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沈爺若有法子,也就不會那般告訴我了。”她拉住他。
若沈離醉有法子,怎可能會那樣跟她說,讓她絕望。
“有沒有,穿好衣服跟爺走就知道了。”顧玦將她推向衣架那邊去穿衣,然後也自個穿上衣袍佐。
風挽裳看着他,他臉色很陰沉,很像是要去找沈離醉的麻煩渤。
她就知曉,他帶她去找沈離醉,定是去質問的。
因爲她的心出了意外,完全沒有料到的意外。
……
總是針對他的蕭璟棠死了,緝異司也落在他手裡,可以說,而今在,整個天都大半是他統治,自是沒人敢再隨便查他。
所以,哪怕是深夜出行乘着轎子、馬車走在宵禁的路上都不用再遮遮掩掩。
很快,他們乘着轎子來到深巷裡的小院子前。
住在這條巷子裡的大多是平民百姓,普遍早睡。
夜黑風高,舉目望去,也就偶有個別家發出微弱的燈火之光。
轎傾,他率先下轎,她後腳跟上。
還未等她看一眼院門,就已被他摟着纖腰,直接推門而入。
萬千絕揮手讓轎子隱匿,自個則是站得筆直地守在門外。
許是推門的動靜驚醒了已經入睡的人,黑暗的屋裡很快就亮起燈火。
顧玦依舊摟着她,冷着臉,擡腳,踹門而入。
屋裡是剛點亮燈盞,還未來得及熄滅火摺子的沈離醉。
沈離醉看了他們一眼,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來的人是他們,慢條斯理地放好火摺子。
一身白色中衣站在燈架旁邊,冉冉光亮映得他更加平靜如水。
“沈爺,打擾了。我們這麼晚過來是……”
話還未說完,摟在腰上的手倏然抽離,然後,她只覺得眼前一閃,原本站在身邊的身影已經迅如疾風般地閃至沈離醉面前。
他一把抓住沈離醉的肩頭,微微施力,往上一提,毫不留情地摔向茶桌那邊。
砰!
整個人將八仙茶桌砸壞,摔落在地上。
沈離醉疼得有些齜牙咧嘴,揉着摔疼的身子,緩緩站起身來,還未站穩又被顧玦身後揪住衣領,扯過去。
“爺,別這樣!”風挽裳趕緊衝上去阻止,雙手抓住他的手臂,“爺,沈爺也盡力了,不能全怪他,你別衝動。”
“哥!你別傷沈大哥!”門口突然響起中氣不足的聲音。
是被驚醒趕來的子冉。
她穿着中衣,中衣外邊胡亂披了件披風,看來也是着急趕過來的。
有些日子沒見,子冉的臉色恢復了些許紅潤,至少沒剛醒來那會看到的那樣蒼白虛弱了,腳步也沒那麼虛浮,看起來身子恢復得不錯。
子冉趕上前,拉住顧玦的另一隻手,昂頭問,“哥,沈大哥做錯了什麼,你要對他動手。”
顧玦看了眼抓住他左右手的兩個女人,又冷冷看向沈離醉,鬆了手。
然而,在兩個女人暗自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他又轉身,一把將沈離醉摔出門外。
“砰!”
又是一聲巨響,連人帶門地摔出去。
“沈大哥!”子冉慌忙跑出去扶起沈離醉。
“爺!”風挽裳甚是無奈地喊。
雖然他心裡很不好受,可是這真的不能全怪沈離醉啊。
他何時做事這般衝動,沒分寸了?
顧玦拉着她走出去,站在沈離醉面前,居高臨下,俊臉很是不悅,非常之不悅。
“爺尋思着應是上次沒摔疼你,才讓你這般找死的來捉弄爺的小挽兒。”
捉弄?
風挽裳愕住,怔怔地看向他,又疑惑地看向沈離醉,茫然不解。
“沈大哥,我哥他在說什麼,什麼上次,什麼捉弄?”子冉扶沈離醉站起來,也疑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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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離醉揉了揉磕到的手臂,斯文的臉有些慍色,“要說捉弄,不也是你先捉弄?”
“爺,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風挽裳轉身,有些着急地問顧玦。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從他們說的話聽來,好似與她的身子無關,又好似有關。
“對啊,沈大哥,你們在說什麼啊!”子冉也是一頭霧水。
方纔聽到聲響趕過來剛好看到她的哥哥要對沈離醉動手時,那隻手好像揪住的是她的心。
要知道,這個男人可不是好惹的,怕就怕連她這個剛上任的妹妹求情也沒用。
沈離醉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纔不緊不慢地看向風挽裳,臉色平和,眼神平靜,“你對他坦白了你身子的事,他沒跟你說嗎?”
他聰明地又將這疑問拋回去給顧玦。
風挽裳愣怔。
按照沈離醉的說法是,只要跟他坦白她身子的事,他就應該有話同她說。
從一開始,沈離醉一開口就是要她同他坦白,還一再強調越早越好。
好似,有哪兒不對。
“爺?”她乾脆問他。
只見他凌厲地瞪了眼沈離醉。
沈離醉卻是不以爲意,拂了拂袖,進屋,“子冉,進來幫我上一下藥吧。”
子冉自是欣喜他也有需要自己的時候,好奇地看了看她的哥哥嫂嫂,趕緊跟進去。
她知道,沈離醉是故意叫子冉進屋的,好讓他單獨同她解釋。
是怎樣的解釋?
是好是壞?
她既期待,又害怕。
顧玦牽起她的手,往那邊的烽火樹走去。
深秋的烽火樹,秋葉蕭瑟,樹上,有些棉絲纏繞着樹枝上,秋風掠過,偶有潔白的棉毛飄落,仿似雪花。
烽火樹下掛着兩盞八角宮燈,微弱的光照着不大不小的院子。
烽火樹下的鞦韆架在風中微微搖盪。
他鬆開她的手,走到鞦韆架後,雙手穩住鞦韆架,對她說,“坐上來。”
明白他想要做什麼,她柔柔一笑,乖順地上前坐下,雙手輕輕抓上兩邊的繩子。
他輕輕推動鞦韆,推得很輕很輕,只是輕輕的搖,輕輕地擺,絕不盪出他夠不到的距離。
“爺儘管替子冉準備了另一個藥引子,可也沒放棄過讓沈離醉鑽研被取了心頭血後的人萬無一失的方法。那日取你心頭血救子冉,確實應該是萬無一失的,可爺沒想到沈離醉留了一手!”說到這,溫柔的嗓音夾着些怒氣。
她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殷切地扭頭看他,等他說。
原本該萬無一失,結果,出了意外嗎?
顧玦看到她因爲着急而擰起的秀眉,心疼她這些日子以來內心所承受的折磨和煎熬,俯首吻上她的眉心,“還記得那日在戲樓跳舞給爺看嗎?你當爺看不出來你不適,嗯?”
所以,當時,她一跳完他就拂袖而去,不是嫌棄她跳得不好,也不是一刻也不想看到她,而是急着回去找沈離醉算賬?
可那時候的他明明是那麼恨着她的,卻還那麼放不下她。
這男人……愛得讓人好心疼。
“爺當時還沒找上沈離醉,他倒自個送上門來了,你說爺不摔他摔誰。”說着,他朝沈離醉所在的方向瞪了眼,走過來將她拉起,坐在鞦韆架上,再將她安置在腿上,握住她的一雙柔白小手輕輕揉捏,“爺早就吩咐下去,等你醒來後將你所需要服食的藥丸給你帶走,讓你按時服用。那日,他卻找上門來,說是忘了給。他就算忘記穿褲子,也不可能忘記把藥給你,你覺得爺摔他還摔錯了?”
所以,那藥……
“爺那些日子給我服用的藥,還有讓小蓮蓬給我喝的,都是我所需的?”她驚愕不已。
所以,在他出事後,還讓小蓮蓬扮成蓮蓬出現在她身邊也是爲此?
“真聰明,爺賞一個。”他在她頰面親吻了下。
風挽裳顧不上害羞,只顧欣喜
。
照他這麼說的話,她沒事,對嗎?
服了藥的她,可以活得很久很久,對嗎?
所以,當她跟沈離醉說的時候,沈離醉才那樣不慌不忙地要她去跟顧玦說,因爲說了,顧玦一定會告訴她。
難怪,她當時跟他說的時候,他唯一問的話就是是不是沈離醉說的。
難怪,他要問沈離醉都說了什麼。
看來,他當時就知道沈離醉是故意捉弄她的。
所以,一進門就將人摔得這麼慘。
他是不捨得她受騙難過了那麼久呢!
知道自己沒那麼快就死,風挽裳整個人就像是被人從泥潭裡拔出,身心暢快。
她有些埋怨地看向他,“爺若一早就說,我也不用日夜難過得快要死去,也不用做那些……蠢事。”
後面兩個字說得極低,羞慚地低下頭。
“知道自己做的是蠢事了?”他輕斥,低頭看她,“爺哪裡知曉你會碰上個庸醫,還斷言你只剩下半年壽命!來,告訴爺,那個庸醫是誰?”
他輕輕擡起她的臉,柔聲誘哄。
“不要!”以爲他是要去找那個盲眼大夫算賬,慌忙搖頭,見他皺眉,趕忙細聲安撫,“爺,倘若沒有你給的藥,是不是就是那樣?”
顧玦被她反問得啞口無言,鳳眸微眯,倏地俯首封住她的小嘴,肆意地嚐了一番甜美才放過她,那眼神似乎在說,看她這張小嘴還敢不敢這麼利。
風挽裳羞紅了臉,低着頭,輕撫被他吻疼的脣,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那爺爲何總是要在……那種事後纔給我服藥?”
話說到最後,小腦袋垂得更低,心裡羞臊到不行。
“那種事是哪種?”他嘴角勾起壞壞的笑,薄脣湊近她耳朵,溫熱的氣息噴灑而來,很是撩人。
“……”她這次學聰明瞭,拒絕接話。
但是,他卻回答了,貼着她的耳朵,呵氣般地說,“爺覺得替你疏通一下筋骨,藥效會起得更快些。”
聞言,她的臉蛋再刷上一層暈紅,紅到脖子根,紅到耳根。
鳳眸盯着宛如被刷上一層粉紅的人兒,忍不住張嘴覆上誘人的小耳朵。
“爺,別……”她輕顫,小手在他肩頭推拒,不敢太大的聲音卻更撩人心懷。
他又進了一步,察覺她還是推拒得厲害,便罷了手,放她落地,起身,摟上她的細腰,“回去爺替你疏通疏通筋骨。”
“爺!”她羞惱地瞪他,卻對上他笑得好溫柔的眼眸。
那裡面,彷彿承載了整片星空,流光劃過,好美。
他輕輕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捧起她的臉,鳳眸裡的深情沒有一絲掩藏,“小挽兒,你還要陪爺五十年的,還欠爺好多個八年的,沒爺的允許,你想死也死不了。”
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深情,是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柔嫩的臉頰,像是撫着世間珍寶,“風挽裳和顧玦,一生一世,傾情不移。你這個願,爺允了。”
他說的是她曾寫下的那三個願望中的其中一個。
她笑,眼泛淚光,用力點頭,“我還要同爺一起接回我們的長悠。”
他略略挑眉,倏地牽起她的手,“爺聽小挽兒的,立即回去‘接回’長悠。”
聞言,她一驚,看向還在擺盪的鞦韆架,靈機一動,“爺,當初府裡的鞦韆架是給我的嗎?爲何?”
顧玦淡淡地瞥了眼鞦韆,“聽說子冉不開心的時候就坐鞦韆,爺就想看看天下女子是不是都這般好哄。”
聞言,她的心好似瞬間融化掉。
那時,他知曉她被雙親傷透心,所以便爲她造了個鞦韆架,只因爲子冉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坐,他也想用鞦韆來讓她忘記傷心。
這人,怎可以把對她的心藏得那麼深,還故意讓她以爲他是爲別的女子做的。
“爺,我喜歡鞦韆,只喜歡爺給做的鞦韆。”她笑着挽上他的手。
他不明顯地
怔了下,極快,便恢復平靜的神色,笑着摟上她的肩膀,“回去爺再給你做一個,不過,在這之前先‘接’長悠。”
真真再一次嚐到了心花怒放的感覺。
“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怎麼又繞回這上邊了!
她羞得不想擡步。
“嗯?你不想長悠快些回來?”鳳眸微厲。
“我……想。”
“爺也想得緊。”他輕笑,摟着她大步離去。
……
恩愛甜蜜的聲音漸遠,一顆腦袋從壞了的門框裡探出來,看着門口方向,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
“還好她沒事。”要不然,她哥哥一定會瘋掉的。
誰都看得到他看着風挽裳的時候,那雙向來闃寂的鳳眸裡有多專注,有多溫柔,彷彿她就是他的天空,陰或晴,都由她掌控。
看到他這樣美滿,子冉也不禁感嘆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爲。
還好,她醒悟過來了,不折磨自己,不折磨別人。
“她若有事,我當初也不會下手了。”沈離醉淡淡地說,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會說,那人也不可能同意。
“沈大哥,你明知道她沒那藥不行,爲何留着不給她?”別怪她偷聽,她也想知道怎麼回事嘛。
“你哥當時是鐵了心要跟風挽裳斷得乾乾淨淨的,他這人說不要就是不要了,不留一手怎麼行?”沈離醉上前把摔壞的門扉收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