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餓極醒了,踩着輕飄飄的步伐,回城覓食。
三千青絲散落肩頭,一對柳眉彎似月牙,眉尖染了三分嬌俏三分灑脫四分慵懶。
雙眸漆黑透亮,睫毛在眼簾投下濃重的陰影,眉目如畫,清雅秀麗。
但仔細看去,分明神色淡漠,疏懶狷狂。
脖頸以上白皙的肌膚幾近透明,一襲月白雲紋男衫隨意裹身,隱約可見內裡鮮紅似火的輕紗長裙。
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
白與紅,將明明微帶稚氣的她,映襯得鮮活明豔,既純真又嬌媚。
姣好的相貌和身姿,又一路散發着與衆不同的迷人氣息,師煙煙甫一進城,就引起長街上的行人不斷駐足圍觀。
旁人如何看,師煙煙不以爲意。
徑直走向街邊一處餛飩攤,只幾張大桌子和長板凳,吃的人並不多,看起來倒也乾淨。
就在這兒將自己的肚子填飽!
正想着餛飩錢該怎麼解決……
迎面衝過來個清俊男子,竹青長衫,神情急切,火急火燎。
一下沒看清前路,正巧撞在師煙煙身上。
要說師煙煙再餓再累,躲開一個不會武功的男子,還是易如反掌的。
偏正好看見他腰間掛着一個鼓鼓的荷包,閃開的身子,驟然停頓。
和他相撞間微微後仰減輕了力度,不動聲色地擡手在他腰間一抹,隨即輕輕滑開,若無其事地坐在了餛飩攤的板凳上。
慢條斯理地撫平因爲坐下而微微皺起的衣襬,動作行雲流水,竟比貴府男子還要來得高雅俊逸。
聲音清脆高喊道:“老闆,給我來三大碗餛飩!”
而自覺撞了人的青衣男子,倒是好不容易纔穩住身形。
口中連忙說了抱歉,再擡頭,卻發現被撞的人已好端端地坐在旁邊,丁點事兒也沒有。
不禁有些微愣,正巧看見師煙煙也側首看他,再是一愣。
並非因爲師煙煙的出衆相貌,也不是因爲她似男似女的詭異穿着。
而是盯着她袖口熟悉的雲紋,怔了一怔。
也僅一瞬,輕輕頷首之後,又急忙忙朝前走了。
口中還輕輕喃道:“奇怪,一個女兒家竟也喜歡這金線祥雲紋麼?”
身影漸遠,師煙煙沒聽清,也並不在意。
掂量着手裡得來的荷包,笑得像只小狐狸。
暗道:不好意思了兄臺,借幾個銀子吃碗餛飩,下次再還!
他穿得那身竹青長衫,外表雖然普通,實則面料極佳,定不是個窮人。
少幾個銀子,要不了性命。
正巧三大碗餛飩端上來,將桌面佔滿一半,師煙煙雙眉一彎,執起筷子,不慌不忙地大吃起來。
餛飩攤的老闆,連同周圍過路的人,不禁對她側目相看。
“這姑娘是餓了幾天了吧?三大碗得有七十幾個呢!”
“和咱家隔壁拉馬車的劉大一樣能吃!”
“這潘老頭做的餛飩當真有這麼好吃?”
美人本身就夠引人注目了,更何況是能吃的美人,特別是在街邊不顧形象大碗吃餛飩的美人!
三五成羣,結隊觀看,竟把小半條街道都給堵住了。
正巧一輛馬車開過來,被堵在人羣之外,趕車的小廝揮着鞭子,不耐煩地嚷嚷起來。
“讓開讓開,沒瞧見是丞相府的馬車嗎?還敢擋路!不要命了!”
駐足的百姓看見馬車門上一個大大的“向”字,也顧不得圍觀美人了,慌慌張張地四下散開。
“快走,是向家的馬車,惹不得,惹不得!”
可這堵了半條街的人,哪這麼好散?
兩旁都是小販攤子,雞飛狗跳地一通亂跑。
踩了誰家的菜籃子,打翻了哪家的糕點屜子,一時更是吵鬧不堪。
師煙煙全然不受影響,將最後一碗餛飩悠哉吃完。
馬車內卻傳來一道焦躁的女聲,“阿德,怎麼回事?外面誰在鬧,吵死了!”
還不待小廝回覆,一雙手掀開了簾子,一道粉紅的嬌小身影探出車門。
粉色的繡花羅衫,珍珠白湖縐裙,微帶圓潤的白嫩臉蛋,抹了最新的胭脂,使兩腮潤色得像朵剛開放的瓊花,白中透紅。
額前墜了片粉白相間的垂珠發鏈,手腕處帶着一個乳白色的玉鐲,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容貌青春靚麗,只是面有怒色,滿臉不耐。
趕車的小廝見她出來,急忙恭敬道:“小姐怎麼出來了?”
見她要下馬車,立即屈身跪下,粉衣女子踩着他的背跳了下來。
腳剛着地,就對着周圍的人高聲斥道:“在這荊都大街上,你們吵什麼吵?都不要腦袋了!還不給本小姐趕緊讓開,慢一步,叫我爹送你們統統進大牢!”
隨即又啐了一口,氣呼呼道:“真是,一羣嫌命長的刁民!看着就煩!”
人羣中有人小聲討論,“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向敏之,怪不得這麼蠻橫!”
這時,一個身着藕色布衫的小丫鬟,從馬車內躡手躡腳地鑽了出來。
畏畏縮縮地小跑到她身邊,喘氣小聲勸道:“小姐,您別生氣,您不是出門來找四皇子殿下的嗎?府中下人方纔就在這條街上看到過四皇子,興許還沒走遠呢,小姐下了馬車在這街上找找,說不定能遇上呢!”
向敏之一聽,臉色方纔好點,點了點頭,“也是,馬車裡悶得慌,不理這幫刁民了,荷香,我們走!”
對趕車的小廝揮了揮手,讓他自行離開。
而她自己帶着小丫鬟荷香,穿過早就散了一半的人羣。
眼睛四下亂看,找尋她口中四皇子的身影。
“聽說江天寺的海棠花開了,要不要邀四皇子去賞花呢?”
向敏之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
荷香作爲她的近身丫鬟,當然知道她的性格稟性,立即討好道:“小姐,您如果親自去下拜帖,四皇子定然會欣然同意的!小姐身爲丞相府的千金,又是荊都有名的美人,自然會受到四皇子青睞!”
“那是當然!”向敏之聽了高興,趾高氣昂道,“四皇子俊美非凡,文才武略樣樣精通,又未立正妃,多少女子擠破頭皮地想要接近他!”
隨即又輕啐了一口,“哼,那些不要臉的賤人,怎麼比得過我丞相府嫡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