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追上她的時候安言正在路邊招計程車,車子看看停在她面前,門還未打開,手臂就被人扯住,女人眼中露出一抹嫌棄,轉頭淡淡地看着他,“請問,還有什麼事?”
蕭景只覺得有東西哽在自己喉間,延綿不絕的痛將自己灼燒得體無完膚,他控制不住朝她的左邊腳踝看去,眸子低垂,“腳怎麼回事?”
安言也沒什麼反應,將出租車的門打開了一點,“顯而易見,殘廢了而已。”
但她自然沒能坐進去,男人長臂一揮,“嘭”地一聲將車門關上,司機從駕駛位車窗玻璃那兒探頭,皺眉罵罵咧咧,“到底還要不要走了?浪費時間,要我看你們在這裡玩感情遊戲啊,虐什麼狗啊!”
“……”安言看着那輛出租車呼嘯而去,她反倒不着急了,微微仰頭看着他一臉不知道是什麼表情的表情,忍不住笑,“我覺得,從你出現在我眼前開始你就開始朝着智障的路線發展了。”
夜色冷清,透着涼風,但是很舒服。
不過安言穿的單薄,腳上踩的雖然是黑色的單鞋,但是這麼站久了腳會痛。
蕭景嗓音哽咽,手指再度抓住了她的手臂,纖細的手臂,好像除了骨頭以外,只剩下皮了,其實剛纔抱她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如今的她,真的太瘦了。
況且有好多問題沒有解決,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回來了就好。
茯苓帶着司機開車過來時,蕭景還拉着安言站在路邊,那樣子看去,自家蕭先生太過於強勢了,固執地拉着前蕭太太的手臂,不讓她離開自己一步,但是看前蕭太太的臉色,好像很不情願呢。
茯苓將將想下車替他們將車門打開,誰知道蕭景自己率先打開了車門,連摟帶抱地將女人塞進車裡,安言當然也沒有掙扎,上了車之後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地說,“送我回白喬的別墅。”
男人沉吟,並沒有說話,藉着後視鏡打量着後座上的人,半晌,她將手中的毯子遞了過去,“蕭先生,您的毯子。”
蕭景接過,沉默不語地將毛毯展開蓋在她露出來的白嫩大腿上,安言低頭看了一眼,擡手一下子將毛毯扔在腳邊,動作仿若行雲流水,“我不需要。”
他並不怒,側頭怔怔地看着她,眸中糾纏着眸中說不清的東西,“腿是怎麼弄的?”
那腳一看就已經屬於舊傷了,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蕭景每每想到,心裡都在痛,曾經多麼驕傲愛美的一個人啊,是有多麼絕望之後纔能有這般沉靜淡然。
但他知道,他未曾涉及的那三年,大概跟他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安言側頭盯着窗外,似乎是覺得太悶了,將車窗搖下,沒回答他的話。
男人俯身過去,伸手臂想將她打開的車窗關上,安言卻在他剛剛靠近的瞬間渾身一顫,整個人緊緊貼着車門,雙手將他猛地推開,整個人像炸毛了一樣,“你要做什麼?”
蕭景抿了抿脣,低聲說,“夜晚太冷,你穿的太薄,不要吹風。”
安言緊蹙的眉沒有鬆開,冷冷地看着他,“我不冷,要關窗你說一聲就夠了,沒有必要這樣,你今晚搞砸了秦淮和溫北堂的場子,還從溫北堂手中搶女人,你完了。”
最後三個字,她咬得格外輕巧,彷彿開玩笑一般。
氣氛死寂一樣,半晌,蕭景纔開口,“我完了,但比起心裡的不舒服,我寧願完了。”
況且是不是完了,誰又能說的準呢?
安言勾脣,車窗還是沒有被關上,冷風帶起她飛揚的長髮,下巴尤其的尖細,面龐雪白,“秦淮說你瘋了,看來你如今真的瘋的厲害。”
好像從回來開始,所有人都在說這個,但是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既然知道我瘋了,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我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安言,我找了你多久就想困着你多久,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坐在前座的茯苓心裡微微一驚,看了一眼後視鏡中蕭景冷峻矜貴的面龐,攥緊了手指。
安言絲毫都不在意,聞言也只是輕笑,“好啊,那我們就各憑本事啊,不過你既然搞砸了我搞定溫北堂,那麼你去救我男朋友啊,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工作呢。”
這句話一說完,安言明顯地感覺到他呼吸一窒,平息了好久纔不疾不徐地說,“救他?你現在應該擔心他能不殘不廢就好。”
他話音剛落,安言輕輕啊了一聲,撩了撩頭髮,語氣很是肆意,“那恐怕還是不太可能,按照道理來講,你一個人可能打不過他,他可是警察呢,不過現在已經升職了,但遇到了一點點小麻煩。”
說不清楚的嫉妒在胸腔中蔓延着,蕭景盯着她那張彷彿帶了一張假面的臉,似乎揪着自己心臟的那隻手還在死命地扯着他,沉重的嗓音彷彿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一樣,“警察麼?安言,既然這樣,怎麼會輪得到你四處奔波求救?”
“有什麼必然聯繫麼?我喜歡,我願意爲他付出,很難理解?”
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安言雖然說有些陌生,但是那些建築她還是很眼尖地看到了,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悅地說,“你要麼送我去白喬的地方,要麼現在放我下來。”
這條路通向哪裡她再清楚不過,可是卻一輩子都不想讓自己涉足這個地方,畢竟一生的不愉快都在那裡開始,也在那裡結束。
男人不爲所動,喉結滾動,“你陪溫北堂是陪,陪我也是陪,況且,我比他要好說話。”
安言冷笑,手指已經放在了車門把手上,語氣清冽,“但是那又怎樣呢?我現在看到你這張臉我就噁心,甚至再跟你處在同一個空間,我會吐。”
男人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的動作,半闔的眸裡閃過一絲黯然,“怎麼辦呢?早在我將你從那個包間抱走的那刻,你就該毫不猶豫地拒絕我。”
但她沒有,興許是他將包間裡的氣氛鬧得太僵,而主角是她,所以她不願意再待在裡面,又或許她根本就是不在乎,不在乎任何人,包括他,所以才選擇不管。
安言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微用力,半帶威脅半不在意地道,“行,既然蕭總您非要這樣,那我不介意我現在就跳車,已經是半個殘廢了,我不介意再殘一點。”
說完,她就想兀自打開車門,終究還是沒喲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在他的手指剛剛碰到他身體的那刻,低沉無奈的嗓音已經脫了口,“掉頭。”
安言勾脣一笑,甩開他的手臂,安靜地坐着,不再跟他說一句話,任由他將那灼熱的目光投擲在自己身上她也不爲所動。
直到黑色的勞斯勞斯幻影停在某棟別墅前,安言眉毛才動了動。
正要推開車門,手腕再度被男人攥住,安言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你是看我腳殘廢了還不夠,還想將我的手也弄殘廢?”
男人立馬放開手指,安言順勢推開了車門,一邊說,“你不要忘記你今天晚上帶我走的代價,要麼你聯繫溫北堂處理好路輕絕的事,要麼你自己處理好路輕絕的事,反正,他必須官復原職。”
蕭景喉頭哽住,人已經下了車,站在她身後,“你當真要怎樣作踐自己,要去給人家當後媽?”
女人沒轉身,頭微微朝他的方向側着,紅脣的弧度很冷,“那也比當年的我好,現在想想,當時真的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
頓了頓,她轉身,笑靨如花地盯着他,“蕭總您走好啊。”
蕭景看着她微瘸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那黑色的鐵藝雕花大門後面,從身上摸了一根菸出來點上,站了許久才上車,茯苓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位置看着。
別墅門口,安言靜靜地站在門口等着白喬來開門,因爲腳有些累,她將身子微微倚在牆壁上,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沉木色的大門驀地開啓,明亮的光線從裡面筆直地透出來,一部分照在了她筆直而纖細的長腿上,極長的裙子幾乎要將她的腳踝遮住了,但是開叉的設計又因爲她斜倚的動作露出了大部分的肌膚,就那麼暴露在空氣中。
“安言……”
聽到聲音安言才恍然擡頭,迷茫的雙眼立馬牽扯出一絲笑意,淡淡地笑着看着她,“白喬,我好累。”
白喬將門關上,看着那端已經跛着腳朝沙發走去的女人,眸子微凝,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又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腳還沒有辦法醫治麼?”
安言捧着那杯溫熱的水,冰涼的身體在慢慢回暖,忍不住笑了笑,“不想治了,既然當時是抱着必死的決心,那麼沒死成不知道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殘廢而已,我還承受的住。”
心都廢了,其它的完全要來幹嘛?
“他還是沒走,估計今天晚上又要守一晚上了。”
安言喝完整整一杯水,看都沒有看落地窗的方向,徑自站起身朝樓上走去,“我先去休息了,明天我還有事,輕絕還等着我給他帶好消息去呢。”
白喬看着她的背影嘆氣,這到底是折磨誰啊。
……
第二天一早,白喬終於敢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地出門了,但是將將出別墅門就被人堵在了門口。
她微微拉下捂住自己下吧的絲巾,一雙眼睛隔着超大的墨鏡盯着面前站在車前的男人,裝作聽不懂地問,“有事?”
蕭景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別墅,語氣微凝,帶着些許疲憊,“她呢?”
現在這個時間已經不早了,而安言也沒有跟她交代過要隱瞞他的行蹤,她咳了咳,看了一眼天上說,“看到那架飛機了麼?興許她就在那上面。”
男人眉宇掠過一抹陰鷙,眉心擰成一個川字,“白喬,不要跟我玩文字遊戲,要真的想玩,你跟秦淮加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
白喬絲毫不在意,兀自說道,“是啊,畢竟您如今權勢又大,還什麼都不怕,誰能鬥得過一個瘋子呢。”
“白喬——”
她將絲巾弄好,重新遮住下頜,又壓了壓戴在頭上的超大的黑色帽子,“啊,她去西泠市了啊。”
蕭景目光閃了閃,狠狠地盯着她,白喬怒極反笑,“看着我做什麼?你本事這麼大,你自己查就是了。”
男人轉身就鑽進了車裡,末了,又將車窗降下來,看着她,嗓音低沉哽咽,帶着常人不易感覺的卑微,“她的腿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啊,我這也才見她幾天呢,你指望我能知道什麼。不過蕭總,我覺得您如今就算是再順着她,將天上的月亮星星太陽一起摘下來送到她手中,安言大概也是無動於衷的,誰讓你這人真的這麼劣跡斑斑呢。”
白喬搖曳着身姿朝另一邊走去,茯苓閉口不言,照例將毯子蓋在他腿上,這一次,蕭景沒動,目光復雜地看着窗外灰濛濛的天。
西泠市。
安言剛剛出機場,目光所及之處就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來,她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來人模樣略微正氣,但不卑不亢的性子更讓人覺得正經,安言還未開口說話,餘生頷首對安言說,“路哥叫我來接您。”
秋季清晨的天氣,空氣都帶着溼潤的涼,安言忽然有些抱歉,看着餘生,“他的傷怎麼樣了?”
“路哥已經好多了,他讓我接您過去。”
安言忽地有些哽咽,笑了笑,“好。”
去往醫院的路上,安言側首看着西泠市的街道,想起之前路輕絕說的話,沒忍住問,“那個警察政審不合格不予以錄用對他的影響大麼?”
餘生側頭看了安言一眼,女人淡施粉黛的側臉此刻好似被蒙上一層霧氣,朦朧不清,他停頓了一會兒纔開口,“政界勾心鬥角,路哥這樣的性子休息一段時間也挺好。”
安言雙手交疊,絞緊了手指,有些恍惚,“撤職是因爲我,受傷也是因爲我,”她驀地停住語氣,轉頭看着餘生,“餘生,你信我這次能讓他官復原職麼?”
聽到這話,餘生目光很是複雜,看了安言一眼,“安小姐,雖然說是因爲你,但是如果我是路哥的話,我也會那麼做的,而關於政審,本來就是那人不合格,路哥沒有錯。”
只不過路輕絕只是在衆人都同意的時候投了極力反對的一票,恰好要進警局的那個人和某個高官有不少的聯繫,自然而然的,那人政審不過,路輕絕會因爲某些關係被撤職也是情理之中。
但源頭是安言。
安言想起半個月前那場車禍事故,司機肇事逃逸,她沒受什麼傷,事後路輕絕將肇事車輛找出來之後卻意外地發現車主以前不僅犯了事進了少管所,並且還是下一批刑警候選人中的一員。
於是那場政審,從路輕絕的角度自然是過不了的。
但那人背後可能的勢力可能是政界某位,警局爲了顧全大局,又爲了不讓事件鬧大,於是路輕絕背鍋了。
路輕絕受傷也是因爲她,安言至今都不能忘記在那條小巷子裡,路輕絕爲了護着她被一羣人打成重傷。
就算是恩情那也夠了,何況,他跟她非親非故,僅僅只是是一個人民警察呢。
餘生車子停在醫院露天停車坪,安言坐在副駕駛位上,閉了閉眸,睜開眼的瞬間推門下車,餘生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叫住了她,“安小姐,你前段時間要找的人,現在也在這間醫院。”
安言爲停住腳步,點點頭,朝醫院裡走去。
路輕絕身上被不同程度地用尖銳器具砍了幾刀,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人沒有大問題,但是因爲外傷比較嚴重,住院時間也就被無限延長。
她剛剛敲了敲門走進病房,路輕絕看着她笑了下,還沒開口,放在一旁的電話響了,“你先坐會兒。”
安靜地坐在沙發裡,看着那端正在打電話的人,因爲隔得近,安言似乎能夠聽到電話裡的聲音,屬於某個女人的,她熟悉的聲音。
直到電話講完,路輕絕轉頭看着坐在沙發上兀自發呆的女人,咳了咳,“安言,不是來看我麼?怎麼兩手空空?”
聞言,安言啊了一聲,有些尷尬地笑笑,她站起來,走到病牀旁邊,“我以爲以我們現在的關係,應該不需要帶禮品過來,不然顯得多生分。”
想起他方纔打的那通電話,安言嘆息,面上終於露出了一點愧疚的神色,“淺淺,還在打電話質問你是不是?”
路輕絕出差西泠市一個月,後面因爲公事纏身,又揪扯到安言,溫城路家自然知道了一些苗頭,以爲是他在外面養了女人,所以之前纔會和妻子離婚。
安言見他沒有說話,忍不住再度嘆氣,“路警官,現在看樣子都是我拖累了你啊,不過你跟嫂子離婚的事,我可不背鍋。”
都離婚了好幾個月的人了,自然跟安言沾不上邊。
倚在病牀上的男人扯脣,有些無奈,“你跟淺淺太像了,我們三個好像都有些倒黴呢,離婚對我們來說好似成了家常便飯的事。”
說到這裡,安言不禁扯了一把椅子坐在病牀邊上,看着他,“話說,軍婚不是很難離婚麼?你犯了什麼錯嫂子要跟你離婚?”
路輕絕臉上滑過不宜讓人察覺的落寞,攤手,“我現在是警察,嚴格意義上說,跟軍婚沾不上邊。”
“哦。”安言也不再問,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可是現在他們之間的關係倒是有點錯綜複雜,想到路輕淺,安言再度嘆息,“淺淺要是知道我跟你混在一起,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她離了婚之後怎麼樣了?”
路輕絕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說,“這幾年來,大概不是特別的順利。”
就這麼短短一句話,包含了什麼內容,路輕絕沒有明說,但是個中痛苦和糾結,安言卻能感受到一點。
說了這麼多,安言才提起今天來的主要目的,“路警官,大概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去上班了,”
看到路輕絕正要說話,安言趕緊打斷他,“你不要說不要我管這句話,我們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你多少知道一點我的過去,我是必須要回去的,回去的話就必須要面對一些人,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她不能帶着哥哥一直外面,落葉歸根,這才應該是一個人一人最終的歸宿。
而屬於她的東西,她也會一樣一樣拿回來。
路輕絕看着她纖細的脖頸下突出的鎖骨,眯了眯眸,“安言,你比從前勇敢了,我記得當時你丈……前夫拜託我找你的時候,他們都跟我說你其實一個劣跡斑斑的人,我將信將疑,但是轉念一想,能跟我妹妹當成好閨蜜的人,能劣跡到哪裡去?”
她已經起了身,站在牀尾淺笑着盯着他,“路警官算你有眼光,你放心,接下來的日子我會好好當一個後媽的,你兒子絕對不會吃虧,接下來請多多指教。”
“你沒必要這樣,爲了還我恩情做出這樣的犧牲。”
女人眼尾輕輕一挑,挽脣,“你就當是我需要一個男友力爆棚的男朋友好了,帶出去也有排面兒。我要去見一個老朋友,待會兒再過來。”
路輕絕無奈地笑,點頭,看着她微微有些和常人不同的步子,眉皺了皺,不仔細看其實看不太出來,但是稍微有點眼力不癡不傻的人都能看出來她腿上的缺陷。
正沉思着,安言突然站在門口看着他,“路警官,你說嫂子會因爲我們的刺激而對你回心轉意嗎?”
“那要看我們演得好不好了。”
說話間,安言已經拉開了房門,忍不住笑,“那我現在最喜歡演戲了。”
宋子初在這間醫院,聽說,這幾年她過得不太好,但是比起她當時的絕望,宋子初過得算不錯。
可惜,她現在不想讓她這麼好過了。
宋子初的手好像出了問題,聽餘生說,宋子初的手當初被人擰斷了,再也拿不起手術刀,只能在醫院做一些其他工作。
這對手術醫生來說,是莫大的恥辱和不幸,安言聽了眼裡露出延綿不絕的冷漠,問餘生,“她是招惹了什麼人,人家要這麼害她?”
況且,秦九不是是她的靠山麼?會讓她這麼慘,在溫城混不下去了,要在西泠市待着。
怔了一秒,安言纔想起來,秦九在兩年前就被端了,也是路輕絕下的手。
雖然路輕絕沒有明說,但這件事他立大功跟蕭景有莫大的關係,安言大概也能夠想到,因爲當年蕭景爲了從秦九手中換回她,犧牲了挺多,那些東西,他自然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在醫院找到宋子初時,她剛回辦公室,安言聽到聲音從沙發裡擡頭,在她微微有些愕然的目光中輕輕一笑,只是眼裡完全沒有笑意,“宋子初,好久不見了。”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宋子初抿緊了脣,手指抓緊了懷中抱着的資料,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是死麼?”
因爲安言是坐着的,所以自然要仰頭看着她,但是因爲她高高挑起來的下巴讓她氣勢足了不少,況且,從人的情緒來看,安言明顯要比她鎮定很多,“這句話難道不應該是我問你麼?宋子初,賭得起輸不起的人,你算是第一個。”
“你胡說八道什麼?!”
安言眨眨眼睛,看着她,“難道不是麼?當初那場飛機事故可不包括你呢。”
宋子初早知道有這樣一天,她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安言見面,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所以是蕭景讓她找來的?
想想兩年前那個下着大雨的夜晚,那男人像是暗夜修羅一樣出現在她面前,宋子初以爲他是來接她的,可是他二話沒說,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了恨意,冰冷無情,毫不留情不留任何餘地地將活生生將她的右手腕給擰斷了。
不是脫臼,而是重度骨折。
那晚,他渾身都溼透了,從頭到腳,冷峻的面頰上看不出來是淚還是從髮梢滾落的雨水,他盯着她爬滿淚水的臉無動於衷,更加不斷她痛的蒼白到沒有任何血色的臉,嗓音狠戾,“宋子初,我後悔了,比起她,我更希望你死。”
宋子初心裡建築起來的情緒在瞬間悉數崩塌,她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只能癱倒在地看着他離開,那晚,成爲了日後每夜她的噩夢。
而如今,宋子初看着面前這張依舊絕美的臉,只覺得異常諷刺,“的確不包括我,可你的保鏢不也是在事故幾天後發現我了?他難道沒有告訴你麼?”
安言有一秒鐘的恍惚,三年前某些影像閃過,蕭景暴怒的臉和掐着她脖頸的手指,那刻,她都認爲是她害死了宋子初。
那時,就算心裡還殘存着愛,但愛人的力氣也已經消失殆盡了。
所以她選擇不說,有些痛不能只讓她一個人經歷,就算是悔恨,他蕭景也是要佔一份的。
她靜靜地盯着宋子初的右手腕,看不出來什麼毛病,但宋子初反應卻有些大,抱着文件的指甲因爲用力泛着冷白,安言緩緩站起來,盯着她的手,“告訴了啊,但我還是承受了你死亡帶來的代價,但是我當時如了你的願沒有告訴蕭景,如今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
安言一步一頓地朝她走去,直到緩緩站在宋子初面前,宋子初瞳孔緊縮,後退了一步,“感謝?”
“不應該麼?所以說,我離開了這麼多年,連離婚協議也甩給他了,怎麼,你這麼沒本事麼?這都沒有在一起?”
宋子初咬着牙,盯着她,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羞憤感,尤其是看着安言如今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明明當天被罵的一無是處的是她安言,可她如今怎麼能還這麼高姿態?
“你是想說你當年比我有本事是嗎?安言,你不要忘記了你當初是用什麼手段讓他跟你結婚的!死纏爛打了這麼多年,就算離開了死了也不消停,蕭景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遇到了你!”
不算大的辦公室,白色的窗簾浮動,沒什麼聲音。
於是安言冷清又清晰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地砸進了宋子初的耳朵裡,“是麼?那我也是呢,我不後悔我做了那事,但我這輩子最後悔也是我當初怎麼就遇到他了呢?”
話音剛落,安言看着她刷白的臉色,脣角微勾,“啪”的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宋子初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安言臉色沒什麼變化,語氣也是,“宋子初,這個巴掌我想了好幾年了,我真恨當初沒直接叫易揚弄死了你!”
“安言,你——”
宋子初一句話還沒說完,安言揚手又快速地在她另外一邊臉蛋上扇了一巴掌,宋子初終於反應過來了,擡手就想還回去,安言身後截住她的手腕,不鹹不淡地笑,“不是說被人擰斷了手腕麼?打了我你還有力氣工作?曾經踩着別人上位當的醫生,宋子初,你真的噁心!”
也不知道安言哪裡來的力氣,宋子初就是無法掙開她的手指,只能恨恨地望着她,眸底蘊藏着說不出來的嫉恨,“當時,全溫城的人都說你死了,安言,你怎麼不真的去死?!”
安言恍惚了一下,“哪能如了你們的願,一個男人而已,反正是我用過的,我不要了就是。”
一個沒注意,宋子初的手掙開,還是想給安言一巴掌,但又被她抓住了手腕,安言冷冷地笑,“我男朋友在這間醫院呢,你儘管試試,他是軍警出身,到時候要是讓你缺胳膊斷腿了,也是你自己活該。”
所以說,路輕絕在某些時候拿出來說,的確還挺有排面兒的。
宋子初的神經緊繃着,面部表情有些猙獰,看着已經移到了門口的安言,“安言,你如今高興了吧,看到了溫城那成片的樹了麼?那是他換的,你滿意了吧?!他如今恨不得我去死,你心裡有沒有舒服一點?!”
她微微側頭,什麼表情都沒有,“可能。”
在她離開之前,宋子初閉上眼睛,緊緊掐着手心,裡面一片黏膩,可她去好像感受不到痛一樣。
宋子初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鬱氣,可是寂寂了很久的心臟終是慌了,安言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幾年過來,她挺清楚的,從某種方面來講,她跟蕭景一樣,不擇手段,很瘋狂。
在沉寂了這麼久之後,她又再一次撥了那男人的電話,這次是他逼她的,他曾經說過,此生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安言走了他怪不到任何人頭上,都是因爲他自負,但是他也說,再也不要見到她了。
電話通了,宋子初情緒激動,“蕭景,你叫她來的是不是?!”
沒什麼聲息。
茯苓有些尷尬,她側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閉目養神的蕭先生,一夜沒睡加上立馬坐私人飛機過來,蕭景這兩天,精神耗損真的太大了。
可是這個電話——
茯苓捂住嘴,小聲地對電話說道,“不好意思,我們蕭總現在不放便接您的電話,您看……”
來者語氣不善,茯苓暫時還想不到是誰,況且這個電話號碼也很陌生。
“叫蕭景接電話!”
隔着距離也無法讓人忽略的聲音,蕭景慢慢打開眼皮,將茯苓手中的電話拿過來,眸色清冷,“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難道不是我應該問你,你們要做什麼麼?!她回來你高興了是吧,那天晚上的事情誰不知道,你蕭景因爲一個女人丟了手裡的項目,轉而將安森集團更大的項目給讓了出去,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我現在明白了,除了她還有誰呢?!”
“你既然知道,那這又是何必。”
宋子初止不住身體裡散發的源源怒氣,“我何必?難道不是你讓她到我面前耀武揚威的?!蕭景,你要我一隻手還不夠,你非要讓她整死我你纔開心?!”
男人目光盯着窗外,長久以來沒有得到休息的身體此刻感知到的是無盡的疲憊,他想起她微跛的身影,心臟那處就有千絲萬縷的疼痛蔓延開來,鷹隼般的眸裡蓄着常人看不見的暗黑,“你要知道,如果我知道她要來找你,我不會讓她一個人來的,我只會跟她一起來。”
沒等宋子初開口,男人繼續緩緩道,“宋子初,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你失去了一隻手又算得了什麼呢?”
況且,她只是不能執起手術刀,僅此而已。
可他跟安言,他缺失了那三年,讓自己變得像個瘋子一樣,做着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而安言,她缺失了什麼,他至今都沒有辦法完全數出來。
可就目前看到的,都足夠他痛,並且,那痛楚是入骨入髓的。
掐斷了電話,茯苓纔將平板遞到他面前,指着上面的地圖對他說,“蕭先生,就是這個醫院,前蕭……太太爲什麼會和路警官在一起……喬特助已經將文件發您的郵箱了。”
------題外話------
——題外話——
今天很勤快,可是我卡文了,並且我的簡介被刪了,真的心好痛啊,有點小小的委屈,需要來一波安慰……我可愛的簡介,就靠那麼點兒顏色支撐着啊,還是翻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