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人紛紛回頭,並主動讓出一條道。
兩名帶刀的衙役順着讓出的道走到夜顏他們面前,見地上真躺着一個人,倆衙趕緊上去查看,這一看都變了臉。
其中一人擡頭喝道,“誰把他打死的?”
還不等夜顏主動招認,人羣中就有幾人同時指着夜顏,異口同聲道,“就是她把人打死的!”
緊接着還有人補充,“她偷了人家的銀子,被人家發現後就殺人滅口!”
夜顏朝聲音的來源望去,暗自記下了他們的模樣。
本想再爭辯幾句,但瞧着這幾個出聲的人都長得黝黑粗獷,眼眸子一轉,她也懶得說話了。
衝動打人也好,殺人滅口也好,總之人都死了,她多說也沒意思。
兩名衙役快速拔出腰間的大刀,同時指向夜顏,“你當街殺人罪不可赦,跟我們回衙門償命!”
呂心彩一看他們這麼兇,又忍不住擼袖子,“你們兩個算什麼東西,竟敢對……”
“心彩,別跟他們急眼。”夜顏再一次將她攔下。
“顏顏,這人死得蹊蹺,我們不能就這樣認了!”呂心彩指着地上死去的年輕男子,提醒她留意男子的情況。
“我看到了。”夜顏扭頭對她笑了笑。
那男人嘴角溢出黑血,她早就看到了。
大白天的,她不用走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死去的男子不但嘴流黑血,就連嘴脣和地上的十指指甲蓋也開始變黑。
正常的死亡會這樣嗎?
這種情況只有騙騙無知的看熱鬧的人,而這些看熱鬧的人又恰好看到她打人,再加上被人一煽動,哪裡還會去在意死者的情況。
所以她懶得解釋。
“走吧,跟他們回衙門。”她轉過身,對呂心彩和小嬋小枝兩丫鬟使了使眼色。
“哼!去就去!”呂心彩衝那倆衙役哼了一氣,主動拉着夜顏往人羣堆裡擠。
人羣這纔給她們讓出一條路出來。
畢竟有衙役在,也不用擔心她們跑了。
對於地上的身體,夜顏也沒管,因爲她相信這不是巧合,一定會有人‘管’的。
只可惜這時代沒有手機,沒法爲自己收集有利的證據。
看來,最終還是要靠勢力才能解決得了了。
之所以敢隨他們去衙門,那是因爲她知道附近有人盯着她們的。不是隻有阿奇,她還有丈夫和爹孃呢……
…
說起來,夜顏他們被押去衙門,人家還算客氣了,居然沒給她們上枷鎖帶鐵鏈。
只是在走進衙門大堂時,有人攔住了她們,“大堂乃刑訊問供之地,不許任何人帶凶器入堂,所有受審之人必須搜身,以保我們大人安危!”
聽到這,夜顏心中已經有眉目。
她很自覺的把身上的東西全掏了出來,包括那塊金晃晃的斬令牌,全都交給了對方。
她沒有錯過對方在看到斬令牌時眼中驚喜的一瞬間。
然而,那人還不滿意似的,把東西交給同伴後,還準備親自搜她身,想檢查她身上是否還藏有東西。
夜顏眸子一眯,冰冷的眸光盯着他伸出的手,咬着牙溢道,“你敢碰我試試?”
敢搜她身,今日不需要她動手,自有人會把這裡所有人撕成碎片喂狗!
那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看了她一眼後,突然直着脖子道,“既然你身上的東西都交完了,那就下一位吧。”
夜顏依舊咬着牙,“人是我殺的,與她們無關,她們只是陪我來衙門,不是來過堂的!”
那人看了看呂心彩,見她樣子更是兇惡,趕緊又改口,“那就讓她們在此留步吧!”
“顏顏?”
只讓她一個人進去,呂心彩哪可能放心,趕緊把她拉住。
夜顏回頭衝她們笑了笑,“你們在這裡旁聽就是了,我不會有事的。”
今日她們出來的目的就是陪諸葛昌明的人‘玩’的,如果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她可以把戲演到底。但是如果這些人太過了,那就別怪她今天曬人肉乾了。
夜芸給她的三成內力她除了用在輕功上面外,幾乎沒怎麼用過。她早就想找機會試試身手,可一直都沒合適的機會,如果這些人不介意呢,她可以再試一次,看看自己的拳頭究竟是打死多少人。
呂心彩還想再說什麼,她又給她眼神示意,讓她千萬要忍住。
她身上交出去的斬令牌是假的,但這丫頭身上有條烈火鞭,那可是呂家傳家寶之類的東西了,別說交出去,就是看都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看到。
她挺着背剛邁出腳,剛剛要搜她身的衙役突然從她背後推了一把,惡狠狠的道,“殺人犯還講究這麼多,你當我們這裡是酒館嗎?”
夜顏被他推中,但好在她用內力穩住了,纔沒被他推倒。
待他話音一落,她猛的轉身,一個反手的勁兒就朝他臉頰扇去——
“混賬東西,本王妃你也敢碰,信不信我今天剁了你喂狗!”
比兇,她還沒對誰認過輸。
只是爲了‘伏戾王妃’的形象,她在外的時候大多會注意點,儘量附和大衆的審評標準。
但這不代表她會向人認慫。
特別是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她更不認。
衙役被打偏了頭,硬是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打了。
捂着被打疼的臉,他眼裡兇光橫飛,揚起巴掌還想對夜顏回擊。
可夜顏早已做好了迎戰準備,在他手掌揚起之時,迅猛的朝他襠部踹去——
“啊——”
這一腳比剛纔那一耳光可要厲害多了,那衙役當場跪地,雙手捂着褲襠慘叫。
而且叫得比殺豬還難聽。
夜顏掏了掏耳朵,耳屎都差點給震出來。
她還沒來得及去補兩腳,只見門外突然躥進來一條鞭子,鞭身帶着凌厲的氣勢,如吐火的蛟龍衝向那衙役的後背。
“啊——”
那衙役發出更淒厲的慘叫,下一刻腦袋栽向地面不省人事。
其他衙役眼都嚇直了,是沒想到她們能在衙門行兇傷人。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張大人到——”
衙役們回過神,趕緊跑到公堂中央列隊恭迎,“威武——”
夜顏回頭,先是看了一眼公堂正上方的‘明鏡高懸’,視線慢慢垂下,落在那一身官服威風凜凜的大人身上。
不看而已,這一看讓她突然眯起了眼,這位張大人好似在哪裡見過,可是她一時又想不起來。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從實招來!”隨着堂木一響,張大人威嚴的質問道。
夜顏紋絲未動,只是直直的打量他。
今日就衝衙役對她的態度,她也要把這衙門狠狠的攪一通!
目中無人的不是她們,而是他們!
她已經交出斬令牌了,其中還包括她伏戾王妃的信物,但這些衙役的反應是什麼?
無視!
沒錯,就是完全的無視!
就算他們可以無視她伏戾王妃的身份,那斬令牌上的龍圖也應該讓他們敬畏吧?
這時代,普通人誰敢攜帶雕龍刻鳳的東西?
她沒說話,押她們來衙門的兩位衙役跪在地上,其中一人主動狀告夜顏的罪行,“啓稟張大人,此女在鬧市偷人銀錢並當衆打死人,意圖殺人滅口。被小的們帶來衙門後,她方纔又與同夥打傷劉進。”
狀告的同時,他指着門口側面人事不省的衙役。
聽完他描訴,張大人勃然大怒,都沒正眼看一看倒地的衙役,隨手就從籤筒裡抽出一支籤往堂下一扔,“大膽狂徒,殺人不說,還敢在公堂之上行兇!來啊,拖出去斬了!”
這案判得那真叫一個乾脆利落。
也是夜顏兩輩子見過的最快速度的結案。從抓捕到審案、再到判決,都沒超過半個時辰。
特別是她這個‘罪人’,都沒機會說一句話就被人下令執行死刑。
看着壓抑領命朝她走來,她真是被逗樂了,“張大人,這麼快就把案子審了,您都不讓我說兩句‘臨終遺言’嗎?”
張大人又把堂木拍得震響,威嚴的瞪着她,“你打人傷人,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何狡辯的?”
看着衙役把她交出去的東西放在堂案上,夜顏眯了眯眼,“既然張大人都已經判我死刑了,那就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吧,好歹讓我帶幾樣陪葬的東西,免得到了下面太寒磣了。”
沒想到那張大人用堂木指着她,怒道,“你已是死刑犯,沒資格再與本官說情!這些證物,全部收繳!”
本來吧,夜顏想的是,如果這些人是打斬令牌的主意,她就裝點慫讓他們拿去玩玩。這假貨本來就是爲了他們而做的,隨便他們怎麼玩都行。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這些人居然得寸進尺。假的令牌可以給他們,但她那‘伏戾王妃’的信物以及上百兩的銀票也都被他們颳去,連點渣都不給她……
這未免太過分了!
眼看他就要去拿桌上的東西,她忍無可忍,對着前來抓她去斬首的衙役直接揮拳過去。
“啊!”
不顧他的慘叫,她縱身一躍,在飛向堂案的同時,一腳朝那張大人面門踢去。
張大人反應也快,快速閃躲到桌子另一旁。
夜顏腳落在桌案上,並盤腿坐下,抱臂對着他冷笑。
而那一堆被她交出來的東西正在她屁股旁邊。
眼看着到手的東西就這麼落空,張大人臉都青了,指着他大怒,“你膽敢對朝廷命官動手,真是目無王法!”
夜顏‘呵呵’笑道,“無所謂呀,反正你都判我死刑了,大不了你讓人多砍我一刀。”
她轉頭看向門外憋着一身火氣的呂心彩,笑眼挑了挑,“心彩,可以進來了。”
呂心彩在就按捺不住了,但她見夜顏沉着淡定,也就暫時忍着。
現在可以進去了,她不大開殺戒,那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狗官,看我不弄死你——”
對那些衙役,她壓根就不放在眼中,越進公堂就把鞭子甩向桌案旁的張大人。
看得出來張大人也有幾分本事的,方纔避開了夜顏的一腳,現在面對氣勢凌厲的鞭子,他縱身一躍,同樣避了過去。
“跑?!我看你往哪跑!”呂心彩纔不會就這樣算了,當即就追着他繼續抽鞭子。
那一道道鞭聲像驚雷似的,但凡碰着什麼東西就要散發出火花。
堂裡的那些衙役別說上去救人了,光看到那滋滋火花都嚇得往角落裡躲。
夜顏開始撿桌上的東西,當着他們的面一樣一樣的收進懷兜裡。
對這種不識好歹的人,她沒心情陪他們玩了。本來專門出來給人送牌子的,結果有人不識好歹,那這樣的話就算了吧,反正牌子送不送出去她都不虧,
虧的是背後那個等牌子用的人。
東西都收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後一塊‘斬令牌’了。就在她剛準備拿起來時,突然從後堂跑出來一個人,激動對所有人呵斥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她定眼一看,此人文質彬彬,二三十歲的摸樣,一臉的書卷氣,只是此刻因爲公堂哄亂而激動。
“你是?”她好奇的問道。
“我是這裡的書吏。”來人平靜下來,先回了她的話,再正色反問她,“敢問幾位大鬧公堂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就是玩玩而已。”夜顏跳下桌子,不以爲意的朝他笑了笑。
“姜書吏,她殺了人,還打傷了我們的人,現在還想……”
一名衙役從角落跑出來,指着夜顏重新告狀。
然而,不等他說完,被喚姜書吏的男子呵斥住了他,“這位夫人一看來歷非凡,你們都沒長眼睛嗎?”
衙役頓時低下了頭。
夜顏不由得笑了,“衙門這麼多人,包括青天大老爺在內,可唯獨姜書吏的眼神是最好的。”
呂心彩見他們在說話,收了鞭子走到夜顏身側,敵視着剛冒出來的人。
再看被她追着抽打的張大人,雖然沒有受太大的傷,但在呂心彩強追猛打之下,官服衣袖和腳邊處都破了。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位張大人,從他那鐵青的臉上越發有一種熟悉感。
但偏偏她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印象中,她真的沒跟這人接觸過。
除此讓她想不明白外,她還發現這人身手不錯。
呂心彩的輕功已經算是上乘了,就算她拳腳上的功夫不足,但鞭子完全可以彌補這些不足。
而這位姓張的居然能在她追打中只破了點衣角邊,這功夫敢說不強?
見呂心彩不追打他了,張大人趕到姜書吏身邊,指着夜顏和呂心彩對他訓道,“她們都要殺本官了,你還有空閒與她說話,快去搬救兵啊!”
姜書吏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扭頭看了他一眼。
而就是這麼平淡的一眼,讓張大人突然閉上了嘴。
衙役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他重新坐到大椅子上,重新拍響了堂木,“升堂!”
那些躲在角落裡的衙役趕緊跑出來,重新列隊站好,“威武——”
張大人端坐着,神色冷肅,威風依舊,似乎剛纔亂糟糟的場面沒有發生過,拍響堂木厲聲問道,“堂下何人,報上命來!”
夜顏就這麼站着,睇着他冷笑,“都被張大人判死刑了,還有必要回答這些嗎?”
張大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見桌上金燦燦的牌子還在,他伸手拿起,翻看過後又拍響堂木,“你是何人,居然懷揣聖物?”
夜顏翻了個白眼,“大人,知道是聖物,你就是這麼個態度?看來你眼中並沒有皇上啊!”
張大人又拿堂木指着她,“本官不管你是何人,殺人都是犯法的!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再大也不可能是天子,難道本官還判不得你?”
他把斬令牌遞給旁邊的書吏,很是嚴厲的下令,“此物不知真假,你且拿着它去刑部,讓上面的大人看看!”
姜書吏自然的接過令牌,然後恭敬的應道,“是,大人,小的這就去。”
夜顏挑了一下眉頭。
有些事她心中明白就行了,沒必要當衆說出來。
看着他就這樣把令牌拿走了,呂心彩假裝要去搶回來,“混賬東西,那是皇上給顏顏的,你們敢搶?”
張大人以爲她真的想搶回去,趕緊朝衙役下令,“快把她攔住!”
呂心彩纔沒管那麼多呢,一鞭子狠狠的甩向他,“你個狗官,信不信我今日扒你的皮!”
東西被拿走了,夜顏也沒再跟他們客氣了,咬着牙一腳踢向案桌,與呂心彩來了個上下夾攻。
不能裝成不在意,否則會惹人懷疑的。
何況,她也是真的想收拾這裡的人,看看這位張大人究竟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