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慧見千夜好奇心起,心知自己拋出的磚頭,有了初步的效果,便嘆息一聲,肅容道:
“妹妹可能不知道,三年前,沈大人本來有過一次晉升二品戶部尚書的機會,可是錯過了。他科舉時,主考大人正是如今養病在家的柳丞相,這晉升機會也是柳丞相給的,可是剛剛提了奏摺上去,柳丞相就一病不起,換了龔丞相頂替他。所以,令尊沈大人晉升的事,才擱置了下來。”
千夜沒想到,官階四品的沈梅清,竟然是柳慕煙的父親柳丞相的門生,更沒想到,他曾經有過平步青雲、掌握戶部大權的機會……
宇文慧言之鑿鑿,有備而來,不會瞎編亂造,而且就憑她在京城長大、對政治事件極爲敏感這一層來說,也不存在記錯的可能性。
這話,彷彿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丟下了一塊巨石,濺起了一層層浪花,讓千夜心裡久久難以平靜。
她現在才知道,她和柳慕煙還有這一層關係。
柳丞相在朝,提拔過沈梅清;柳丞相在野,沈梅清的官途也跟着岑寂了。
這會不會是辰月居里四名秀女背後隱藏的聯繫之一?會不會是一連串陷害事件的突破口?
想到這裡,千夜急着想要回去向柳慕煙和上官笙兒求證,不免有點懶於應付宇文慧。
見千夜眉頭輕蹙,低頭看着水面的錦鯉若有所思,宇文慧猜想,這丫頭一定是“心動”了。
“其實妹妹不必爲沈大人惋惜,人的機遇,一輩子有無數次,錯過是常有的。只要把握住一次,就能改變命運。沈大人福氣好得很,生了妹妹這樣傾國傾城的女兒,你一進宮,沈家註定要飛黃騰達的。”
千夜擡頭看着宇文慧,漸漸明白了對方說這麼多的用意。
所謂的機會,就在眼前。
沈千夜只要靠攏了宇文慧這棵大樹,就等於幫沈梅清攀上了宇文門閥這個靠山,當年柳丞相沒能給他的,宇文丞相都能給。
但這絕不是無條件的。
宇文慧目光閃爍着期待的光芒,看着千夜,等着她繼續問她,要怎麼才能幫父親“飛黃騰達”。
這樣,她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向她拋出橄欖枝,將沈千夜收到自己的掌心裡。
千夜卻不打算,也沒有必要接這個橄欖枝。
她眨了眨大眼睛,無辜而懵懂:“姐姐這話,千夜還是不太明白……”
宇文慧怔怔地看着千夜:“這有什麼難懂的?妹妹不是在跟姐姐開玩笑吧?”
千夜嘆了口氣,有點尷尬地說:
“我……我怎麼聽着,姐姐是在好心提醒我呢……後宮不得干政,歷朝歷代最忌諱的就是外戚弄權。千夜雖然在窮鄉僻壤長大,但幸好書讀得不少,也懂得這個道理,姐姐真的不必擔心。”
“家父讀書考取功名,是爲報效朝廷,無論官階,都應該鞠躬盡瘁;千夜在宮裡恪守本分,也絕不會爲家族謀私利而品行有差。姐姐竟然這樣誤會妹妹,妹妹當真是委屈冤枉啊……”
宇文慧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明明說得很明白了,換了別人,早就聽出來她的意思是籠絡,而不是警告。
這沈千夜的腦子長得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好好一番話,她竟聽着像是教訓?
“妹妹誤會了……姐姐的意思是……”
千夜急忙“噓”了一聲,拉住了宇文慧的手:
“姐姐,咱們可千萬別再說這些犯忌諱的事了。知道的,是姐姐費心提點妹妹別行差踏錯;不知道的,還以爲姐姐想用家父的前途來拉攏妹妹呢……這事,若是傳到太子殿下耳朵裡,他會怎麼想?”
她一向心思敏銳、口齒伶俐,別說是一個宇文慧,就是前幾天在蘭心殿裡,馨妃和喜嬤嬤都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幾次。
如今她裝傻充愣,演個直腸子的傻大姐那也是演得天衣無縫,倒讓對她並不瞭解的宇文慧一時分不清真假,完全沒辦法按照原有的劇情再談下去。
眼看拉攏不成,再說更露骨的話就要落人口實,宇文慧唯有吃下了這個癟,硬擠出三分笑意:
“妹妹如此深明大義,姐姐實在不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早了,我也該回仙思殿了。妹妹有空來坐坐。”
說着,她轉過身
去,氣得手都發抖,走下橋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踩到裙子,崴了一下腳。
千夜急忙扶住她:“姐姐怎麼冷得都發抖了……”說着,除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宇文慧身上,“回去記得喝杯薑茶,別感染風寒了。”
宇文慧尷尬至極,恨恨地側目剜了千夜一眼,轉身喝道:“回仙思殿!”說着,就一頭鑽進了軟轎,放下轎簾,撕着手帕走了。
千夜看出了宇文慧對她的仇恨,她心裡冷笑:
這個蠢貨,我又不跟你搶太子,你那麼恨我幹什麼呀?你該防的,明明是琴瑟假扮的安平郡主嘛,太子妃之位,我纔不要呢。
看着宇文慧垂頭喪氣地走遠,千夜才登上了軟轎。
因爲心裡想着柳丞相和沈梅清的關係,恨不能馬上飛回辰月居,一路上連聲催促太監,快一點,快一點。
好不容易到了辰月居,都已經太陽落山了。
這時,紅蕊、柳慕煙和上官笙兒都在正廳的飯桌前等着千夜。
見她回來,都喜出望外:“千夜,聽說你救了七皇子,是不是真的?”
“是啊。”千夜笑着說。
柳慕煙和上官二人上前拉住千夜的手,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
真沒想到,千夜還有這一手。
這下在帝后跟前立下了大功,賞賜自然不必說,以後在公婆面前肯定如魚得水啊。
紅蕊看見千夜安然無恙的回來了,急忙讓幾位宮女一起準備佈菜。
千夜坐下道:“也沒什麼,就是恰好看見七皇子落水,我就把他撈上來了,救人的是御醫,不關我的事。”
柳慕煙笑眯眯看着她:“是不是又賞了一大堆寶貝啊?”
千夜聳了聳肩:“讓你失望了,什麼都沒有賞。”
“怎麼會呢?”上官笙兒嚴重懷疑千夜,本朝的皇族本來就子嗣不多,五皇子死後,就只剩下三位皇子。
千夜如今可是救了一個皇子的命啊,沒有賞賜,誰信呢?
千夜笑了笑:“好吧,賞我去宮中的上邪溫泉沐浴,然後參加明天晚上的皇宮中秋家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