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上輪椅,重新比劃手語,我彷彿又回到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不過想到我其實能說話,而且還能走路,我心裡又充滿喜悅。
如果我沒有經歷過那段黑暗的日子,我也許不會覺得能說話能走路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但是因爲我曾經啞巴過,因爲曾經殘廢過,所以我才陪感珍惜,果然是失去過才懂得珍惜。
因爲我曾經啞過,現在無論是凌雋還是阿芳,都成了手語高手,我和他們比劃溝通幾乎沒什麼障礙,他們能準確地知道我到底想要表達什麼,這是一件有趣的事,但我得時常緊閉嘴巴提醒自己:我是一個啞巴,我不能說話。如果不提醒,我就會說出話來。
再次回到凌府,感覺像做了一場大夢一樣,一切如舊,我和凌雋又回到最初百般糾纏的的地方,因爲已是冬天,花園的裡花草大多凋敝,多少有些許落寞之感,但一想到凌雋和我一起回來了,我心裡就欣喜非常。
也許我和他之間還會有更多的波折,但這一刻我們能在一起,我便是幸福的,太多的經歷讓我明白了世事的無常,也明白了只爭朝夕的道理。
鄒興已經知道馮永銘的就是凌雋,他之前對馮永銘多有不敬,當我和凌雋回到凌府後,他顯得有些惶恐。
“對不起雋哥,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是你,所以……”
“那不能怪你,我當時自己都不承認自己是凌雋,你不知道我,那也是正常的,我不在的那段時間全靠你照顧秋荻和這個家,謝謝你了鄒興。”凌雋說。
“雋哥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你是我老闆,是我大哥,我爲你做事那是應該的,你不必感謝我,你還活着那就是最好的了,以後我們又可以跟着你一起打天下了。”鄒興說。
看着鄒興一臉的真誠,我都覺得凌雋竟然還防着他,實在是有些過份了。
“只可惜太太的身體……不過也沒關係,暫時治不好沒事,現在醫學那麼發達,說不準哪天出了什麼新藥,就把太太給治好了呢,太太是好人,肯定會好的。”鄒興又說。
凌雋笑了笑,“太太會好的,也許哪天一覺醒來就好了呢,阿興,這段時間朝會怎麼樣?”凌雋問。
“還好啊,但是生意不如以前,我不太會懂得經營,加上我不是老闆,所以高管們也不太聽我的話,比起以前雋哥掌舵的時候,那是差得太遠了,我其實也很想做好,但確實能力有限,讓雋哥失望了。”鄒興說。
“沒事呢,能保持現狀就不錯了,萬華娛樂行業的競爭有多劇烈我是知道的,你能保持不垮就已經不錯,真是辛苦你了,你接着管朝會吧,好好幹,我相信你能做好。”凌雋說。
“不了雋哥,這個總經理我不做了,我本來就只是給你開車的司機,你非要讓我暫時接管朝會,所有的人都不服我,我能力本身也不夠,還幸虧有你找來的幾個兄弟幫襯着,不然我真的早就扛不住了。”鄒興說。
凌雋笑了笑,“那好吧,既然你那麼爲難,那你暫時就不用管了,讓我自己來吧,不過你對外還是要稱我爲馮總,不能叫我雋哥,我現在的身份還是馮永銘,是老闆齊秋荻的表哥。”凌雋說。
“這個我明白,你放心吧雋哥……”
“嗯?”凌雋眼睛一瞪。
“不對,是馮總,馮總,那我去通知高管,明天開會吧?”鄒興趕緊改口。
“好,明天開個會,我也想了解一下目前朝會的情況。”凌雋說。
“那行,我去安排。”鄒興說着出去了。
凌雋推着我來到他的書房,將門關上。
“我知道你有話想說,你說吧,再不說你恐怕真得憋出病來了。”凌雋笑着說。
“是啊,我真是憋得難受,我覺得鄒興還是很忠心的,你爲什麼總是要懷疑他呢,我認爲他沒什麼二心啊。”我說。
“我沒有懷疑他,我只是沒有完全地信任他而已,你那麼激動幹嘛,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懷疑他的話,我只是認爲我們應該謹慎一些而已,鄒興跟我多年,我內心當然還是相信他的,不然我也不會將朝會託付給他,現在是非常時期,小心一些沒什麼不好。”凌雋說。
“那你剛纔說讓他繼續接管朝會是有意試他的吧?”我說。
凌雋點了點頭,“是的,鄒興以前是沒什麼野心的人,我想看看他坐到高位後又讓他下來,這樣的落差他接不接受得了,如果他接受得了,那說明他確實還是一片忠心,如果他有問題,那他肯定會表現出不滿,只要他表現出一點點的不滿,我也能看得出來。”凌雋說。
“那倒也是,你精得狐狸似的,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我說。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朝會和那些高管開會吧。”凌雋說。
“我?我現在坐着輪椅,還是個啞巴,我去幹嘛?去了我也不能說話。”我說。
“你現在回到萬華市來了,早晚得露面,你一但露面,那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到時你二叔就知道你回來了,他一知道回來了,而且如他想要的那樣又啞又殘,他肯定高興壞了。”凌雋說。
“然後呢?”我問。
“你不是很聰明嘛,你想想,如果你是你二叔,他會怎麼做?”凌雋說。
“我好歹也是齊氏的少主,如果二叔知道我已經不能對他形成了威脅的話,他肯定非常的高興,然後他會假仁假義地將我接回齊氏,一方面他表現得對我非常關心,另一方面也向外界證明,他當董事長並不是他要奪權,而是我真的沒有能力擔任董事長一職了。”我說。
“很好,齊家這個大小姐果然不笨,確實有資格做我老婆。”凌雋讚許地說。
“切,你這是誇我呢還是給自己臉上渡金呢?”我笑着說。
“你說話聲音小一些,不要讓外面的人聽到你說話,要是讓外面的人聽到啞巴說話,那也太令人驚奇了一些。”凌雋說。
“可是我要裝到什麼時候?我總不能一直裝下去吧,我要是這樣一直裝下去,我都擔心我真的會變成啞巴了。”我苦着臉說。
“沒事啊,你要是變成了啞巴,那我們就再去找金三元,讓他給你喝那種又臭又腥的湯藥。”凌雋說。
“你有沒有一點人性啊?你知不知道那藥到底有多難喝啊?”我說。
“當然不知道了,我又沒喝過。”凌雋笑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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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雋推着我走進朝會的會議室的時候,我心裡其實還是有感動的。
凌雋那麼驕傲的人一個,他現在不但把自己弄得很醜,而且還推着一個啞巴‘殘疾人’去參加高管會議,這樣的事就算是普通人也會覺得很沒面子的,更何況他這種心高氣傲的人,他現在能放下身段這樣做,至少說明他是一個懂得隱忍的男人。
懂得衝冠一怒的男人有血性,但懂得隱忍的男人有智慧。衝冠一怒大多數情況下只是匹夫之勇,而懂得隱忍的男人,纔是真正的智者,纔是真正能讓女人依靠的男人。
那些高管看我坐着輪椅來參會,都顯得有些驚訝,他們當然不知道我都經歷了些什麼,雖然驚訝,但當凌雋推着我進會議室的時候,他們還都是站了起來,畢竟我現在是這裡的老闆。
“前一段時間出了一些問題,所以我和齊董事長離開了一些時間,這段時間裡全靠各位同仁同心同德打理朝會,保持着朝會的興隆,在此我代表齊董事長謝謝大家的的努力工作,齊董事長遭壞人所害,導致暫時失聲,腿腳也出了問題,所以以後齊董的指示都由我來傳達,我們一起支持齊董事長,希望她早日康復。”凌雋說。
會場裡沒有人出聲,面對一個啞了的殘疾老闆,高管們除了同情之外,恐怕更多的是在考慮朝會的未來到底會怎樣。
凌雋伸手過來將我扶上會議桌中間的位置,他則坐在旁邊。
我開始比劃:“本人現在遇上了一些困難,但這只是我個人的事情,並不會影響到整個朝會的經營,以後朝會的事務都由馮總來負責,我會淡出,希望大家像支持我一樣的支持馮總,我也相信馮總會帶領大家將朝會再現萬華第一娛樂品牌的輝煌。”
我比劃得認真,高管們則是一頭霧水,直到凌雋將我比劃的內容翻譯出來之後,他們才發出一陣掌聲。那掌聲到底有多少是發自內心的,這就不好說了,老闆講話,員工怎麼也得意思意思。
休息了一下,我接着比劃:“前一陣因爲馮總有事,所以讓鄒興代理了一段時間的總經理,他做得也非常出色,不過他接觸這個行業的時間太短,做起來還是稍顯吃力,他本人也向我申請辭去總經理一職,以後他會繼續協助馮總參與朝會的管理事務,在此我們還是要感謝他爲朝會的辛勤努力。”
凌雋翻譯完之後,大家再次鼓掌,鄒興面露感激之色,這樣讓他體面地從總經理位置上下來,也不至於讓他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