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皇后徐徐起身,帶着太子向皇太后與皇帝施禮,才幽然說道:“太后大壽,兒媳自然該備上賀禮,禮無輕重只在心意,又怎麼能勞他人之手呢?榮妹妹在後宮也這麼多年了,難道這點規矩還不懂嗎?”
言外之意就是,榮德靈你想表現自己也太着急了吧?連皇太后壽宴,都被你算計着拿來表現了?你還把不把太后與皇家放在眼裡了?
榮貴妃與凌後相鬥也不是一兩天了,知道她的嘴皮子功夫厲害。也不去多做糾纏,別的不說,沒有壽禮拿出來就是她有天大的理由也說不過去!
她勾脣淺笑,“既然凌姐姐說禮無輕重,想必太后她老人家也不會嫌棄你的禮輕,只是不知道凌姐姐的‘只在心意’在哪兒呢?”
凌皇后彷彿就是在等這句話,聞言微微一笑,倒是一掃剛纔被遺忘的孤寂,很有幾分昔日皇后的氣勢!她開口道:“太后,其實兒媳與太子的賀禮早就擺在您的面前了。”
何止是早,根本比二皇子還要早!她的兒子纔是這天下的儲君,怎麼能讓其他人佔了先?
“哦?”皇太后與皇帝都有些疑惑了,早就擺在面前了?皇太后看了看她的面前,就只有酒肉菜品,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啊?賀禮呢?
凌皇后慢慢指向了皇太后面前的兩道菜,一道紅燒鯉魚,一道蜜.汁藕片。
切!祥貴嬪第一個發出了不屑之聲,“凌姐姐在開玩笑吧?這不過是最平常的兩道菜罷了,怎麼能給太后娘娘當賀禮?你也太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裡了吧!”
她的聲調故意拔得很高,彷彿是她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一樣,一副與凌後勢不兩立的姿態。
凌皇后根本不搭理她,只恭恭敬敬地向皇太后說道:“回老祖宗的話,這道紅燒鯉魚的鯉魚不是京歌可以買到的鯉魚,它來自極北苦寒之地。”
皇太后聽了覺得微微詫異,“極北苦寒之地?那裡可是一鯉難求啊。”
凌皇后接道:“誰說不是嗎?老祖宗是天下之母,有什麼好東西是您沒有的呢?所以兒媳就想着關鍵還在孝心二字,所以專門請哥哥託人去極寒之地運了這條寒鯉回來,爲的就是一表孝心!”
瞧瞧這位皇后多會說話,既捧了皇太后,又把之前衆人送給她的那些東西都貶成俗物。完了還彰顯一下自己的功勞,順道再把自家哥哥大將軍凌威給捎上。分明就是提醒皇帝,她的孃家還是有人的,別動不動就禁她的足,那可是會寒了邊關大將們的心的!
皇太后豈能不明白皇的用意,微笑着道:“哀家就說今日這魚吃起來,怎麼味道如此合口呢?難爲你們兄妹有心了,你這壽禮哀家很喜歡。”
精明的太后並沒有說多,點到爲止即可,可是她的心裡與皇帝是一樣的,對凌威的軍權非常忌憚。可以說是極恨被這樣威脅,凌皇后心裡也不是不知道這個情況,可是眼下她的局面相當困難,除了緊緊攀附着凌威的軍權以及凌家百年大族的威望外,別無選擇。
特別是這一次若非凌威聯名上書,別說是她的後位,就連太子的位置都怕是要保不住了。凌皇后仍舊是恭恭敬敬地道了謝,然後又把太子拉了過去,要介紹另一道蜜.汁藕片。
太子也是一臉誠惶誠恐的模樣,“老祖宗,這不是一般的七孔藕,而是九孔藕!”
皇太后輕輕哦了一聲,凌皇后便親自掌燈,讓太后看得更仔細一些,那藕片上還真就多出了兩個小小的孔來。似乎是怕衆人不信,太子還命人呈了一支整藕上來,親自掰開給衆人看,果然是九孔,並非尋常能見到的七孔。
這九孔藕據說是孝心的象徵,只有極孝之人所有的地方纔能長出這樣的藕來。太子自然大大吹噓了一番,他是如何不容易纔得到的九孔藕,又是多麼不容易的運過來,又是多少不容易的想哄皇太后開心。
最後還痛定思痛地後悔了一番,說他不該一時糊塗做了錯誤,惹得太后與皇帝不高興。還發誓說他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會好好改正,一定會做個孝順的孩子。
本來這一切都沒有錯,算盤打得也沒錯,卻因爲二皇子無意中的一句話,讓皇太后想起太子犯事之後,是拿孝敬她做的幌子。
皇太后的心裡立即不高興了,九孔藕雖然難尋,可是再難尋比不上二皇子尋得那觀音玉石的難度。可是二皇子就比他要大度的多,得了好還想着提攜一下兄弟姐妹,根本不像這個太子做點事就恨不得把自己給誇到天上去!
不過太后的面子並沒有一絲不悅的表示,“熾兒長大懂事了,哀家也就是欣慰了。”然後回饋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賞賜,就把這一頁翻過去了。並沒如皇后意料中的那樣,藉着給太后祝壽的機會,使皇帝原諒太子這次的過錯。
凌皇后意料到這一次她兒子所做所爲,是真的傷了皇帝與太后的心了,不是一兩次就能夠彌合得回來的。不過只要他們不斷努力,她相信皇帝還是會原諒他們的,畢竟皇帝不能不考慮凌威的因素!
重新入座,凌皇后神色不變,還暗暗示意太子不要着急。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是三次,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太子不要再犯錯,情況總會好轉的!
榮貴妃則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朝凌皇后飛了幾個眼刀:
費盡心思搞什麼寒鯉與九孔藕又怎麼樣?還不是落了個不痛不癢的結局?皇帝對太子的事情是不會輕易鬆口,等宴會一結束你們娘倆還是繼續回去好好思過吧!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凌皇后卻只是微微笑着,似乎並不在意的模樣。心底早已經將榮貴妃恨得要死!而太子更是冷哼了一聲,叫你們母子倆再得意,呆會兒看你們怎麼死!
果然在大家看歌舞看得最熱鬧的時候,一個皇太后宮中的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因爲跑得太急,還差點在皇太后跟前摔上一跤。今天可是自己的壽辰,結果自己宮裡的人這般沒有規矩,實在是丟盡她的顏面!
“到底什麼事?”皇帝給了她母親一個安慰的眼神,十分不悅地問那太監道。
“回太后、皇上,宮裡出事了,那尊觀音相……”太監叫着太后與皇帝,卻十分小心地看了榮貴妃母子一眼,吞吞吐吐的不敢把話再往下說了。
“到底怎麼了!?”皇帝一下子提高了聲音,衆人都以爲是龍顏大怒,嚇得歌舞也停了,一片鴉雀無聲。紛紛誠惶誠恐地朝皇帝這邊望了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是……”那太監更害怕了,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有話就直說,幹嘛吞吞吐吐的!?”連皇太后都忍不住微微動了氣。那太監嚇得磕了個頭,趕緊說了實情,“是二皇子送給太后娘娘的玉觀音,突然,突然爆了,那觀音的底座被掏了個洞,埋……埋了炸藥!”
“你說什麼!?”榮貴妃一下子站了起來,指着那個太監厲聲道,“你竟敢在皇上與太后面前信口雌黃!說!是誰指使的?”
這件事絕不是什麼小事,在玉觀相里放炸藥,這是要炸死皇太后嗎?如此不忠不孝用心險惡之人,別說日後登基稱帝了,就是連活着都不配。即便證明那炸藥與自己兒子無關,那觀音相也是兒子送出去的,少不得要治個失察之罪!
有了這樣案底的皇子,所有的前途都完了,當不了太子不說一輩子都會被其他兄弟看不起的!唯一的辦法,便是一口咬定自己兒子是被人有意陷害的,才能把二皇子給摘乾淨!
那太監嚇得都要癱過去了,哀聲回道:“奴才說的可是句句屬實啊,那觀音相還在小佛堂裡擺着呢!”
“你!?”榮貴妃還想說什麼,二皇子已經站了出來,臉上沒有半分驚慌失措的模樣,先是勸了榮貴妃,“母妃莫要激動,清者自清,孩兒問心無愧,這其中想必是有什麼誤會!”
然後又向太后與皇帝道:“老祖宗一向對兒臣疼愛有加,兒臣更是敬愛老祖宗,斷無害老祖宗的道理!兒臣以爲還是趕緊前往小佛堂查明真相爲好,以免有人對老祖宗不利。”
皇帝一向寵愛榮貴妃母子,自然是不會相信二皇子會對皇太后不利。就算要殺,他的兒子們也該來殺他這個皇帝,傷害太后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而且皇子中有誰要動手的話,也絕不會是老二,太子可是趙熾呢。
老二若是想殺了他這個父親,那就是直接送老大登上帝位,以老二的聰睿,絕做不出這樣的傻事,更何況見他此時這般冷靜沉着,穩穩透出幾分君王的風範。皇帝的心底是感到欣慰,以及欣賞的。他的兒子中總算也有一個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像極了他年輕的時候!
所以,他幾乎已經在心裡認定了榮貴妃的說話,這件事的背後必定有陰謀!有人按捺不住出手了!那個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