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千夜挑眉,並不意外璟臨會這麼說,“在你和太后的眼中,那柳慕煙不過是個天真無害的無知少女,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之人,是憐惜飛蛾紗罩燈的良善之輩,對嗎?”
璟臨被她這步步緊逼的口吻弄得有點無措,難道千夜真的確定,是柳慕煙殺害了上官笙兒?
“你爲什麼這樣看着我,”璟臨的沉默注視,讓千夜心裡更加不平衡:“你難道覺得我誣陷她?”
她曾經擔心過,若把這件事說出來,不知道璟臨會相信她還是相信柳慕煙。
現在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
她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原來,她和璟臨的感情,還是比不過從小和他青梅竹馬的表妹。他們從前一定很要好,不然璟臨何至於這麼相信柳慕煙不會殺人?
璟臨看着千夜,見她神情蕭索,一臉失望,不由心痛,解釋道:
“千夜,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斷,只是慕煙一向膽子很小,而且她無心於選秀,有什麼動機和能力去害你和上官笙兒呢?當然,我並不排除她會被人蠱惑利用,畢竟她用的媚藥,和馨妃給父皇吃的是一模一樣,我感情上雖然不敢相信她會與馨妃勾結作惡,但是如果是事實,我絕對不會對她有半點偏袒……”
千夜靜靜地看着璟臨,心知他這番話很公道,也很客觀,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理智上她知道璟臨沒有錯,但偏偏,聽見他爲柳慕煙說半個字的好話,都覺得心裡很疼,胸口很堵。
她自嘲地一笑。
原來,不可一世的安平郡主,也是會心生嫉妒、吃飛醋的……
在感情面前,她和別的女子,真的沒有什麼不同……
“千夜……”璟臨見她什麼都不說,只是悽然而笑,嘆息一聲,拉住她的手:“你既然一早就知道她作惡,爲什麼不早一點提醒我?最起碼在指婚之前,中秋那夜,就應該告訴我。”
千夜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糾結於璟臨對柳慕煙的信任,看着他溫柔的神情,她實在找不到怪他的理由。
“指婚前是中秋家宴,我那天
晚上想說,可是咱們大吵起來,我就沒來得及說……而且那時候,我一心要把柳慕煙留在宮裡,想等那兩天案情大白,讓她伏法。”
“沒想到,我助她過了正選最後一關,留住了她,卻讓她有機會在殿選時跪求賜婚。聽到皇上賜婚的那一刻,看着柳慕煙得意的樣子,想到笙兒屍骨未寒,我真的好恨自己沒用,沒有找到證據證明她殺了人!”
她緊握着璟臨的手,低着頭,回憶着當時的情形,萬分痛苦。
“既然你沒有證據,爲何如此篤定?”
璟臨輕撫她的背,讓她把頭靠在他肩上。
千夜眼裡微微泛起淚光,喃喃道:“當初笙兒提議義結金蘭,我們本該發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柳慕煙說,宮裡避諱‘死’這樣的不吉利字眼,我們又都是在選秀,圖個吉利,就沒說。”
“後來我才知道,柳慕煙當時就存了異心,根本不是真心結義,因爲之前她就已經看到我戴着你送的荊釵,她認得那上面的篆體字。從那時起,她開始監視我,直到發現你從房頂上把我抱走,就更妒恨我、想要我死。可惜我卻沒看透她的虛僞,連累了笙兒……”
“笙兒的死,不是你的錯!我不准你這樣說自己。”聽見千夜自責,璟臨的心都痛得揪起來,“真要怪,你倒不如怪我。”
他小時候和柳慕煙一起習練小篆,對彼此的字跡很熟悉,所以千夜說,柳慕煙因爲荊釵上的字跡而對千夜產生妒忌,這確實不奇怪。
可是因爲看到璟臨抱千夜,就動了殺心,殺掉上官笙兒嫁禍千夜,這麼喪心病狂,讓人難以置信。
千夜說完,擡頭看着璟臨,道:“後來,我推測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曾經質問她,她當時心理崩潰,終於承認了這件事。而且,在她得到賜婚後,見我不放棄調查笙兒的案子,她很得意地告訴我,這件事並不是她一個人所爲,既然做了,她當然不怕人查。當時我並不知道她會和誰勾結,誰會幫她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我明白了……”聽完千夜的話,璟臨的心更加沉
重,“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慕妍和馨妃勾結。從上官笙兒的事,到御花園孫二對你圖謀不軌,以及用媚藥來迷惑我,她都脫不了干係。”
千夜見他終於相信了,越發委屈,咬着嘴脣忍住淚意,鼻子卻有點泛酸了。
“你終於相信我了?”
她隱忍到今天才說,一個人揹負着仇恨,還被璟臨誤會,怎麼能不委屈。
這樣楚楚可憐的表情,彷彿揉碎了璟臨的心。
他捧起她的小臉,歉疚地柔聲說:“是我不好,惹你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如今都過去了,柳慕煙被我禁足於還珠樓,不能踏出一步,以後我會讓阿紫嚴加監視她。爲笙兒鳴冤的事,雖然難,但你也不必壓力太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作惡總有天譴的……”
千夜緊緊抱住了璟臨的身子,點了點頭:“嗯。”
璟臨見她終於放鬆了一些,就任由她靠在他懷裡,緩和心情。
兩人沉默不語,心裡各有思量。
良久,千夜說道:“馨妃的勢力盤根錯節,柳慕煙不知道是怎麼被她蠱惑的。這也就罷了,那前朝的龐準到底是不是馨妃的人,昭和公主今天來,目的又是否單純,現在還撲朔迷離。”
“是啊,如果馨妃能控制工部尚書祝康佑和禮部官員,那麼她的後臺絕對不容小覷。假如連昭和都跟她聯手,真不知道,馨妃的背後的勢力,究竟有多大的野心……”璟臨心寒地道。
千夜輕嘆一聲,望着璟臨,懇切地道:“既然敵人迫不及待要我和沈梅清一起死,是時候應戰了。以我爲餌,才能強勢反擊。這次我要一舉打垮敵人,你支持嗎?”
“不準冒險。”璟臨劍眉微蹙,直接否決。
“一點也不冒險。”千夜笑了笑,“你耐心一點,坐下聽我說……”
沙漏裡的流沙,慢慢流淌着。
靜謐卻危機四伏的夜晚,就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談了許久,璟臨才離開。
送走了璟臨,看着天邊一彎新月如鉤,千夜露出一絲淺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