渾身的水漬,頃刻間於甲板上匯聚成一灘,流淌開去。
“皇上,你沒事吧?”宮宸戔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剩下的黑衣人,上前詢問東申澤的情況。
東申澤毫無形象的跌坐在甲板上,見到雲止與宮宸戔兩個人,戰粟慌亂的心,不覺一鬆,喘息着道,“沒事,朕沒事……幸好,幸好左相及時救了朕。”
雲止狠狠的整了一番東申澤,不過,當然不會讓東申澤看出分毫。
後方的東方卜,因着黑衣人的悉數被解決,終於能停下來喘上一口氣。而對於宮宸戔對東申澤的‘關心’,則脣角勾過一抹冷笑。
“左相,扶……扶朕回房間休息。”
渾身溼透,夜風一下拂來,東申澤不免覺得遍體生寒,開口讓雲止扶他。
雲止點頭,彎腰扶起甲板上的東申澤,道了一聲‘皇上小心’。隨後,扶着亦步亦趨的東申澤便往龍舟內的廂房走去。
宮宸戔走在一側,淡淡的瞥了一眼東方卜。
這時,一名倒在地上,卻並未死去的黑衣人,忽然一個躍身而起,手中利劍直刺東申澤。
一切,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了。雲止走在東申澤的左側,扶着東申澤的手臂。那鋒利的利劍,乃是從東申澤的右側猝不及防刺來。儘管雲已經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可想要救東申澤,根本是不可能。
火光電時間,走在東申澤右側的宮宸戔,竟用自己的手臂硬生生爲東申澤擋住。迅即,一掌直取了黑衣人的性命,將黑衣人的身軀直線打飛了出去,落入河域之中。
“右相,你沒事吧?”
東申澤一剎那屏住的呼吸,懵然恢復之下,急忙側身對着宮宸戔問道。
宮宸戔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受傷的左手臂。那神色,彷彿一點也不在意,又彷彿根本不是傷在他身上一般,“本相沒事,皇上,回去休息吧。這裡的事情,都交給本相處理。”
東申澤點了點頭,面色有些蒼白。
雲止自然知道,這不過是宮宸戔的一招苦肉計。而從東申澤剛纔的緊張之中可以看出來,宮宸戔這一招苦肉計非常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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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
龍舟上的屍體,已經全部被處理。鮮血,也已經悉數被清洗乾淨。除了柱子、壁面、桌面上等等留下的一些劍痕外,幾乎看不出這裡之前發生了那樣一場激烈的血腥。
東申澤的房間內。
雲止坐在牀沿,爲東申澤把了把脈。除了受了驚嚇與受了些涼外,並無大礙。
東申澤經過這半個時辰的休息,不管是體力還是心神,都已經慢慢恢復過來。此刻,恍然如一個無事人一般。先前的那一絲戰粟、害怕與蒼白,更是早已找不到半分痕跡。身着一件明黃色的絲質衣袍,露初頸脖。身軀,慵懶的倚靠在身後牀棱上,開始興師問罪起來。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道,“左相,敢與朕開這樣的玩笑,好,很好。”
“皇上,‘祭祀’太過沉重了,本相只是想爲皇上你調節調節心情。”雲止起身,退到三步之遙處、宮宸戔的身側站定腳步。
宮宸戔右手上的傷,一直未包紮。裂開的白色衣袍、那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劍傷,鮮血除染紅白色的衣袖外、還點點滴滴沿着手掌低落在地。
東申澤看着,片刻,眸光忽的一動,對着雲止道,“左相,右相就交給你了。今夜,定給朕好好的照顧右相,不得有誤。”在宮宸戔的那一相救之下,‘皇陵之事’所留下的那一絲隔閡與陰影,儼然已煙消雲散。而云止既然開了那麼一個‘大玩笑’、算計了宮宸戔,那麼,就將她交給宮宸戔得了,也讓宮宸戔自己出出氣。認真嚴肅道,“左相,右相今夜爲救朕而受傷。皇陵之事,你做得委實有些過分。如今,朕就命令你今夜聽從右相的吩咐,貼身照顧右相,以做道歉。”
雲止一怔之下,自然不同意,“皇上……”
“好了,此事就這麼定了。今夜,你必須好好的照顧右相。若是敢離去、或是敢踏出房間一步,便是無視朕的命令。到時候,‘皇陵’之賬,看朕怎麼與你算。”說着,揮手示意雲止與宮宸戔退下。同時,再喚來受傷的小鹿子去帶剩下的那些個美人進來‘照顧’他。
雲止看着,真後悔剛纔救了東申澤。
宮宸戔原本淡然的神色,在這時,薄脣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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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出東申澤的房間,便被兩名一直守在門外的太監給請入了東申澤對面的那一間大房間。房門,緊接着合上,不給人任何開口說話的機會。
明亮寬敞的房間內,除了一張圓桌、幾條椅子外,便只剩下一面屏風與一張牀榻。
雲止看着這一切,明顯的皺了皺眉。旋即,轉身就打開被門外太監閉合回去的房門,想要出去。然,還未踏出一步,便被兩尊如門神一般的太監給伸手擋了回來,“左相,皇上已經下令了,請你不要讓奴才們爲難。”說着,又將房門給閉合了回去。
宮宸戔看着,眸底的笑意,再次一閃。隨即,邁步走向牀榻,在牀榻上落座。理所當然道,“左相,過來,給本相寬衣!”
雲止直覺自己聽錯了,皺眉望向坐在牀榻上的宮宸戔,不語。
“左相難道不要過來爲本相包紮一下傷口嗎?”傷在左臂上,衣袍袖子已破,自然需要更衣,清洗傷口後再好好的包紮包紮……宮宸戔望着那站在房門便的人兒,原本因房門邊之人先前那開口‘走水路’而影響的心情,此刻,又慢慢轉好……
------題外話------
這夜,還很長嘿嘿~同房,邪惡的宮,拿着東申澤的命令當令箭嘿嘿(平時絕對沒有如此聽東申澤的話,是東申澤聽宮的話還差不多)嘿嘿,下一章嘿嘿,欺壓狠狠的欺壓,不過,誰欺壓誰絕對是個未知數,雲加油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