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豫帶着榮安將整個塢城轉了一圈,無數災民流露街頭,而以往的大宅裡也都成了破敗殘桓,格外淒涼。
當他們又轉回來之時,卻看到有很多乞丐圍到一起,二人過去一瞧,只見那白衣姑娘正在爲其中一人診治。
那乞丐臉色蠟黃,緊閉着雙眼,在那白衣女子爲其施針之後,那乞丐方纔幽幽轉醒,吐出一大口黃水。
“醒了醒了,醒過來了。”周圍的乞丐見狀高興地叫起來。
那轉醒的乞丐全身瘦骨嶙嶙,一雙眸子絲毫沒有神色,他重重咳嗽幾聲,感激道:“謝謝關姑娘,只是我已經染上了瘟疫,沒有幾天活頭了,關姑娘還是小心一些,免得連累了關姑娘。”
“葛老爺不必多想,我一定會以我的能力爲你續命!”關玉竹聲音清冷,卻透着一股堅定。
葛老爺?
這個稱呼讓宗政豫和榮安都意識到了不對勁,這人衣着打扮都髒亂不堪,怎麼可能是個老爺呢?
宗政豫瞧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關姑娘難道,救治了許多得了瘟疫之人麼?”
關玉竹聽到他的聲音,轉身一看,面上閃過一絲不耐煩,語氣不耐道:“這跟公子,好像沒有什麼干係罷!”
榮安心知這關玉竹對宗政豫心有芥蒂,便出面說道:“關姑娘莫要誤會,我家公子只是見姑娘這樣不辭勞苦,心生敬佩,纔多問了一句,若姑娘不想聽,我們不說話便是。”
關玉竹看榮安是個女子,說話舉止又很妥當,一時也不好再給她難堪。
倒是他救治過來的葛老爺開口說道:“這位關姑娘啊,不僅菩薩心腸,不嫌棄我們這些人,而且醫術也極其高明,若不是有關姑娘在,我們早就去見了閻羅王,哪裡還能有這多活幾日的好事?”
“這麼說來,關姑娘倒是能控制地住瘟疫了?”宗政豫饒有興趣地望着她,眼中光芒乍現。
“我還沒那麼大本事,”關玉竹瞥他一眼冷哼道:“只不過能替他們多續幾日命罷了。”
宗政豫似乎有些失望,嘆道:“也是,迄今爲止,還沒聽說過有人能治得了瘟疫,就算是神醫,也未必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是我想太多了。”
宗政豫這麼一說,關玉竹倒是多看了他幾眼,眸中的戒備少了些許,說道:“你當真這麼在乎百姓的安危?”
宗政豫笑道:“莫不是姑娘當真以爲在下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
榮安狐疑地瞧了他一眼,這話,是從宗政豫口中說出來的麼?
還記得當初,自己說他並非心狠手辣之人,他卻瀟灑承認。
怎的現在,對關玉竹說的話,與那時對自己說的話恰恰相反?
莫不是,當初將自個兒未放在心上,現在倒在乎在人家小姑娘心中的印象了?
榮安瞬間有些心涼,一雙秀手將絲帕暗暗握得極緊。
關玉竹轉過頭不再理他,將葛老爺攙起,又爲另一個乞丐細細把脈。
“你是怎樣的人我不清楚,只是關心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姑娘說的在理。不過我相信,稍等片刻,姑娘就能看到在下的真心。”宗政豫一片胸有成竹,這等模樣讓榮安瞧見更是刺眼。
關玉竹只當他是被自己槍住抹不下面子,所以這才隨口說說,也不再理他,對她正在爲其把脈的人說道:“你這剛染上不久,待我稍候去山上取些草藥過來。”
那乞丐看起來比那葛老爺年歲更大一些,一雙渾濁的眸子無精打采,彷彿對這整個世界都寒了心一般,他緩緩起身向後退了幾步,微微與關玉竹避開距離,哀聲道:“關姑娘啊,你這份心意老夫收下了,只是老夫已是將死之人,又何苦勞煩姑娘爲老夫去山上採藥,山路難走陡峭,姑娘實在是犯不着,再說人之將死,姑娘還是離得遠一些,切莫因爲老夫等人,害的姑娘年紀輕輕就……”
“孫老爺若這麼說,我可不願聽了。”那關玉竹竟一甩袖子站了起來,說道:“人各有命,既能多活幾日誰又願早早離去呢?況且這幾日以來,我哪裡讓你們連累了?”
她這話帶了一絲怒意,是爲他們這樣作踐自己性命感到惱怒。
榮安聽出了其中重點,忙問道:“難道關姑娘這幾日一直都在救濟瘟疫患者麼?”
關玉竹瞥她一眼:“是又如何?”
她正在氣頭上,同榮安的語氣也有些衝,榮安臉色變了變,卻說道:“那關姑娘日日同他們在一起也沒有感染瘟疫,想來,關姑娘的身體素質倒是極好。”
因了她這句話,關玉竹頓時消了氣,上下打量她一番,看她脣角掛着笑意,心中只覺眼前這姑娘聰明的很。
確實,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爲何她日日與這些瘟疫之人打交道,自己都沒有一絲不適?
難道自己真的是因爲體質好麼?
這話打死她都不信,多少壯丁都因爲瘟疫活活被埋?他們的身體素質跟自個兒比起來,自己根本是望塵莫及。
“我倒覺得,關姑娘應是體質異於常人,所以纔不會爲瘟疫所侵襲。”宗政豫突然開口。
“我體質,異於常人?”關玉竹這下也皺起眉頭,定定望着他。
“若是我沒猜錯,關姑娘應該從小就用草藥沐浴,並非用尋常清水。”
關玉竹臉色微微一紅,卻還是問道:“你怎麼知道?”
“關姑娘身上藥香明顯,若只是平日與草藥打交道,也不會這麼濃,所以,在下才有此等猜測。”
“沒看出來,你倒是有些小聰明。”關玉竹此時並不像原來那般厭惡他,又說道:“難道,這便是我無法染上瘟疫的原因麼?”
常年用草藥沐浴,體質自然和平常人不同,可能,真的是因了這草藥的緣由,才能讓她這樣幸運罷!
關玉竹這樣一想很是有幾分道理,也就不再猶疑。
榮安聽了他這話,忍了幾忍,到底是沒忍住,心中憋着氣說道:“看不出公子鼻子竟然這樣靈敏,聞女兒家身上的香氣,倒是比什麼都靈。”
“這……”宗政豫臉色一滯,瞬間明白過來榮安這是吃了醋,他心中莫名歡喜起來,卻面色如常地解釋:“只不過留心觀察罷了,哪裡可能那麼下流。”
榮安心裡冷冷哼了一聲,你還知道什麼是下流。
心裡這麼想着,但因了他這句解釋,心裡微微好受了一些。
看榮安臉色緩和許多,宗政豫這才放下心來,問向關玉竹:“姑娘妙手回春,醫術高明,可在下怎麼瞧這模樣,還不到及笄的年齡?”
瞬間,關玉竹又恢復成那冷冰冰的樣子,板着臉說道:“剛纔還誇你聰明,怎麼,你也是看年紀斷能力的庸人不成?”
宗政豫一楞,瞬間笑起來。
庸人,這個稱呼竟也讓人用到了自己身上。
他也不辯解:“是在下愚鈍了。”
他臉上仍掛着笑意,可心中卻有了思量。
看來,他要找之人就是面前這小丫頭了。
早就讓景煥打聽到這塢城有位絕世聖醫隱居在此,他要成就大事,身邊定要多多拉攏能人異士爲其效力,所以才一心前往,只是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絕世聖醫,竟然是個女娃,還是個年級這樣小的丫頭,本來他還想着要拉攏得費好一番功夫,現在看來,估計不用那麼吃力了。
畢竟,年齡小,應當好糊弄吧……
宗政豫正暗自偷笑間,不知誰突然大喊了一聲:“快去劉府啊!劉元那狗官竟然免費施粥了,大家快去領!”
話音剛落,周圍一大片乞丐卯足了勁一窩蜂地像劉府的方向跑去。
關玉竹呆愣在原地,當她回過神來後,那葛老爺還有她身邊的一羣乞丐都已經跟上大部落向劉府跑去。
榮安覺得有些悲哀,看到利益,就前撲後擁,生怕自己分不到一杯羹,卻沒有一個人想起跟救過他們的恩人道聲別,可能關玉竹對這樣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也可能是她憐憫這些人,臉上並無一絲不悅。
只見她回過神來,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是劉元的府中麼?免費施粥?”
宗政豫點頭:“正是。”
“這怎麼可能呢?劉元會這麼好心?莫不是有什麼陷阱?”
宗政豫笑道:“關姑娘戒備心太過嚴重,他身爲父母官,難道不該爲百姓施粥救濟麼?”
關玉竹冷笑連連,脣角帶着嘲意:“他若是真有這麼好心,現在又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災民流落街頭?”
“對了,在下還沒問,關姑娘是哪裡人氏?”
宗政豫佯裝不經意地問,可心中思索着,那絕世聖醫隱居在這塢城,若是她真是這塢城之人,便是聖醫無疑,她既是聖醫,自然不會同這些災民一樣,若並非塢城之人,那眼前這小丫頭只怕就是江湖中哪個見義勇爲的女俠罷了。
“問這麼多做什麼?”關玉竹也不直接回他,喃喃道:“不行,我要去看看他到底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