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軍府裡待了半個月之後,林振君回府了。
此刻林振君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但見到他的那一刻,林落卻似乎感覺到,他老了許多,而林振君在瞧見她的時候,臉上明顯帶着一股無奈的疲憊感,對她這個女兒,依舊沒半點熱情。
林落轉念一想便會明白,他前段時間剛經歷了喪女之痛,緊接着又死了小老婆,這人不變老纔怪,而林婉容和上官雲的死都和她有着直接關係,林振君看見她不喜,那是正常行爲。
林落也懶得解釋什麼,但是一想到之前蘇筠昱特意來此跟她說過林振君遇刺受傷的原因,林落還是問了句:“聽說爹前段時間遇刺受傷了,現在怎麼樣了?那刺客可有抓到?”
林振君沉吟了一會,才道:“我沒事,倒是你,以後別再老惹事了!”
林落無語,她有惹事嗎?她都是儘量避過事情,但麻煩總是主動找上她的好吧!
不過林落見林振君這樣子也就懶得說什麼,只是又問道:“那對方爲什麼要刺殺爹?”
林振君搖搖頭,卻只是給出了她一個含糊的答案,大概意思就是他當官多年,又手握重兵,有人看他不慣想殺他也是正常的,讓她不必再問這個問題。
林落臉上雖然沒什麼變化,可心中卻有些疑惑,看林振君這樣子,明顯沒有說出真實原因,難道這裡面真的有什麼隱情?真的如同蘇筠昱所說,是因爲他藏了前朝餘孽?
但是林落知道從他這裡是問不出真實答案的,說了沒兩句,見林振君沒什麼心情,林落也就不和他多說了,又回了自己的屋,繼續搗鼓藥材。
然而,等林落一走,林振君卻是眼神複雜的看了她背影許久,最終慢慢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類似於玉佩的東西,周圍是複雜的紋路刻畫,而中間,卻刻着兩個字:安平。
林振君看着手中的東西,思索良久,眼眸卻像是穿過了此物看見了十分遙遠的畫面,臉容沉靜而懷念,過了好一會,他忽然閉了閉眼,卻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將手心的東西緊緊握住。
繼林振君回府之後,林落又在屋子裡待了十天,眼見着寒假即將過去,林落將搗鼓好的瓶瓶罐罐收好,見外面雪停,打算出去走走。
話說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特別是進入了瀾湘學院之後,日子過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忙,每天動不動就是各種危險,麻煩一個接一個,簡直沒完沒了,好不容易過個寒假,一投身老本行,不知不覺就過去二十多天了,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趁着現在,林落必須出門透透氣!
大雪方停,地上還積着一層不薄卻也不算厚的白雪,一出門,林落便感覺到一股冷冽的空氣灌進身體,抖了抖身體,林落出了院子,慢慢走在府中。
自從那兩朵白蓮花都死了之後,林落這一趟寒假回到家,再加上林振君不是關在屋子裡便是有事出門,而又加上天氣原因,整個將軍府都比以前冷清了不止數倍,若不是府裡守備
着極大的勢力,光是走在裡面看上去,頗有種門庭冷落的感覺。
在府裡慢悠悠的轉了一圈,雖然很清冷,但吸着冷空氣,林落卻有種放鬆的感覺,逛完了將軍府,林落又出了大門來到街道上。
天氣寒冷,路上的行人也很少,就連京城裡平日最繁華的大街,此刻也只有零零星星的過客,林落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這座城市的娛樂中心,前方的河面平靜不起一片漣漪,彷彿結冰。
左邊是遙望樓,而右邊是雲夢閣,幾個月前,她便是在遙望閣上瞧見雲夢閣的那位夢仙子葉夕顏在此獻舞,只是當時的繁鬧已不是現在可比,林落看了一會,便打算轉身,正巧一輛精緻的馬車從旁邊路過,令林落聽見了從裡面傳出來的聲音:“聽說這裡的城東有座後山,上面長有蘭雪草,這種草平日都埋在地下,只有遇上下雪纔會冒出來,不如我們明日去……”
聲音隨着馬車的遠去也漸漸消失,但林落卻聽見了重點。
蘭雪草!
這不正是給楚潯做解藥所需的那七位藥材之一嗎!居然在城東後山有這玩意!
林落又瞧了瞧那遠走的馬車,只見此車光是從外表看,其高大上的程度就絕對不是一般人家裡有的,不是皇室之人,便是大家貴族!
雖然也不知道對方說的是對是錯,但這種話,又是從這麼高大上身份之人的口中說出,應該是有一定依據的,既然如此,不如去碰碰運氣?就算沒有蘭雪草,說不定也能找到其他的藥材,反正離開學就還幾天了,閒着也是閒着,不如找點事幹!
打定了這個主意,林落腳下動步,往將軍府方向回去。
而就在雲夢閣二樓的某扇窗戶前,有一個人正沉着目光,從林落來到此地的那一刻便一直望着她,直到她離去。
葉夕顏從後面走來,順着蘇筠昱的目光往林落身上看去,問道:“她是誰?”
蘇筠昱收回目光,簡單答道:“林振君的女兒,學院的學生。”
在提到林振君的時候,葉夕顏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恨意,隨即又看向蘇筠昱一針見血的道:“你這麼盯着他看,可是起了什麼心思?”
蘇筠昱笑笑,眼底意味卻是幽冷,道:“本是想從她那下手找機會殺了林振君的,卻不想倒是幾次被她給捉弄了,現在看來,從她那裡,是利用不到什麼了。”
一想到之前被林落被弄的狼狽不已,蘇筠昱現在心裡還頗有點咬牙。
葉夕顏卻是帶了一絲好奇,問道:“你這麼狡猾,還有人能捉弄得了你?看來對方還不是個普通女子。”
“確實不普通。”蘇筠昱脣角帶着連他自己都未發現的溫和笑意,腦海中浮現林落給他帶來的驚豔與驚訝,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忘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落其實算是他的仇人之女。
瞧見蘇筠昱這副表情,葉夕顏卻是想到什麼,臉色不由變了變,問道:“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蘇筠昱微微斂了斂神情,隨即又笑道:“表姐,這是我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再說,我的心中一直……”
蘇筠昱的話沒有說下去,腦海卻浮現出一張沉睡不醒的臉,目光有瞬間憂傷黯淡,但很快,他又變換了表情,對葉夕顏道:“不過,倒是你,難道還打算一直待在這雲夢閣麼?”
葉夕顏的臉色再次變了變,絕美的臉容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卻是咬着脣什麼都沒說。
蘇筠昱嘆了口氣,望着外面的寥落景色,幽幽道:“表姐,是不是隻要那個人不來,你就打算一輩子都這樣了?你應該爲自己考慮考慮了。”
畢竟葉夕顏與他不同,她是女子,已經耽誤了夠長的時間,待在這種煙花之地終究不是長久之策,而他的身上卻揹着沉重包袱,復國一天未完成,他便一天不可放下,但是,葉夕顏是他現在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他不希望她過得如此痛苦,如果可以,還有葉夕顏願意,他一天都不想她繼續待在雲夢閣。
然而葉夕顏只是搖了搖頭,聲音帶着一抹絕望道:“爲自己考慮?從我們國破家亡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再容不得我們考慮了,現在,我只希望能夠快些復國,還有,你能夠平安。”
對於葉夕顏來說,蘇筠昱同樣是她活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
蘇筠昱脣邊略帶一絲苦笑,復國是一條漫長而艱辛的路,而平安?當年他們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一路顛沛流離,如今他隱藏着自己的真實身份,每日亦是活的謹慎不已,平安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
這個沉重的話題一提起,空氣中的氣氛就彷彿外面的冰雪般凝結,帶着貫穿胸臆的寒冷與刺骨之痛,最終,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望着外面的雪景,內心無限荒涼。
半個時辰之後,蘇筠昱便從雲夢閣離開,慢慢回到了學院,此刻學子們都已回家,學院內只有極少數的人,再加上冰天雪地,在學院內走了一路都未見着任何人。
蘇筠昱進入學院之後便往西南方向走去,到禁地處踏進去,來到假山前啓動開啓機關,然後走進了甬道。
在甬道內九轉十八彎之後,蘇筠昱來到了一間房間,先是走進外間,在假窗前放置着一個十分小的陶瓷花瓶,裡面盛滿着液體,而在瓶口的上方插着一朵四種顏色合在一起的嬌豔絢麗花朵。
這花原本兩天就會枯萎,但硬是被他用特製的藥水養着讓它盛開了幾個月時間,但是如此嬌弱的花朵,看上去,仍然彷彿隨時都會枯敗的樣子,就宛如人的生命。
蘇筠昱眼眸深深的看着這朵花過了許久,才默默呼了口氣,往裡間走去。
來到裡面的一間密室,在靠牆的一張牀榻上,卻躺着一名女子,只是從這女子的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生命的跡象,蘇筠昱慢慢走過去,來到牀榻旁邊,深凝着沉睡不醒的女子,一向如星辰般閃耀的眼眸卻黯淡了下去,似乎有哀傷緩緩流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