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宿命和際遇,讓他們這一生都無法坐下來平心靜氣的欣賞對方的優點和才華,只要碰撞,必然是流着滾燙的血,分個勝敗輸贏,打個你死我活。
燕傾辰看到北陌璟的時候,長久高懸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剛剛走出隱蔽的山谷,他就知道自己上當受騙,區別只是此事究竟是北陌璟一人主導,還是有墨綰離參與其中,還是北陌璟滲透了黑鷹軍,還是墨綰離親自暴露了她的行蹤。戰場上轉瞬生死變幻莫測,在這樣的生死關頭,這些事情對於別人來說也許早已無關痛癢,但是對於他,卻無法置之於度外。他可以很肯定的認爲墨綰離不是那種人,可以很自信的覺得自己在她心裡絕不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然而他卻無法衙量北陌璟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無法去評估當自已和北陌璟的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她的眼睛會擔憂的看向哪一方。
燕傾辰自嘲的冷笑,就算她不會幫助燕傾辰來殺掉他,但是卻會爲了報父母之仇來殺掉他。
北陌璟看到燕傾辰的時候,卻遠沒有燕傾辰這般鎮定,內心的悶怒油然而生。正是因爲這個人,他那對付南燕國的計劃不能得以實施,而且親手毀滅了他不敗的神話,給了他重重一擊
而且,還有墨綰離……
想到這裡,北陌璟心底的烈火就熊熊的燃燒了起來,長久壓抑着的憤恨和怒火好似噴薄的火山,一發不可收拾。
時至傍晚,夕陽西下,東邊的地平線下,隱約可見黑色朦朧的輪廓,那是北國的戰馬,隔着千山萬水,也可以嗅到空氣裡戰馬吞吐的氣息。灰塵瀰漫,足足有三四萬人。
燕傾辰靜立不動,北陌璟也沒有說話,戰爭到了他們的面前,侮辱咒罵會顯得太過幼稚。
男人們互相對望,目光穿越了亙古的時空,終於,戰鬥的號角被隆隆吹響,土灰色的塵土將大軍掩蓋,有人高呼一聲,戰馬瞬間撥蹄,高聳的槍林刀海肆虐的衝向對方,戰爭轟然開始,來的沒有一點預兆。
夕陽西陲,天色漸暗,燕傾辰的騎兵隊人數雖少,但是好似一插銳利的寶劍,他們弩箭無雙,箭無虛發,可以一邊衝擊一邊射箭射完了之後還可以隨後補上一刀,他們全都是武藝精湛的高手,無一是普通的士兵,三百人所向披靡,穿營破陣如履平地,絲毫不爲對方的人數所驚側。
而北陌璟的部隊,也是百裡挑一的精銳,人數衆多,兵甲齊備,每一個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經驗豐富,氣勢如虹。
戰鬥在剛一開始就顯露出可怕的殘忍度,鮮血飛濺,斷臂齊飛,戰馬以頭相撞,四蹄在半空相交,龐大的列陳洶涌椎進如同山洪海嘯般勢不可擋,震得人脊背發寒,頭皮發麻。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雲層壓的極低,幾乎要貼在腦門上,大雪好似灰色的鵝毛,卷在寒風裡獵獵的飛着。以粗布和皮氈搭建的簡易帳篷裡,北陌璟正在靜靜的坐着。火把發出微弱的劈啪聲,戰士們都很惶恐,眼神越發不安,戰馬也發出一聲聲令人心煩的嘶鳴,焦躁的刨着蹄子,空氣沉悶,充滿了恐懼和壓抑的氣息。
已經足足有半個時辰了,以一萬大軍來對抗那不到三百人的孤軍弱旅,這樣懸殊的比例根本就不是一場正常的戰爭,就算燕傾辰驚才豔絕,也不該撐到此時。日衛的弓箭早已射光,戰刀都已經崩了,很多人都已經身受重傷,騎兵的戰馬全都被射死,再也無法發揮機動的靈活性,只能圍聚在一起,背靠着背和上萬人拼着長矛戰刀。
北陌璟的軍隊已將他們團團包圍,近身的肉搏激烈的慘不忍睹,被鮮血染紅了的雪原上,北陌璟的前頭部隊和燕傾辰的人馬混戰到了一處,兩股浪頭正面撞擊在一起,戰刀雪亮,衝殺之間,有大片的鮮血噴涌而出,像是滾燙的岩漿灑在雪泥沃土之上。
風聲呼嘯,殺聲震天,戰馬的嘶鳴聲和戰士們重傷倒下時發出的慘叫聲混在一起,場面如同被煮沸了的沸水,什麼計策,什麼韜略,都已經派不上用場了。狹路相逢勇者勝,此時此刻,人人都好似瘋了一樣,紅着眼睛向對方揮出刀劍,斷裂的肢體、噴濺的鮮血、砍掉的腦袋,像是一排排秋草一樣倒下去。殺人者立刻被人所殺,臨死的人卻仍日不忘抱住敵人的大腿爲自己的戰友贏得攻擊的時間,戰鬥慘烈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縱然人數上佔了上風,但是卻始終衝不散燕傾辰那小小的一團陣營,外困的戰士們倒下去了,裡面的立刻撲上來,他捫搖搖欲墜的揮刀站在那裡,看似馬上就要在一輪接着一輪的戰役中倒下去了,卻仍目頑強的挺立着,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敗而不潰,哪怕周圍的戰友都已經倒下,唯有自己一個人,猶自各自爲戰,單個拼殺不息。哪怕血肉模糊,哪怕肢體斷裂,哪怕只刺下一口氣,仍日會拼着捱上一刀也要張嘴撕下敵人一塊肉來!
這些人,都是從小跟隨燕傾辰的親隨,作爲皇家的子女,打從四歲開始家族就爲他請了幾十個武藝師傅,更配備了五百名貼身死士,十幾年來他們跟隨着燕傾辰轉戰南北,歷經上百場戰爭殺戮,從無退縮膽怯,今日,他們更是在北國軍人的面前再一次展示出了所謂帝國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窩囊廢”的熱血忠誠。
“衝啊,殺掉他們!”
日衛滿身鮮血,一劍刺穿一名燕北軍的喉管,臉上再無高手淡定沉着的風範,一把抹去了臉上的血水,高聲道:“兄弟們!衝出一條血路來!”
到處都是屍首,到處都是戰刀,屍體多的已經站不住腳了,戰士們一邊揮刀一邊將絆腳的屍休踢到一邊,殺聲和慘叫聲震耳欲聾,血泥滾着肉醬灑了一地。
一名北國軍人一刀砍斷一名南燕國士兵的大腿,那名年輕的士兵非但沒叫一聲,反而一刀穿透了北國軍人的胸膛,北國軍人的戰士在倒下去之前死命抱住南燕國士兵的腰,兩個重傷垂死的人滾在地上,像是兩隻野狗一樣的撕咬着對方,好像他們之間有着可怕的深仇大恨,然而還沒等他們咬死對方,十多匹戰馬奔來,馬上的士兵仍舊在拼殺,下面的兩人卻被馬蹄睬碎了腦骨,腦漿噴射出來,濺到了戰馬的蹄子上,兩個戰士互相樓抱着死在一起,看起來好似親密無間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