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豫笑道:“那幾人是他花高價錢請來的高手,自然得好生供養着,現在出了此事,礙於我的面子,他也不得不做做樣子懲治懲治,那幾人既是看上了他出的價錢,這次又怎能白白受了皮肉之苦?總得從他這裡再撈些油水才能作罷。”
“殿下說的極是。”景煥不得不佩服他家殿下這靈光的腦袋,忽然又想起什麼,問道:“對了,今夜殿下試探他們幾人的身手,如何?”
“果然不容小覷,合力在我之上,可與宮中暗衛相較。”宗政豫收起笑意,拇指和食指架在下巴上輕輕摩擦着,頗爲疑惑道:“按說,有這樣身手的人,必定得花大價錢才能請來,他不過一介小小縣令,哪怕將上面賑災的銀兩全部私吞,也未必能有這樣的闊綽,既然如此,那他這些錢,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要不要屬下去好好查查劉元?”
“不,此事還不用你親自動手,找兩個暗衛跟蹤調查一番就是。”
“好。”
景煥得令正欲離開之際,突然想起劉元之事,便回頭問道:“方纔劉元來此,是因爲殿下暴露了身份麼?”
“不是,他們是找關玉竹的。”
“關姑娘?”景煥更是疑惑:“這是怎麼回事?”
宗政豫也沒什麼瞞的,就將他所見來龍去脈同景煥講了一遍。
景煥聽聞想,先是震驚,接着又問道:“那殿下,將關姑娘藏在了何處?”
宗政豫只笑不語,話題一轉,說道:“我幾乎可以確定,這位關玉竹,便是我們要尋之人。”
“她年紀這樣小,會是真的麼?”景煥仍有疑慮:“還是屬下再觀察觀察再下定論罷!”
“也好。”宗政豫說完便吩咐道:“你在這裡守着,以免那幾人再悄悄過來,我去找一找那位關姑娘。”
“是!”
宗政豫悄悄開門,四下環顧一圈,確認沒有可疑之人躲在暗處,便身形一閃,掠到旁邊的榮安房間,敲了兩下門,房門便被打開,宗政豫又四下環顧一圈,這才閃了進去。
“人呢?”宗政豫問向榮安。
“跟我來。”榮安帶着宗政豫來到屏風之後,將帷帳掀開,牀上赫然躺着受傷的關玉竹。
“那羣人搜了你的房間?”榮安望着他。
“已經走了,那幾人都不是好纏之人,總得讓他們搜一遍死了心才作罷。”宗政豫嘆了口氣,笑着說道:“還好我發現他們及時,提前將人送到了你這裡,怎麼說你也是個姑娘家,就算他們起疑,但礙於你的聲譽,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強行進入你的房間。”
“殿下真會算計。”榮安諷刺道:“他們也知道晚上進入一個姑娘房間不合適,那殿下怎就不知呢?這個時候還不聲不響地進到我房間還是理直氣壯的。”
“這……”宗政豫一時被她噎住,嘿嘿兩聲說道:“我這不是救人心切纔出此下策麼?”
榮安白了他一眼:“殿下既然把我拉進了這趟渾水,那眼下這件事情,殿下是不是要跟我好好解釋解釋?”
既然榮安幫了他,他也斷然沒有再瞞她的意思,便將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訴了榮安。
豈料榮安聽完之後並沒有太過驚訝,只道:“那這麼說來,關姑娘還是命大的,若沒有殿下,她的下場,只怕堪憂。”
宗政豫轉眼瞧了瞧躺在牀上的關玉竹,看她閉着眼睛,便問道:“她怎麼樣了?”
“她受了內傷,但已經服下了一顆藥丸,應當是對她傷勢有利的藥,現在好像睡下了。”
“她不能在此逗留太長時間,等她醒了之後,問問她住在哪裡,把她送過去。”
榮安還沒應下,牀上之人便有了動作,榮安過去一看,只見關玉竹已經幽幽轉醒了。
兩人互視一眼,宗政豫看了看窗外,沒什麼異動。
榮安輕聲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關玉竹全身都虛弱的很,嘴脣慘白,有氣無力地說道:“好多了,是你救了我?”
榮安搖搖頭,用目光示意她:“是殿下救了你。”
關玉竹這才緩緩將頭轉向宗政豫的方向,上下打量了一遍,不確信地問道:“那個黑衣人,是你?”
宗政豫不置可否,只問道:“你爲什麼會去刺殺劉元?他是朝廷命官,且不說能不能成功,便是此等行爲,就已經構成了殺頭的罪名。”
“那你爲什麼去?”關玉竹不答反問,她雖然受了傷,可腦子沒問題,她記得很清楚,宗政豫並非是穿常服救她,而是和她一樣,着了夜行衣。
“我聽聞劉大人府上有幾個高手,心血來潮,便打算去切磋切磋,誰知你命不該絕,正巧遇到了我,我就出手將你救了下來。”宗政豫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完,又說道:“我救了你,出於江湖道義,你也應該將你爲何去刺殺劉元之事告知一下吧!”
關玉竹將目光在他們二人臉上掃了幾遍,似是自言自語喃喃道:“我該相信你們麼?”
嘿,這小白眼狼。
宗政豫正欲發作,榮安率先說道:“我們不是惡人,也沒有惡意,此次前來,就是爲了幫助百姓脫離苦海,殿下心存天下,愛民如子,劉元免費施粥之事就是殿下所願,別的不說,便是今晚,你還能全身而退逃脫追捕,便是殿下所救,自然,你與我們不過幾面之緣,信不過也不怪你,只是有人合作,與孤掌難鳴多少要好一些,還是那句話,怎麼選擇,還是看關姑娘的,我們絕不會強求。”
宗政豫眸中漸漸發亮,顯然對榮安的這番遊說很是滿意,貼在她耳畔彎下腰小聲說道:“若是以後國有戰事,只怕不需動用兵力,只你這一張嘴,便能化了干戈。”
榮安只當他是油嘴滑舌,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萬萬沒想到日後便是因了他這句話,一語成讖。
關玉竹想到榮安跟她說的那些話,思量之下,到底還是選擇了相信,她眸中漸漸變得堅定,撐着身子便要起身,榮安手疾眼快,忙過去將她扶起。
“你們救了我,也救了這塢城百姓,我關玉竹,願意把你們當成朋友。”
榮安脣角彎起,語氣柔和許多:“關姑娘是個聰明人。”
“其實我今晚去劉元那裡,本意並不是去刺殺他。”
“那是爲何?”
“我去他房間,本是爲了找到線索和證據,但是一個失手,將花瓶打碎暴露了身份,才招來大禍。”
“線索和證據?”宗政豫眼中一亮:“什麼線索證據?”
關玉竹雙脣抿了抿,看着他們定定說道:“我懷疑,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得了瘟疫,而是被人下了毒。”
“什麼?!”榮安雙手一抖,險些鬆開:“是被人下了毒?”
“我也只是懷疑,還不敢確認,所以就潛入劉元房間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你懷疑,是劉元對他們下的手。”
宗政豫早前便已經起了懷疑,所以現在關玉竹說出此事,他倒沒多大詫異,只是安心聽着。
“除了他,還能有別的人嗎?”提及此事,關玉竹就憤恨不已:“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渣?!偏偏他還逍遙法外了這麼多年!”說着,她激動地攥住榮安的手,迫切地詢問:“姐姐,你不是說着世間自有天道因由嗎?爲什麼他做了這麼多孽,卻還能過得這麼隨心所欲?姐姐,這到底是爲什麼?!”
激動之餘她引發了傷口一陣咳嗽,手上用力將榮安掐的生疼。
她到底跟劉元有什麼深仇大恨,竟恨他至這般田地?難道僅僅是因爲她有一腔熱血嗎?
想着,榮安就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手腕已經有了一圈紅紅的勒痕,問道:“關姑娘,這劉元到底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竟這樣恨他?”
“他草菅人命,視百姓爲無物,私吞賑災銀兩,中飽私囊,害的百姓流離失所,難道這還不夠我恨他的麼?”關玉竹一條一條地列舉着,眼圈漸漸泛紅,一閉眼,淚水掉落,只是沒有方纔那般激動了。
榮安瞧着她,語氣晦澀不明道:“那他確實該恨。”
宗政豫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一心想着下毒之事,便問道:“關姑娘,方纔你說那些瘟疫死掉的病人都是被下了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關姑娘可有什麼發現?”
“我雖沒有見過瘟疫,可在古書上看到過得了瘟疫之後的症狀,全身發熱,身體無力,並伴有嘔吐症狀,身體急劇消瘦,死後身體會比平常人死後更容易腐爛,但是現在這得了瘟疫的幾人,甚少有這樣的症狀,反而是眼圈發黑,像是中了毒。”
這般一說,宗政豫便看着榮安應道:“是了,我讓景煥跟蹤今日被扔到亂葬崗之人,他也覺得那些屍體,都不像正常死亡,像是被人用毒所致。”
榮安一驚,目光灼灼地望向他:“這事怎麼沒聽你說過?”
“我也是,今晚才得知,還未來得及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