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察覺到她有些衝動的跡象,慕凌蒼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夜顏擡頭看着他,壓低聲音問道,“是你把皇上叫來的?”
慕凌蒼垂眸看着她,薄脣微勾,“如此精彩的場面,怎能少了皇上?”
夜顏笑了笑。
確實,如此精彩的場面,皇上若不在,以後他們還得找機會找證據向皇上證明。
慕凌蒼捏了捏她纖細的手指,“可是來了許久?爲何不多睡會兒?”
提起睡覺的事,夜顏就是一肚子氣,她不敢跟夜芸耍脾氣,只能跟他撒氣,再說了,本來也就是他造成的。
“以後最好分牀睡,別隻顧着自己爽!”
“嗯?”慕凌蒼睇着她的眸光轉瞬變冷。
“你倒是提起褲子就跑,我呢,你是沒看到我娘那架勢,就差沒把牀給我拆了!”
“……”慕凌蒼緊抿的脣角狠狠一抽。
他早朝之後直接過來聚香樓,還沒來得及回魂殿,自然不清楚某些事。
眼前的她雖然滿口抱怨,但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那氣呼呼的樣子別有一番嬌態。
兩個人幾乎是嘀咕着說話,好在桌邊重逢的倆舊友談笑甚歡,也不在意他們做什麼。
夜顏跟慕凌蒼說着悄悄話,也沒忽略他們。不但沒忽略,還特別用心觀察。
之前她懷疑夜芸說得男人是祁曜,駭得她渾身雞皮。
此刻見他們相處的情景以及談話的方式,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祁曜對夜芸是很謙和,那身帝王氣在夜芸面前收斂了許多,儒雅溫和得就像一個大哥。而且他是直呼夜芸其名,雖不親暱,但給人一種很穩重的感覺,無形中就能斷了別人某些遐想。
而夜芸對他,收起了她的嫵媚,婉約靜秀,乍一看連那身不羈的江湖氣都沒了,就像一個端莊的名門閨秀。
確定了他倆之間不是那種關係後,夜顏又開始琢磨了。
到底夜芸跟哪個男人有說不清的關係?
一個假爹‘諸葛昌明’就快把她逼瘋了,要是真爹也是渣貨,那她這輩子不得在崩潰中度過?
就夜芸這種寧可四海爲家也不讓孩子認爹的舉動,她對自己這身體的親爹還真不看好……
他們簡單的聊完這些年的大概,祁曜想讓她去泰和宮陪伴太后。
夜芸婉拒,“皇上的好意夜芸心領了,夜芸行走江湖,習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實在受不起宮中的榮華。再者,夜芸是個禍根,走到哪都會帶來麻煩,皇上如夜芸兄長,夜芸更不忍給您添亂。”
她最後的話說得隱晦,但知情的人都懂。
熾焰宮和血盟莊有着幾代的仇恨,夜芸雖然解散了熾焰宮,但血盟莊就跟頑強的蟑螂一樣,一直追着她不放。恨不得殺了她以及與她血脈相同的女兒,如此一來,就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剋制血盟莊……
祁曜也沒勉強她,只是溫聲道,“那你得空之時去泰和宮見見太后吧,這些年她也時常提起你,總想着再見你一面。”
夜芸順從應道,“夜芸會找機會去給太后請安的。”
她說着話,從袖中摸出兩隻很小的瓶子,雙手捧着呈給祁曜,“皇上,這是夜芸偶然得到的兩粒丹丸。此丹雖沒有長生之效力,但能解天下百毒,也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神藥。夜芸並未有詛咒之意,只是將此丹作爲避毒之符,望皇上與太后得享永康。”
祁曜盯着她手中兩隻精緻的小瓶,眉眼挑高,難掩驚喜,“能解天下百毒?那此丹可不得了!”
他也不客氣,將兩隻小瓶子接過託在手心裡,越看越歡喜。
該敘的都簡單的敘過了,接下來,自然是要處理地上一直跪着的人了。
夜芸瞪着諸葛昌明,但話卻是對祁曜說的,“皇上,你可不能小看了你的丞相。此人身爲朝廷官員,且位極人臣,可私下卻對江湖上的事尤爲上心,其心實是可疑!”
諸葛昌明匍匐在地,對着祁曜哭腔喊道,“皇上,臣一片赤膽忠心,絕無二念!之所以編造謊言,也是爲了不傷臣與夜宮主多年的友誼。臣知罪,望皇上看在臣一家三代忠良的份上網開一面,讓臣改過自新。臣以後定會全心全意輔佐皇上,爲天秦國萬年昌盛效犬馬之勞!”
在場的人都看着他表立忠心,可沒一個人神色有舒緩,全都沉着臉。
祁曜在場,夜顏不敢造次,但對諸葛昌明的話,她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別看他說得這麼忠誠堅定,其實言語都在避重就輕。和嘉和王暗中結親的事他沒提,弄假替身取代她的事他一句怕傷害友誼就糊弄過去了。其他的事,更是隻字不吭。
這種人,有忠心的話,她夜顏敢把頭割下來給他當球踢。
她看向祁曜威嚴的背影,只聽他低沉喝道,“御前侍衛何在?”
很快,數名侍衛從簾子外面進來。
祁曜指着地上磕頭的諸葛昌明,“收了他的官符和官袍,將他押入天牢,待朕回宮再審!”
侍衛齊聲應道,“是。”
諸葛昌明不敢置信般的擡起頭,眼眶紅紅的,像真有哭過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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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臣真的是一片忠心啊……”
“帶走!”
祁曜低喝,憤袖轉身再不看他一眼。
在諸葛昌明看來,他這個君王做得是夠絕的,二話不說就收了他的官符和官袍,這分明就是當衆將他革職。
可在其他人眼中,沒有立即殺他,真是祁曜仁慈了。
不過想想,諸葛昌明乃當朝丞相,儘管心思不純,但這些年對朝堂也是有一定功績的,能在審罪前就將他革職,說明祁曜還是把夜芸的話聽進去了的。
至於怎麼處理諸葛昌明,最終還得祁曜衡量後再做決定。
因爲臨時出宮,祁曜也不便在宮外久留,跟夜芸又敘了幾句就帶着宮人離開了聚香樓。
送走他,夜芸回到矮桌邊,準備用今日豐盛的午膳。
當然,她也沒忘記招呼自己喜愛的女婿,“凌蒼,快來,陪我一起用。看看這些菜色可合胃口?要是不喜歡,我讓店家再換幾樣來。”
“多謝岳母大人。”
慕凌蒼恭從上前,但也不忘牽着身邊的小女人一起。
待他們入座,夜芸沒好氣的睇着對面的女兒,“怎麼?在隔壁還沒吃飽?”
夜顏嚥了咽口水,把吐血的那口勁兒給逼了回去。
“岳母大人,顏兒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多食一些對她身子有好處。”慕凌蒼說着話,夾了兩片肉到夜顏碗中。
“也是。”夜芸點着頭,眼神嫌棄的在女兒身上來回掃動,“就這身板,以後生了孩子都沒幾口奶水。”
“咳咳咳……”夜顏咳得滿臉漲紅,是真的被口水給嗆到了。
“咳!”而慕凌蒼低着頭也乾咳了一聲,儘管看不到他脣角的抽動,但他肩膀卻狠狠的抖動着。
“娘,你能不能矜持點,別這麼豪放?”夜顏擡起漲紅的臉,算是求她了吧。
就她這身體的年紀,在古人裡是到了談婚論嫁、生兒育女的時候。可對她來說,是真的太早了。
何況,她也沒有要跟慕凌蒼過一輩子的心思。
皇上即將調查諸葛昌明,現在她和嘉和王更是沒有任何關係,可以說她現在是一身輕了。
眼下,必須要在慕凌蒼知道她來歷前擺脫他,要不然等他發現自己也是個冒牌的,那就等着被活活掐死吧。
她希望夜芸別那麼看重慕凌蒼,免得以後他倆聯合起來對付她一個人,那她這輩子恐怕得亡命天涯了……
“想當年我十八就生下了你,你如今都過了二八,讓你生孩子又怎麼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夜家血脈有多重要?就是我一滴血也能讓江湖掀起腥風血雨,你要是一口氣生下十個八個,不但能氣死血盟莊,我們母女這輩子說不定還能坐擁萬貫家財。”夜芸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傲氣而談。
“娘,那是牲口才生那麼多。”夜顏實在忍不住懟她。這是當外婆的人說的話?活似她以後的外孫都跟小豬仔一樣,沒事就賣一兩隻?
“你這是什麼話?”夜芸端起酒杯的動作頓住,沒好氣的瞪着她。
“岳母大人,小婿敬您一杯。”慕凌蒼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快速的敬上。
“還是凌蒼懂事。”夜芸轉臉就是一聲讚揚,“你呀多用點功,好讓顏兒早些爲你誕下子嗣。說到這,我這個做岳母的也要先提醒你,我們夜家祖訓是重女輕男,這緣由吧,你或許還不知道,我今日當着你們的面就全說了。”
“您說,凌蒼洗耳恭聽。”慕凌蒼臉上多了一絲肅色。
“我們夜家只有女子才擁有珍貴的血液,要是以後顏兒誕下女嬰,你可別嫌她不會生養。男丁對你們家來說或許重要,可在我們夜家,男兒真不如女兒稀罕。”
“哦?”慕凌蒼挑高了濃眉,是沒想到夜家還有這樣的秘密。
“娘,你說得是真的啊?”夜顏也聽得興起。
“難道我還騙你們不成?”夜芸又沒好氣的嗔了她一眼,再看看她的肚子,“我們夜家好幾代都只出了一個女兒,你最好爭口氣,一次生個十個八個的,夜家先祖在泉下都會合不攏嘴的。”
“……”夜顏冷汗。
慕凌蒼淡淡的勾了勾薄脣,這次比剛纔穩重了。
爲了終止談論生孩子的事,夜顏不得不轉移話題。
“娘,我爹到底是誰呀?他長何模樣?”
“這……”夜芸飲了酒,正準備提筷夾菜,聽到她突來的問話,不自然的愣了一下。
“娘,我都這麼大了,你不能瞞我一輩子吧?”夜顏再接再厲,這是她如今最關心的事,今天說什麼也要問出個答案。
“問這些做何?”夜芸板起了臉,“你爹醜得沒法說,滿身膿包,只會瞎叫喚。提他我都嫌惡心,他更沒資格做你爹!”
“娘,難不成我爹是癩蛤蟆?”從她的形容裡,夜顏能想到的就只有這種生物。
“對,就是隻癩蛤蟆!”夜芸傲氣的擡起下巴,“一隻醜八怪還想得到我這麼美的天鵝,想得美!”
“……”夜顏抽着嘴角扭開頭。就她那滿身的不羈,只怕是被人嫌棄的。
“岳母大人,請再飲杯。”慕凌蒼抽了兩下肩膀,主動爲她斟起酒來。
“賢婿真是太懂事了!”夜芸立馬又換上了笑面。
夜顏是一身雞皮疙瘩,屁股下面就像紮了刺一樣,恨不得趕緊閃人。
她實在受不了夜芸這種親女婿仇女兒的態度,活似自己女兒真的嫁不出一樣。
就慕凌蒼這種身份,即便他要退貨,夜芸又能拿他怎樣?
一頓飯下來,夜顏還是沒打聽到親爹是何方神聖。
一行人回道魂殿,夜芸藉口要午休便撇下他們回廂房了。
夜顏跟慕凌蒼也回了臥房。
只是門一關上,她就被慕凌蒼拽到懷中,吻瘋狂的落下,讓她連抗議聲都沒機會發出。
從門口吻到牀上,夜顏身上被扒得只剩裡衣。
眼見他來真格的,她卯足勁兒抓住他的大手不讓他繼續,“我說你昨晚都沒睡覺,不嫌累啊?”
“去宮裡的路上小睡過。”慕凌蒼伏在她身上,貼着她耳朵沙啞低喃,明顯是不願意放過她。
夜顏無語,特別是感覺到他比往常還要激動,更不解。
“是不是我娘來了你特高興?”
“難道我不該高興?”
“……”夜顏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隨着耳邊的熱氣不斷,她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慄,縮着脖子直躲,“晚上行不行?要是我娘突然找過來,那得多尷尬啊!”
“她不會找來的。”
“王爺。”
就在夜顏快架不住他的時候,門外傳來沈秀蘭的聲音。
她是個會看事、會做事的人,如果不是特別情況,她不會在他們相處的時刻隨意來打擾。
夜顏趕緊推了推身上的他。
慕凌蒼這才擡起身,扭頭瞪向房門,“何事?”
“啓稟王爺,丞相夫人在大門口求見。胡將軍想打發她走,可她還跟胡將軍跪下了,說見不到夜小姐就不走了。”
慕凌蒼俊臉一沉,眸中斂着深深的寒氣。
夜顏推着他坐起,緊接着整理凌亂的衣裳,同時也對門外道,“沈姐,你讓胡將軍帶她去廳堂,我們很快就來。”
他們都還沒去找她算賬呢,沒想到她卻自己跑來了!
新仇舊恨,今天就一起算!
…
兩刻鐘以後,他們到了廳堂。
張蕎茵一見到他們,噗通就跪下了,哭得更是悽慘無比,“王爺、顏兒,求你們饒了我家相爺吧……我知道我們做錯了事,我們今後一定改,不會再對你們起惡念了……王爺、顏兒,求你們開恩哪……”
她不停磕頭,完全沒有昔日丞相夫人的矜貴,楚楚可憐之中又充滿了狼狽。可惜廳門口的男女連眉都沒皺一下,同是冷着臉憎惡的瞪着她。
夜顏最先開口,“夫人,您這是做何呢?我一介民女,怎受得起您如此跪拜?”
張蕎茵頭也沒擡,繼續磕頭哭求道,“受得起……受得起……我們知道錯了……求你們饒過我家相爺吧……”
夜顏故作驚訝,“相爺怎麼了?”
張蕎茵這才擡起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雙美目猶如被水泡過又紅又腫,“顏兒,看在我們家撫養你多年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們吧。只要相爺沒事,以後你讓我們做何事都可以。”
夜顏呵呵一笑,“饒相爺?我還有賬沒跟你算呢!你當我們是什麼?大善人?要是換做你,你會這麼輕易饒過我們嗎?”
張蕎茵也不傻,知道她想說什麼,不得不說,今日她也真是有備而來,所以很快從袖中摸出一片紙,雙手呈上,泣哭道,“有關昨日之事,我也是受人迫使的,我知道你不會信我的話,所以這信條我特意帶來了。顏兒,真不是我想對你如何,實在是對方來頭不小,我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