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我肚子疼——”葉雪妍躺在牀上,肚子是一抽一抽的疼,那疼痛直讓身體都抽搐了起來,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掉,她哭着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音,那最末的一聲可憐的幾乎都要把鄭北辰的心都給絞碎了。
他鎮定下來,只衝着門口喝了句;“快來人!”喝完便握着葉雪妍的手,輕聲安慰。
立時便有醫生與護士趕了過來,葉雪妍的手被鄭北辰緊緊握着,她的眼前是數不清的人影來回晃動,而她的頭髮,已經全被冷汗打溼了。
“雪妍,別害怕,馬上就好了。”鄭北辰將她心翼翼的抱在懷裡,爲她拭去臉上的汗水與淚水。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他如擂鼓一般的緊張心跳清晰的傳進她的耳裡,他是那樣的焦急擔心。
“司令,夫人這是要生了。”程軍醫檢查後,眼眸看向鄭北辰,言下之意,卻是請他出去。
“我留在這裡,你去忙你的。”鄭北辰依然坐在那裡,緊緊握着葉雪妍的手。
程軍醫怔了怔,卻不敢在多什麼,屏風早已經拉好了,他向着一旁的女助手與一應的護士吩咐了幾句,便走到了屏風後,迴避起來。
葉雪妍從不知道生孩子居然是這樣的痛,那種痛就好像活生生的要把她的身子給撕扯成倆半,痛的她死去活來,簡直是痛不欲生。
李嬤嬤早已將一切都準備好,只不斷的讓她用力;“夫人,您倒是用力啊,您這樣哪裡能把孩子生下來。”
葉雪妍面色雪白,手絲絲攥住鄭北辰的衣領,一根根骨節處都攥成了青色,她閉上眼睛,滿臉都是眼淚,被汗水溼透的長髮散落在枕上,牙齒死死咬住自己的下脣,柔軟的脣瓣上此時已是血跡斑斑。
“雪妍,不要咬自己。”鄭北辰眼底滿是一片強烈的焦灼與擔心,伸出手爲她拭去腮邊的淚水。
葉雪妍睜開眼睛,猶如孩子般的輕泣;“疼,很疼——”
鄭北辰心急如焚,卻也只能眼巴巴的坐在那裡,他伸出自己的手,遞到葉雪妍的脣邊,溫言道;“疼就咬我,不要咬自己。”
葉雪妍只疼的不出話來,卻還是搖了搖頭,一**的劇痛侵蝕着她,幾乎令她恨不得現在便暈過去。
產婆急的滿頭大汗;“夫人,您倒是使勁啊!”
葉雪妍不明白,她已經將全身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爲什麼產婆還是要催她?她的呼吸間全是熱騰騰的水汽,讓她似乎連氣都要喘不過來,只有身旁的那個男人,不斷的安慰着她,鼓勵着她,讓她的心,漸漸的踏實了下來。
劇痛依然在進行着,幾乎連個喘息的空當都不留給她,沒完沒了的痛,那種痛漸漸蔓延,蔓延到四肢百骸,沁入骨髓。
這種痛,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葉雪妍的身子因爲劇痛,已經開始忍不住痙攣起來,她蜷起身子,從腹中傳來的痛楚只讓她生不如死。鄭北辰瞧在眼裡,臉色都是變了。
“鎮痛劑呢?”他一聲低吼,只將一旁的護士嚇了個哆嗦,戰戰兢兢的回道;“司令,生孩子是不能用止痛劑的,那樣無論對大人還是對孩子都不好。”
鄭北辰聞言不再多,只俯下身子去看自己的妻子。
“雪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他的大手撫上她冷汗涔涔的額頭,嗓子裡卻是沙啞的,不住的輕聲安慰。
“嗯。”葉雪妍應了一聲,手緊緊握着男人的大手,放佛那是她唯一的力量。
“你快…出去吧,你還要打仗….這裡,不吉利。”葉雪妍喉間發苦,一串話還沒完,淚水又是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什麼傻話?”鄭北辰捧起她的臉,烏黑的眼瞳裡是深深的憐惜,他爲她拭去淚水,“我過要陪着你,一起看着咱們的孩子出生。”
葉雪妍脣角逸出一絲十分虛弱的微笑,輕輕的點了點頭。而她那張臉上佈滿了淚水與汗水交替的痕跡,瞧在眼裡,直讓人心酸不已。
那樣多的血,屋子裡到處都瀰漫着血腥之氣,一旁的產婆滿手的血,神色卻是漸漸的驚慌了起來。而程軍醫的助手,也是匆匆去了屏風之後,與程軍醫聲的不知在些什麼。
鄭北辰擡眸,一雙眸子銳利的掃在那產婆臉上,喝道;“怎麼了?”
那產婆嚇了一大跳,眼底滿是驚慌。
“司令,夫人大出血了。”
葉雪妍只覺得冷,身體裡的暖意不斷的向外傾瀉而出,她軟軟的倚在那裡,只覺得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了一絲力氣。
“雪妍,不要睡!”鄭北辰望着懷裡的女子合上了眼睛,他的眸子是從沒有過的恐懼,他拍着葉雪妍的臉頰,不斷的喚着她。
葉雪妍並沒有昏睡多久,腹中的劇痛再一次侵襲而來,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睜開了眼睛。
有丫鬟捧來了一碗蔘湯,鄭北辰一手便接了過來,那樣的急切,竟是將幾許的湯汁灑了出去。
直到一碗蔘湯喝下,葉雪妍方纔覺得身體裡有了絲絲暖意,產婆的話又是響了起來,一直催着她用力。
“司令——”張副官的聲音響在門外。
鄭北辰臉色鐵青,自是沒好氣的道了句;“什麼事?”
門外的人明顯躊躇片刻,方纔言道;“有緊急軍情請您處置。\";
葉雪妍正疼的死去活來,聽到這句話卻只是緊抿着脣瓣,一雙淚眼只看着自己的丈夫。鄭北辰大手輕撫着她的臉頰,溫聲道;“你放心,我哪裡也不會去。”
葉雪妍心裡一鬆,手依然緊緊攥着男人的軍裝一角,那樣的用力。
張副官在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鄭北辰出來,想起剛纔的密令,心底實在是焦躁,不得已又是道了一句;“司令,此事事關重大,還請您出來一趟。”
他站在那裡,裡面的嘈雜聲聽得清清楚楚,隱約,還可以聽到鄭北辰焦急略帶驚慌的聲音。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你快出去看看....啊——”葉雪妍疼的一張臉都皺在了一起,她睡在那裡,面色簡直如同白紙一般。
鄭北辰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他緊了緊她的手,輕聲道;“別怕,我馬上就回來。”語畢,他站起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葉雪妍看着他的背影,心裡便是一空,無邊無際的恐懼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她牢牢攥在了手心。
“夫人,要是疼您就喊出來,這女人家生孩子,誰不是哭天搶地的,您別忍着,您倒是出聲啊!使勁兒啊!”那產婆急的臉頰都被漲紅了,只一個勁的在那催促着。
葉雪妍張開了嘴,她也想喊,可是她喊不出聲,嗓子就如同是被膠水糊住了一般,任是她拼盡了全身力氣,也只能發出幾句十分沙啞的,低微的音節來。
————————————
“怎麼了?”鄭北辰看着眼前的男子,語氣裡卻滿是凌厲。
張副官並不出聲,只將手中的密電交到鄭北辰的手裡。
男人迅速將那張薄薄的紙張打開,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他的神色漸漸嚴峻起來,眼底透出一股森然冷絕之色。
“司令,如今形勢險峻,代將軍與何軍長都已經在官邸外候着了,只等着你示下。”
鄭北辰擰了擰眉心,思索片刻,言道;“告訴他們,切記不要打草驚蛇,此戰只投入三成兵力即可,先讓扶桑人佔領濟州,命代子洋與何猛退守虎陽關,通知顧有德領兵包圍冀州口,到時候來一個甕中捉鱉。”
張副官暗自記下,見鄭北辰吩咐完便再次要進屋的模樣,不由得驚詫道;“司令,這一仗,您不去?”
鄭北辰回頭掃了他一眼,只道了句;“我現在走不開。”
張副官張了張口,卻還是沉默了下去。
“我知道這場仗很重要,我也相信代子洋與何猛不會讓我失望。”鄭北辰知他心中所想,接着道。
張副官將頭垂下,終究還是低言出聲;“請恕屬下直言,虎陽關地勢險要,咱們實在冒不得一絲風險。若是虎陽關此次被扶桑人奪去,結果將是不堪設想。”
鄭北辰脣線緊抿,沉默半晌後,他一言不發,只轉過身子,向着臥室走去。
張永康急了,站在那裡大喊了一聲;“司令!”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嬰啼從屋子裡傳了出來。鄭北辰當即愣在了那裡,身子十分明顯的震了震。
張永康上前,只聽嬰兒的哭聲越來越響,他舒了口氣,脣角卻是噙起一絲笑意,看向鄭北辰道;“司令,恭喜了。”
鄭北辰怔在那裡,仿若還沒有回過神來,他豎着耳朵定定聽着孩子的哭聲,過了許久,他笑了。
“我做爸爸了。\";他的笑容越來越深,那種發自內心的笑意源源不斷的瀰漫在他的眉梢,他的眼角。
他深深吸了口氣,推開門走向了自己的妻兒。
張副官看着他的背影,終是沒有再多什麼,轉身匆匆離去。小說傾世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