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雋這話一說出來,我心裡五味雜陳,一方面高興他推開我是因爲想保護我,另一方面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凌雋不是那種輕易就認輸的人,他都說很難,那當然問題就非常嚴重了。
“總會有辦法的。”我哽咽着說。
他笑了笑,“其實我無所謂,只是苦了你。”
我以爲我聽錯了,沒想到他會對我說出如此溫情的話,這個混蛋,讓我強忍的淚水又掉了下來。
“你知道我苦你就應該想辦法出來補償我,對了,我有件事想問你,鄒興說是我爸爸害死了你的那個前女友,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緊張地等着他回答,他卻不急不忙,他盯着我看了一會,才緩慢地說道:“秋荻,那都是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我們在傷害對方的同時都得到應有的懲罰,過去的恩怨,就了了吧。”
“這麼說是真的了?可是我問過我媽,她說她以前從來都不認識你,也和你們淩氏從來都沒有糾葛,我爸又怎麼可能會害了你的女友?”我說。
“嚴格來說,她不是我女友,我和她都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她是師大的學生,那時我剛剛開始創業,還不是有錢人,她暑假到我公司做臨時工,然後我們彼此都有好感,還沒來得及正式戀愛,她卻忽然懷孕了,我問她是誰的,她說是淩氏集團的董事長的,淩氏集團的董事長是誰我們就不用說了,再後來,她做了孩子,然後就失蹤了,她託我同事向我說永別了,從此我再沒見過她,她肯定是想不開自殺了,她的名字叫任纖纖。”凌雋說。
我心裡很難過,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爸爸在我眼中一向都是標準的五好男人,怎麼可能會揹着媽媽在外面找女人?而且找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把人家肚子弄大了,又始亂終棄,我真的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爸不是那樣的人。”我虛弱地說,我其實心裡也沒底,雖然我相信我爸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但畢竟那是幾年前的事,我當時還是小姑娘,對人情世故一無所知,又怎麼能保證我看到爸爸的好都是真實的。他許他只是在我面前表現得好而已。
他冷笑,“那是你爸,你當然要維護他了。”
“好吧,就算是真的,那也已經過去了,咱們現在不再提這事了好不好?”我說。
他的表情又變得溫情起來:“我也說過不提了,把對你爸的恨報復在你身上,是我犯的錯,秋荻,對不起。”
我心裡傷感:“沒有誰對不起誰,我也傷害了你很多,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命,過去無法改變,但未來可以憧憬,你不要放棄,我會想辦法將你弄出來。”
“你只是一個弱女子,你怎麼能救我出來?你非要努力將我救出來,那你也只能去求人,秋荻,這個世界很現實,你求了人也未必有用,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們都已經離婚了,沒有什麼關係了……”
“你不要再說這些廢話了,我不愛聽!上次給你辦離婚的那個律師叫什麼來着?他不是你的私人律師嗎,我去找他想辦法。”我說。
“我被抓進來這麼久了,他也沒出現過,他早就不是我的私人律師了,我現在所有私人的資產都被凍結了,我根本沒錢請他黃建宇那樣的大律師,那些人既然想要把我弄進來,當然就會阻斷一切可能將我撈出去的路,你找他也沒用。”凌雋說。
“現在的人怎麼都這樣翻臉不認人?我得去找他,你沒有錢,我有啊,你還給了我兩個億呢,足夠請得起他爲你打官司了。”我說。
“你糊塗!你這女人就是愚蠢!那些錢都是我留給你和孩子的,誰讓你亂花了?你把那些錢花了也救不了我,你就不要再折騰了!你越折騰只會讓我更煩你!”凌雋狠狠地說。
他雖然裝得很狠,但我從他眼裡看不到任何的恨意,有的只是疼惜。
“你煩我就煩我吧,你丫的現在在裡面,你煩我又能把我怎麼的?你有種就出來像以前一樣對付我啊?不說了,我要走了,你好好地等我消息。”我說。
“齊秋荻,你這個蠢女人,你不要再折騰了,你不要去求人!”他叫道。
我努力對他一笑,“你別吼了,你現在控制不了我,我他媽想幹嘛就幹嘛,你有種就出來,不然就算你慫。”
我離開的時候,身後是他無奈的叫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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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建宇是萬華市有名的大律師,要查到他的號碼並不難。
我在咖啡廳再一次見到黃建宇的時候,我終於想起我爲什麼看到他很面善了,因爲我確實見過他,上次我被綁架時,在加油站的公測裡向一個小姑娘求救,他就是那個小姑娘的爸爸。
當時他並沒有出手幫我,這也說明他確實是一個現實的人,作爲律師,一向都是將自己標榜爲主持公平伸張正義的職業,可他見一個孕婦被欺負都不出手相助,這已經說明他人品實在不怎麼的,雖然他外表看上去很儒雅。
他並沒有認出我,或者說他並不記得上次我在加油站見過他,他今天穿着得體的西服,大熱天的還打着領帶,我都替他熱得慌,還好咖啡廳的空調給力,不至於讓他滿頭大汗。
“齊小姐,你找我有什麼事?”黃建宇看了看手腕上名貴的手錶,暗示我他的時間很寶貴,當然,他這樣的在律師,諮詢費都是按小時收的,時間確實是很寶貴。
他很專業,知道我和凌雋已經離婚,所以他不叫我凌太太,而是叫我齊小姐。
“你以前是凌雋的私人律師,現在他有官司,你怎麼能袖手旁觀?”我帶着質問的口吻問。
“我是和淩氏合作,負責淩氏集團的法務,不是凌雋一個人的律師,現在淩氏集團不讓我插手凌雋的案件,我當然不能幫他。”他說。
“這怎麼可能?凌雋是淩氏的董事長,他出了事,他的集團怎麼可能會不讓你去過問他的官司?”我叫道。
“齊小姐你不要激動,我說的都是事實,現在凌雋已經不是淩氏的董事了,董事會已經罷免了凌雋董事長一職,已有新任的董事長了,淩氏集團高層發表申明,凌雋的所作所爲和他們沒有關係,也不讓我去過問凌雋的官司。”黃建宇說。
他說的應該是真的,我雖然不相信他的人品,但我知道他沒有必要對我撒謊。
“凌雋還是淩氏最大股東吧?他們怎麼能輕易就罷免了他?”我說。
“齊小姐也是出身富商家庭,這點常識你應該還是知道的吧,就算他是最大股東,但他現在這樣的處境,也無法行使董事長的權利,更何況他現在已經不是淩氏最大股東了,他已經對淩氏失去控制權了。”黃建宇說。
“這怎麼可能?淩氏一直都是他說了算的。”我叫道。
“半年多以前,凌總投資了國內一家很大的公司,這家公司是做的光伏產業,主要是做出口,投資不久,就遭遇到了歐盟對華的光伏傾銷起訴案,歐盟大規模提高了對華光伏進口的關稅,這家企業的競爭優勢瞬間消失,那是一筆失敗的投資。”黃建宇說。
“商場上勝敗都是常事,一筆失敗的投資算不了什麼吧?”我說。
“不僅這一筆投資,凌雋今年以來的好幾筆投資都犯了嚴重的錯誤,導致淩氏有了幾年以來的第一次虧損,他在公司面臨了巨大的壓力,其他股東一起落井下石,逼他承擔起責任,他的處境很艱難。”黃建宇說。
“他那麼精明,肯定是受別人算計了,不然他不會出現連續性的錯誤。”我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後來股東逼他出售自己的部份股份,他竟然答應了,他出售的股份套現了兩個億,那兩個億去哪裡了,齊小姐自己心裡有數。”黃建宇說。
原來離婚時他給我的那兩億五千萬,是他賣股份的錢,我現在才明白。
他應該是感覺到了來自身邊的危機,所以他擔心自己過不了這一關,於是給我留了一條後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說,你現在沒有義務爲凌雋的官司辯護了,那我如果以個人名義請你出面接手這個官司,那是可以的吧?當然,費用我自己承擔。”我說。
“不行,我不接這個案子。”黃建宇說。
“爲什麼?你以前和凌雋也算是有些交情,你怎麼能這麼絕情?”我說。
“齊小姐,怒我直言,凌雋已經成爲過去,但我現在還要在萬華市混,我如果接這個案子,會得罪很多人,我可不想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我寧願不賺你的這一份錢。”他倒是說得很直接。
“也就是說,有人已經告訴過你了,讓你不接凌雋的案子,是嗎?”我問。
“齊小姐是聰明人,有些事不用我多說你也能理解。”黃建宇說。
“那個人是誰?他既然都不讓你接這個案子,那就說明他希望凌雋一輩子呆在監獄裡不出來,也就間接地說明凌雋的案子其實和他有關,他肯定在背後起了不好的作用,所以他才希望凌雋不出來。”我說。
“我說過齊小姐很聰明,該猜到的你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齊小姐既然是聰明人,那也知道我不會說出那個人是誰。”黃建宇說。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肯定有很多人不想讓凌雋出來,周進尺就是其中一個。”我說。
黃建宇是老狐狸,他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笑了笑。
“你開個價吧,要多少錢你才肯接手這案子?”我說。
“我已經說過了,不是錢的問題,該說的我都已經說清楚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黃建宇站起身來,走出了咖啡廳。
他都沒給我出價的機會,說明他確實是鐵了心不接這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