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策見璟臨越發客氣,似乎有點意外,不禁怔了怔。
這些年不見,璟臨變化很大,但有一點他從未改變,那便是他對薛策這個出身貧寒之人,從來都不擺架子。
他們不打不相識,因爲同樣年少輕狂,有時候肆無忌憚地飲酒談天,不看重身份懸殊。
如今薛策升爲禁軍統領,璟臨又遭逢許多變故,地位上,權力上,此消彼長,二人之間的距離似乎也疏遠了很多。
所以,璟臨越是客氣,薛策心裡越不是滋味。
“王爺,離宮這些年還好麼?”薛策終究忍不住問道。
對於薛策的關心,璟臨只能淡淡一笑,回答他,一切都好。
想起當年懿妃爲了給玉大人找一個好歸宿,讓璟臨給薛策和玉大人創造機會的情景,彷彿還在昨天。
如今物是人非,徒留感嘆。
“那就好……”薛策乾笑了一下,“請王爺移步營房喝杯茶,待末將去查此人的編隊。”
璟臨欣然答應,隨薛策走進了營房。
片刻之後,薛策鐵青着臉走了出來,抱拳道:“王爺,請恕末將疏忽之罪!”
璟臨聞言就知道事情又有變故,急忙扶住薛策:“薛將軍,出什麼事了?那個人難道……”
又被殺人滅口?
“末將去查時,才發現,此人名叫石大坤。末將昨天所批覆的幾個回鄉探親長假,其中就有這個人。”
薛策又是慚愧又是惱怒,禁軍之中出了孫二這個渣滓,已經很給禁軍營抹黑,卻原來,連那個小太監都是侍衛假扮的。
關鍵是他後知後覺,早在事發之後不久,就批覆了石大坤的長假。
離石大坤出宮,已經過去八九個時辰,那賊子恐怕早就離開京城,跑得沒影了。
所以薛策面對璟臨,簡直是擡不起頭來。
璟臨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這個偷玉的小太監是受命、偷玉、聯絡和指使孫二的中間人,也是此案的關鍵證人。
若是沒有他的供詞,就算找到了幕後之人的嫌疑,也沒有萬全把握去定罪。
他當
即對薛策道:“八九個時辰,尋常車馬的腳力,未必能走多遠,請薛將軍借一匹馬給本王。”
薛策知道,瑀王府養着八百親兵,雖不知戰力如何,但是要在京城附近尋找個人,那還是容易的。
他便取來兩條馬鞭,陪同璟臨去馬廄牽出兩匹快馬:“是末將之過,末將陪殿下去追。”
璟臨點了點頭,二人翻身上馬,輕叱一聲,往營門外疾馳而去……
午膳時分,鄭公公派小太監去椒房宮告訴馨妃,南宮燮今日在乾元宮用膳,叫馨妃不必準備。
馨妃看着一桌子豐盛的菜餚,氣得臉色發青,忍到那個傳話的小太監離開,一把扯起桌子上的桌布,將一桌子菜都給掀翻上天了。
“就爲了一個沈千夜,皇上就對本宮如此絕情!”
湯湯水水,碗盞碎片,濺起來嚇得宮女太監們紛紛退避三舍。
馨妃不顧別人怎麼看,眼睛裡猶如噴薄着火焰一樣,一腳踢翻桌子和凳子,見什麼就摔什麼,直摔得殿中一片狼藉,滿地陶碎。
程公公見馨妃摔完了東西,約摸着她的氣也消了一點,這纔敢走上前,勸道:
“娘娘,您消消氣,皇上不過是今天不想來回奔波了,纔在乾元宮用膳,你在這兒使小性兒,皇上知道,那不是更不來了?”
“哼!”馨妃聽了,也有點後悔,這才被程公公扶着走出殿門。
程公公急忙給身後的宮女太監們使眼色,讓他們趕緊收拾,別多嘴多舌。
馨妃走下殿前臺階,看着秋風蕭瑟、落葉紛飛的宮苑,心裡也生出一絲悲涼來。
如果她不是受命入宮,埋伏在南宮燮身邊的楚惜幽,僅僅是一個寵妃,會不會更輕鬆幸福一些呢?
可是那畢竟是不可能的……
她本來就和明妃一樣帶着任務進宮,若是不完成自己的任務,那麼,結局就是死。現在主子還留着她的命,都是因爲不想放棄一個身居高位的棋子罷了。
“娘娘,那個石大坤,奴才已經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離開京城。那孫二如今押在內侍監的監牢看管,奴才也已經派人把他娘子的金
戒指送進去了……”
“這事兒,他南宮璟臨絕對查不出結果。所以皇上即便懷疑娘娘所爲,但是沒有證據,也只是懷疑而已。等過了這個風頭自然就忘了,娘娘何須如此動怒?”
程公公說道。
馨妃看了程公公一眼,冷冷一笑:“辦得好。”
說着,她就翻了個白眼:“那南宮璟臨重回朝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祝康佑一案,可是查出的結果,卻是說祝康佑自己服食藥物過度,癲狂殺人,以至於被管家自衛而殺。呵呵……果然只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王爺,查不出來,就只會敷衍了事,這倒幫了本宮一把。”
“是啊是啊,這次皇上不讓身邊的人去查案,卻交給南宮璟臨,這更是天助娘娘!相信他一定會編出一個和上次一樣完美的結案陳詞,再爲娘娘立一功的。”
鄭公公陰惻惻地笑着,言語中充滿對璟臨的鄙夷和嘲笑。
馨妃聽了,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尖銳的聲音,驚起花園中的幾隻烏鴉。
烏鴉被驚擾了好夢,不高興,就“哇哇”地大叫了幾聲,從馨妃的頭上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它們飛過馨妃和鄭公公頭頂的時候,天上忽然落下了幾團黑漆漆的東西,“啪嗒”一下掉在馨妃和鄭公公的頭上。
“什麼東西?”馨妃覺得頭上落了東西,用手一摸,尖聲驚叫:“天啊!鳥屎!”
烏鴉本就已經是代表了黴運的東西,何況是頭頂被烏鴉的鳥屎砸中,那簡直是黴到家了。
鄭公公急忙幫馨妃擦拭,可是馨妃看見鄭公公頭上也有好大一坨,噁心得要瘋了。
“你走開,你頭上也有!”她一把打開鄭公公的手,喊着:“來人,快來人!本宮……本宮要洗澡!”
這下子,椒房宮一陣雞飛狗跳。
打掃大殿的打掃大殿,燒水、打水、撒花、準備沐浴用品的宮人穿梭來去,簡直比過年貼窗花掛花燈還要喧鬧。
就在馨妃剛脫了盛裝,準備跳進浴池洗澡的時候,只聽門外傳來一聲高喊。
“皇上駕到——”
這正是鄭公公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