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陸依科室裡都在討論着過年的安排。一如往年,不管是家在外地還是本地的,都說要回家過年。
張佳雯問陸依:“你呢?今年打算怎麼過?”
這個問題陸依也想過,只是到現在也沒拿定主意。母親和弟弟是希望她過去,一家人團圓,那樣的話這個春節就不能陪秦深了。可是如果她留下,大概除夕夜也是一個人獨守,秦深應該是要回秦家的。她和秦深都沒有把他們的事告訴家裡,所以也不可能一起去任何一方的家。
秦深在年末格外的忙,常常要應酬加班,難得今天回來的早一點,晚飯過後又在書房忙起來。好不容易等他有了空閒,陸依在他對面坐下,想正式跟他談談這個問題。
“陸宇問我春節去不去他那邊過,我媽希望我過去。”她難得精明的把問題拋給了秦深。
秦深被這個並不是提問的表述難住了。春節對他來說沒什麼特別,不過是多了幾天假期。他也沒什麼打算,就是和陸依一起,呆在家裡也好,外出走走也好,只要他們兩個人。
他從一開始就認爲,戀愛乃至結婚都是兩個人的事,他無需對任何人交待,所以想當然的沒有把兩人的關係對家裡挑明。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世上大多數人都不會有這樣的自由,結婚甚至戀愛都會牽涉到家庭。
“你想去?”秦深問。她怎麼會不想呢,一年才能和母親弟弟見上一兩面,尤其在這個闔家團聚的時候。
“我還沒決定。”陸依答。如果他開口要她留下,她就會點頭。
她不是做了決定再來通知他,這個回答,秦深很滿意了。一秒內做好計劃,笑看着她說:“去吧。不過我年終會比較忙,可能……”正說着,電腦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
“我還有個視頻會議,我們晚點再說吧?”秦深對陸依道。
陸依理解,因爲忙,他可能無暇陪她,所以自己一個人去S市過年應該是最合理的安排了。於是接下來的幾天,訂好了票,收拾好行裝,只等着放假。
……
臨近放假的幾天,大家普遍都放飛了。好多同事或請假或調班直接走人了,陸依買了年二十九晚上的機票,依然堅守着,只是來看病的人寥寥無幾了。
下午時分,梅姐突然來了診室,說是來醫院拿藥,順便來看看陸依。閒聊過後,梅姐一臉歉疚的對陸依說:“陸醫生,上次的事實在對不起,他硬要鬧的,我也管不住他。你愛人給的那些錢,我讓他還回去,他也不肯聽。我都覺得沒臉見你了。”
陸依聽得一頭霧水,問:“什麼錢?”
梅姐也是沒心機的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對陸依說了個清晰。陸依聽完,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她曾信誓旦旦的對佳雯說,她不可能卑劣到拿錢去解決問題,可是最終,她的工作還是靠錢保住了。
這是涉及原則和底線的事,她無法容忍秦深的做法,決心晚上跟他談談。等到很晚他纔回來,一臉的疲倦。
看到臨近半夜,陸依仍在等他,秦深有點憐惜,上前抱着她,說:“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以後不要等我了。”
陸依推開他問:“你爲什麼拿錢給周敬山?”
秦深驚訝於她竟然知道了此事,反問她:“你怎麼知道的?陳旭告訴你的?”
原來陳旭早就知道,或許更多人知道,只有她自己還矇在鼓裡。陸依更是氣憤,問:“你知道他是那種人,爲什麼還要這麼做?你都沒有一點底線嗎?”
“當時那種情況,除了給他錢,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陸依的質問讓他有些惱火。如果有更好的途徑,他也不想這樣解決。
“所以你就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我還以爲你變了,沒想到你還和從前一樣,只會不擇手段的來得到自己想要的。”
秦深被她的話深深傷到,冷笑了下說:“陸依,你說這話真是太讓人心寒了。我這麼做是爲了誰?對周敬山,你明明有更好的處理方式,最後不也還是做了違背醫德的事嗎?和我相比,你又高尚到哪兒去?”說完,進了書房,重重的把門甩上了。
他還是和之前一樣,吵架時總能找到最傷人的話來痛擊對方。陸依呆滯在原地,有點想哭。心想這件事明明錯的是他,他居然沒半點悔意。也許他們在某些觀點和認知上,是無法調和的。
清早,陸依做好早餐想叫秦深吃飯,發現他並不在。說好了冷戰不超過十二小時的,他現在這樣分明是想繼續冷下去。陸依的小性子也上來,懶得管他,吃完飯繼續上班,只等着下午放假飛走,隨他去冷。
可是上班時總有些不安,想着終究要對他交待一聲,這幾天他忙,關於自己的行程也沒來得及跟他說。於是發了信息給秦深:我定了今晚的機票,下了班回去收拾下就走。
秦深開會的間隙看到陸依發來的信息,盯着手機看了足有一分鐘,仍不明白什麼狀況。他今早公司有事,一早就趕過來,走時陸依還在睡,也沒叫醒她。對於昨晚她給自己冠的罪名,他到現在還是不能接受,心裡仍氣着。這會兒她居然要拋下他,自己一個人去,可那天他明明對她表示過要陪她一起去的。
秦深氣不過,打通陸依的電話問她:“陸依,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今晚就走,只是通知你一聲。”聽他語氣有點衝,陸依態度也很冷淡。
“現在是不吵架,不冷戰,直接逃避了是吧?行,陸依,你要走儘管走,我不會攔你,更不會求你。走了就後果自負!”秦深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一如既往的威脅口氣,他哪裡變了,只是在最近的平靜日子裡隱藏了起來而已。陸依不敢多想。
……
本該一團和氣,歡天喜地的春節,兩個人卻各懷心事,暗自神傷着。
陸依儘量在母親和弟弟他們面前表現得開心,不讓他們看出異樣。秦深則一反常態,把新年的頭兩天安排的滿滿的。除了往年必做的,還破天荒的陪秦朗走了幾家親戚。
“不是好說陪陸醫生一起去的嗎?爲什麼不去了?”秦朗問他。他一早就把事情都交待給了自己,可最後居然留了下來。
“別提了。吵了幾句,跟我慪氣,扔下我一個人走了。”秦深有些鬱悶。
“那你就由她?也許她之前已經和家裡打過招呼,說你要去,你讓她一個人過去怎麼面對?”秦朗勸他。
光顧着生氣了,這個問題秦深倒是沒考慮過。經秦朗一提醒也覺得自己處理的不夠妥當。當下決定大男人的不和她們女人一般見識,於是買了當天下午的票,去和陸依會合。
等出了機場,秦深纔給陸依打了電話問地址。陸依不敢相信的問他:“你真的過來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萬一你不准我來,我豈不是很難堪。”
“怎麼會。”陸依笑道,內心的陰霾一掃而光。
平生第一次見女生家長的秦深沒了往日的沉穩和淡定,在親切和藹的陸母面前,緊張得手心冒汗。而陸宇和妻子雅晴一聲聲的“姐夫”,叫的他更是不知所措了。他明顯感覺得到,早在他來這裡之前,他們就對他和陸依的事瞭如指掌了,應該是陸依已經對他們有了交待。
晚上,秦深一再要求陸依陪他住酒店,說什麼他們之間還有問題沒解決,必須儘快解決。陸依受不了他的撒潑耍賴,只得從了他。
一進酒店房間,秦深就把陸依抵在牆邊盡情吻着。這幾天想得他抓心撓肝,寢食難安的,問題可以稍後談,先要慰藉下自己。熱吻過後,秦深咬着陸依的耳垂髮狠的問她:“你說你是多不懂事,大過年的跟我鬧。”
“我沒有,明明是你在鬧。”
秦深皺眉審視她:“陸依,你講不講理?我說過要你等我一起來的,只是要晚點走,你一生氣就扔下我一個人走了。怎麼變成我在鬧了?”
“你沒有說過。上次談的時候,你說你沒時間,要我自己安排……”陸依說着,覺得好像中間有什麼誤會,“不過最後你有事,沒談完就這樣了。”
“真的沒說過?”秦深也隱約有了印象,當時的視頻會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他並沒有把意圖表達完整。
秦深抱歉的笑笑說:“嗯,都是我的錯,忙糊塗了。”
“是我不好,不該說你卑劣,說你沒底線。”陸依也虛心檢討自己。這幾天她反覆想了整件事,感覺起因都是因爲自己過於偏激的指責。也許秦深的做法是存在問題,但他也是爲了自己。
她的一句話,讓秦深所有的委屈都散盡了。抱着她,在她耳畔柔柔的說:“依依,在你面前我早就沒底線了。爲了你,更卑劣的事我都做得出。”
陸依擡頭看看他,不安又心疼,“不要,我不想你這樣。下次有事要先和我商量,知道嗎?”
秦深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心裡清楚,有些事是不能和她商量的,她太優柔寡斷,不適合做決定。即使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按自己的方式來處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