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之後,我拿到了鑑定結果,火災現場的骸骨經過dna比對,就是我母親。
天地瞬間崩塌,痛斷肝腸。
哭暈又醒,醒了再哭暈,眼睛腫成了一條縫,眼淚慢慢哭幹,最後只剩下乾嚎。
爸爸沒了,凌雋沒了,現在媽媽又沒了,我所有的至親一一失去,這世上只剩下我孤單一人。
上天一次一次地奪走我僅有的親人,就像割去我身上的一塊塊肉,世界末日來臨般的絕望籠罩着我,我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我將自己鎖在臥室裡,哭到天黑,再哭到天明。
如果同在地獄般的煎熬,我想到了死。
我知道死是懦弱的行爲,但真的扛不住了……
我暗自決定,給媽媽辦完一個體面的葬禮,我就下去陪她們,陪爸爸,陪媽媽,陪凌雋。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是生無所戀,生不如死。
我在巨大的痛苦中煎熬,我累了,想逃脫,最好的逃脫方式就是去死。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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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陵園。
齊氏企業的高管都陸續到齊,他們都是來向母親告別的。
天空下着綿綿陰雨,我站在雨中,拒絕阿芳撐過來的雨傘。不一會,我全身已經淋透。
“媽,你一路走好。”
我已哭不出眼淚,只是身體劇烈的抽咽。
“秋荻,你要堅強,節哀。”三叔走過來說。
我沒有答話,我心如死灰,誰我也不想理。
“秋荻,你媽媽生下有沒有留下什麼遺囑?齊氏企業的資產未來如何分配?”二叔走過來說。
我的心再次像被刀剜了一樣的疼,媽媽屍骨未寒,這個時候,二叔想的竟然是齊氏的資產。
他的心難道不是肉長的麼?難道金錢真的能讓人六親不認麼?
“我現在沒有心情討論這個話題,這事以後再說。”我冷冷地說。
雖然我出嫁了,但在法律上,我還是齊家資產的合法繼承人,二叔應該是擔心我會回齊氏去和他們爭搶利益吧?
二叔有些尷尬,三叔在旁邊也說:“二哥,今天是大嫂的葬禮,你說這些不合適吧?”
“我也只是……”
“別說了!二叔,我媽還沒走遠,你這樣不擔心會遭報應麼?”我哭着說。
“我……”
二叔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因爲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另外一件事上。
一個男子打着雨傘走了過來,將手裡的花放在媽媽的墓前,然後彎腰鞠躬,他的傘壓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他的身形如此熟悉,我禁不住叫了一聲:“凌雋!”
他並沒有迴應,我走了過去,很不禮貌地扯開他的雨傘。
我看到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表情僵硬,左臉有一塊黑色的大面積的胎記,讓他整張臉看起來詭異而醜陋。
“您認錯人了。”他聲音嘶啞。
“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我媽媽的葬禮上?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我問。
其實這樣的問話是非常不禮貌的,在媽媽的葬禮上,來的都是客,不管他相貌如何,我都不應該這樣問的,只是他身形實在太像凌雋,所以我纔會問得如此突兀。
“我叫馮永銘,是齊家的表親。”他啞聲道。
我媽媽叫馮佳怡,如果他姓馮,那確實有可能是我媽媽孃家那邊的人了。
“你叫我媽媽叫什麼?”我問。
“當然叫姑姑,你是秋荻表妹吧?請節哀順便。”
他雖然相貌醜陋,但說話卻非常有禮貌,只是聲音太沙啞,聽起來讓人渾身不舒服。
“那我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我還是不相信。
“我相貌醜陋,平時也不敢出現,聽聞姑姑去世,特來悼念。”他說。
“秋荻,你不要這樣盤問人家,人家好心來憑悼……”三叔在旁邊說。
“你叫馮永銘?”我並不管三叔的話,自顧問道。
“是的,馮永銘。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請表妹節哀。”
他說完撐傘走開,我從他的背影看去,就是活脫脫的凌雋!
這人就是凌雋!我心裡大叫。
只是他的相貌和聲音都和凌雋相差甚遠,這又是爲何?如果他是凌雋,爲什麼不和我相認,而且凌雋英俊不凡,他的相貌醜陋之極,這也解釋不通。
也許是我思念凌雋過度,所以纔有如此幻想吧,我又對自己說。
陵園門口,鄒興已經在車上等候多時,阿芳將失魂落魄的我扶上車,我靠在椅背上,心裡荒蕪得像無邊的沙漠,沒有一丁點的生氣。
阿芳緊緊握住我冰涼的手,鄒興脫了下他的外套讓阿芳給我披上。他們想用他們所能想到的一切形式來溫暖我已經快要死去的心。
“太太,就算是所有的人都走了,你還有我們,你別忘了,你還有軒兒。”
阿芳也許是從我的眼神裡讀出了死亡的味道,她知道了我的求死之心,所以她有意提起了軒兒。軒兒就是齊志軒,是我那苦命的兒子,現在正在外地的孤兒院裡避難。
提起軒兒,我心裡總算有了一點悸動,不吃不喝已經兩天,我身體虛弱得厲害,嘴脣也乾燥得裂開,“阿芳,我要喝水。”
阿芳趕緊遞過來一瓶礦泉水,我喝了兩口,可能是胃裡長時間沒有進食的原因,才喝下去就想嘔吐,我強忍住沒有吐出來,阿芳看到我虛弱的樣子,哭出了聲。
我摟住阿芳的肩膀,是安慰她,也是安慰我自己,心如死灰生無所戀的滋味很難受,眼睛裡看到世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心裡死寂得像冬天的荒野。
我再次暈了過去。
醒來後我住在郎林的診所裡,我病了,病得很嚴重。
我全身無力,身上劇烈疼痛,郎林也沒有說我到底得的是什麼病,我自己心裡清楚,心死了,多日不進食,身體自然要出問題,心病難治,我要好起來,只有心先活過來。
本來等媽媽的後事完了之後就讓自己死去,但阿芳提起軒兒,又讓我猶豫不決,軒兒在還沒有明白爸媽是個什麼概念的時候就失去爸媽,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殘忍,我現在失去雙親都這麼痛不欲生,我如果死了,誰來保護軒兒?
我是齊家財產的合法繼續人,又是凌雋的妻子,我有義務將凌雋未完的事業繼續下去,我擔心如果我死了,那麼凌雋的仇人會找到軒兒斬草除根,我可以死,但凌雋留下的血脈不能沒了。
恍恍惚惚中,凌雋來到了我的牀前。
他面容模糊,但我認得是他,我伸手撫摸他的臉,泣不成聲。
“秋荻,你不能放棄,你不能死,你要將軒兒撫養成人,你要替我報仇。”凌雋說。
“可是雋,我受夠了,我好辛苦,我撐不住了,你們一個個都離我而去,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我真的想隨你們而去。”我哭道。
“你是堅強的女子,也是我們兩家唯一活下來的大人,你怎麼能死,你要是死了是不負責任,你怎麼能讓軒兒成爲孤兒?”凌雋說。
“可是我真的承受不了了!我真的太累了,我想死了。”我說。
凌雋伸手過來摟住我的頭,“有希望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再堅持一下,就能見到曙光。”凌雋說。
“真的麼?那我這一輩子還能見到你麼?”我問。
“當然能,心有希望,一切都會美好起來,堅持住,我的愛人。”凌雋說。
說完他飄然而去,我大叫出聲,又是南柯一夢。
一切都那麼真實,我手心還是溼潤的,也不知是我自己的眼淚還夢裡凌雋的眼淚。
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跳下牀追了出去,夜已深了,走廊裡有慘淡的燈光,卻並沒有人影。
值班護士見我衝出病房,趕緊過來攔住:“齊小姐,你身體弱,好好躺着,不要到處亂跑,一會郎醫生知道了又得罵我們了。”
“剛纔,你看到凌雋了嗎?”我拉住她問。
“凌雋?沒有啊?報紙上不是說他出車禍死了嗎?齊小姐,你身體虛,肯定是產生幻覺了。”護士說。
我搖搖頭,“不可能,我分明看到他了,我摸到他的臉了。他就是凌雋,我能感受他的氣息。”
“齊小姐你快別這麼說了,我們護士見過的生死太多,不相信鬼神的說法,要是其他病人聽見了,會造成恐慌的,你肯定是身體虛弱產生幻覺了。”護士說。
“好吧,那就當我是產生幻覺了。”我說。
回到病房躺下,我回憶着夢裡的情景,覺得非常的真實,凌雋分明就在我身邊,但爲什麼我衝出去他就不在了呢,而且護士也說沒見過有人經過,難道我真的產生幻覺了?
還是我日夜思念凌雋過度,所以會覺得凌雋就在我身邊?
我分明清楚地記得凌雋在夢裡讓我要好好活着,還讓我要把軒兒撫養大,還說讓我要替他報仇,難道真是他託夢給我?
可是,如果他是要託夢給我,那爲什麼不直接說清楚到底是誰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