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招供,我被送到了看守所臨時關押。
很多在看守所臨時關押的人,結果被‘臨時’十年二十年也沒能出去。
我當然相信凌雋不會讓我一直被‘臨時’下去,他肯定會想辦法撈我出去。
我對吳良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希望我能和朱虹關押在一起,他開始的時候不同意,後來在我再三要求之下,他沒敢得罪我,就答應了我的要求。
我以爲朱虹在吳良的關照之下會單獨住一個監室,沒想到她也一樣和四個女犯住在一起。
對於看守所這樣的地方我並不陌生,我之前多次探視凌雋,但都只是在探視室,從來沒有進過監室,這一次親自住進來,感覺完全不一樣。
朱虹看到我,一臉的驚訝,她還是那麼漂亮,好像比以前圓潤了一些。
我走過去和她擁抱:“朱虹,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你怎麼也……?”朱虹一臉的困惑。
“你能進來,我爲什麼不可以。”我笑着說。
“因爲什麼?”朱虹說。
“殺人。”我淡淡地說。
“啊?”
“當然是冤枉的,就我這小膽兒,哪敢殺人吶,都是讓人冤枉的,和你一樣。”我說。
朱虹表情黯然,“秋荻,我其實也想再見到你,不過我真不希望是在這裡見。”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反過來安慰她:“沒事,在這裡見也挺好,就當是體驗生活了。”
“這個地方,要進來容易,想出去就難了,現在你也進來了,那恐怕我們就得在這裡看着對方慢慢變老了。”朱虹說。
“咦,不是有一句老歌就是這樣唱的麼?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我哼唱了兩句。
朱虹苦笑:“那是和自己最愛的人慢慢變老才叫浪漫,而不是在這樣的地方慢慢變老,這樣的地方,到處充斥着絕望和陰謀,浪漫不起來。”
我坐在硬梆梆的牀鋪上,“也不是啊,每一種生活都是一種體驗,你不知道吧,前一陣我還變成了啞巴,然後我就學會了手語,我還變成了殘疾,結果我和我先生和好了,他帶我去了很遠的山區治腿,遇上很多有意思的事。”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了乾媽,乾媽那張臉,和朱虹長得真像。
“凌雋出去了?他被你救出去了?”朱虹說。
“沒有,他被人謀殺了,被車撞下山谷,生死未卜。”我忽然意識到我自己說漏嘴了,我忘了朱虹經常會和吳良在一起,要是她把凌雋沒死的消息告訴了吳良那怎麼辦?
“可是剛纔你明明說你和你先生和好了,難道你還有其他的先生?”朱虹說。
“那是我幻想的,其實是我表哥帶我去治的病。”我趕緊圓謊。
朱虹看着我,然後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是聰明的女子,我甚至懷疑她已經發現我在撒謊了,只是不說破而已。
其實我也覺得騙她不該,之前她也幫過我的忙,只是爲了凌雋,我真的不能透露太多的事給她聽。
“那個小婊*子,就你這樣的,還殺人?吹牛的吧?”
我和朱虹正在聊天,旁邊的一個五大三粗的女犯粗聲粗嗓地說。
“你罵誰呢?你纔是婊*子呢!”我回罵。
都聽說監獄裡老犯打新犯的事不新鮮,難道看守所也這樣?
“咦,你還敢還嘴?你知道我是誰嗎?”高個子女生說,她確實又高又壯,看起來恐怕有一米七六的樣子,橫截面積也非常壯觀,體重肯定不會低於80kg.。在看守所這樣的地方竟然還能保持這樣的體重,真是奇蹟,我心想。
朱虹看了我一眼,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讓我不要惹事。
其實就算我想惹事,如果和那個五大三粗的高個子相鬥,我的勝算應該爲負,好女子不吃眼前虧,我還是忍着些吧。
我忍人家可不忍,高個子見我不說話了,直接走了過來,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叫三姐。”
“守衛,打人了,有人打我!”我大叫。
剛剛叫出兩聲,那個自稱三姐的一大嘴巴子給我煽了過來,打得我臉熱辣辣的疼,這個女人真是沒有半點女人味,勁大得嚇人。
“不要打她!她是吳隊長的朋友,三姐,給別人留條生路,也給自己留條活路。”朱虹在旁邊說。
“又是吳隊長的朋友?這個吳隊長還挺喜歡犯人的嘛?小子,你倒是說說,你和吳隊長什麼關係?”高個子女人問。
“你先放了我,我再告訴你。”我強忍住怒火,平靜地說。
我知道我如果繼續反抗,只有兩個結局,一是被這位自稱三姐的母夜叉打死,另一種結局就是看守過來,將我換個監室,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其他監室恐怕也太平不到哪去,還不如暫時先忍一下,和朱虹在一個監室,也好相互照顧。
“好,我放了你,你說吧。”高個子放開了我的頭髮。
“吳隊長是我爸的乾兒子,我叫他哥哥。”我信口胡扯。
“拉倒吧你!這樣的牛你也敢吹?你也不怕風大了閃了你的舌頭?也對,這鬼地方是沒什麼風,所以你可以大膽吹牛,你還挺有意思的,我不打你了,晚上再說吧。”高個子女生鄙夷地瞪了我一眼,回她自己的牀鋪上去了。
朱虹看了看我,“你沒事吧?這地方就是這樣的,慢慢你就習慣了。”
“沒事,我的適應能力還是很強的,當啞巴作殘廢我都體驗過,這種日子算是不錯的了。”我說。
朱虹笑了笑:“你能有這樣的心態,你就不會死在這裡面了,秋荻,你知道這裡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我問。
“是絕望,被關在這裡的人,很多沒有具體的罪名,法官也不審你,就一直關着你,從春天關到夏天,從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然後又再到春天,再美好的青春在這裡都會變成灰色,所以這裡最裡最讓人難受的不是伙食,也不是環境,是無處不在的絕望。”朱虹說。
“所以你擔心我會消沉,會絕望到想死?”我說。
朱虹點了點頭,“你的出身我是知道的,在萬華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是絕對的大戶人家了,你現在淪落到這樣的地方,還能保持如此平和的心態,真是不容易。”朱虹說。
我也笑了笑,理了理被高個子扯亂的頭髮。“不瞞你說,我前一陣確實想到過死,而且我也實施了,後來被我表哥救下了,然後我治好了我的嗓子,還治好了我的腿,我又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我算是明白了,人生太苦,而且這種苦會一直持續不斷,只要還活着,就一定會有麻煩,根本就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既然麻煩避免不了,不如索性樂觀面對,只要堅持一下,也許就能看到曙光了。”
“我去!你這是在說人生哲學呢還是自我安慰啊?我他媽在這裡關了三年了,也沒看到曙光!你就別安慰自己了,你認命吧。”高個子又聽不下去了。
我沒有理她,只是笑了笑。
她竟然被關在這裡三年,想來也真是不容易。她雖然兇狠,但肯定也是有故事的人了。
“秋荻,你被冤枉殺了誰?”朱虹問我。
“我二叔,前一陣被我二叔害得可慘了,變成了啞巴變成了殘廢,後來我治好了,我就想當面向他問清楚,結果就約了他在蘭香會所見面,後來他確實承認是他害的我了,可他說着說着,自己死掉了,然後警察就說是我害死了他,我就到這兒來了。”我說。
朱虹皺了皺眉,“聽起和我當初進來時差不多一樣,這陷害的手法聽起來都像極了,看來壞人陷害人的招式也不多,就那老幾招而已。”
“是啊,我們現在同是天涯淪落人了,你放心,我相信我表哥肯定會把我救出去的,我只要出去了,我會想辦法把你們也救出去。”我說。
“你又吹了!你以爲你是救世主啊?我要睡覺了,少吹牛好不好?”高個子又不耐煩了。
“三姐,你別和她廢話,直接修理她一頓,讓她說不出話來,她說她是吳隊長的妹妹你也信啊?她要是吳隊長的妹妹,能到這裡來?”另外一個女囚說。
“你閉嘴,我讓你說話了嗎?我要對付誰用得着你來教我嗎?”高個子罵道。
那個多嘴的女囚趕緊閉嘴,看得出三姐在這個監室裡確實是很有威信,她的威信靠什麼建立起來也很明顯,當然就是她那五大三粗的身材。
看來五大三粗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有時也能成爲一種優勢,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中,這種優勢還非常有用。
我一直在思考着要怎樣才能和這個三姐和平共處,我不是那種會打架的人,但是面對這樣的一個環境,暴力恐怕更起作用,我在外面是齊氏的少主,是千金大小姐,但在這裡我什麼也不是,我就一女囚,而且還是一個不會打架的女囚。
不會打架的女囚,是註定要受人欺負的,我得想辦法解決這一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