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毅下意識遮住了晨夕的眼睛,不希望她看到這些陰暗的東西。
曾經是他不在身邊,這纔不得不讓她獨自面對現實的殘酷,如今有他在,他自然要保護好自己的女人。
晨夕明白傅司毅的心,可她握住的傅司毅的手,輕聲說道:“我沒事,我想看清楚。”
她想看清,更想記住穆婉晴此時此刻的樣子。
她想,這大概是從地獄裡出來的女惡魔,她只聽說過,毒品這種東西很可怕,卻沒有想過,它能將一個人變成這樣。
她就是一隻被關起來的困獸,明知道無法逃脫,因爲痛苦,她本能地掙扎着。她的手腕都快要磨破了,看她的樣子,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以前的穆婉晴,不管出現在哪裡,都是光鮮亮麗的。就算她離開了穆家,依舊很注重自己的打扮。
可現在的她,臉上粘稠的液體已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鼻涕,還是唾液,有的還垂在半空中,她用沙啞的聲音嘶吼着,想要自由,卻得不到。
隔着那麼遠,晨夕依舊能感受到她所承受的痛苦。
那大概是真正的煉獄,只是看着,都讓人毛骨悚然。
晨夕雖然討厭穆婉晴,眼前的畫面看久了,她也會看不下去。望向一旁的父親,穆正峰一直站在那,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審訊室裡的人,不曾移開過。
那裡有質疑,逃避,心痛,失望,震驚,最後,歸結於平靜。
穆正峰迴過神,沉默了片刻,這才問向局長:“我能不能……進去和她當面談談?”
局長有些爲難,本來這種情況是不允許家屬探視的,她這個樣子,很容易出現意外,萬一有什麼閃失,他可不好交差。他是穆婉晴的父親,更是傅司毅的岳父。
不管這人以前多好,一旦和毒品這東西沾上關係,那就是喪心病狂的。
爲了得到那個東西,他們什麼都能做,他不敢冒這個險。
“這個……穆先生,你進去,很危險的。”
“不用鬆開她的手銬,我就只是想進去,看看她,和她聊聊。放心,我會保證自己的安全,你們可以在外面看着。我就是,想進去看看。”
那是他的女兒,有着血緣關係,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
現在卻變成了這副鬼樣子,穆正峰失望心痛,更多的是難過。他始終不相信這個事實,他的女兒再混賬,也不會去碰這種東西。
說不定,是什麼人陷害她,不小心染上的。
不是還可以戒掉的嗎?
對她徹底放棄是一回事,可當他真正看到穆婉晴這個樣子時,他這個做父親的,哪裡能做到真正的鐵石心腸。
局長犯了難,他可不敢承擔這個責任。
“父親!”
“不用擔心,你就在外面待着,你現在懷着孩子,不要看太多這種事,對孩子有影響的,知道嗎?”
面對晨夕,穆正峰還是那個溫和慈祥的父親。
在傅司毅的同意下,局長才敢讓人打開門,一再強調,有任何情況,立即喊人,他們就在外面守着。
穆正峰應聲,看着審訊室的門慢慢打開了一點點,他站在門外,竟覺得,這雙腿像是被灌了鉛一樣,重如千斤,沒邁出一步,哦度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他貼着門口,沒有露出臉來。
被困在椅子上的穆婉晴看見門開了,終於停止了嘶吼。
她死死盯着門外,低吼道:“放開我,聽到沒有?你們快放開我,我要煙,給我煙。”
她只以爲,在門外的又是那些想來問話的警察。想到了自己會被抓住,她卻忽略了自己的情況,沒有煙的時候,她的身體裡,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螞蟻在爬,它們在一點點啃食自己的身體,從肉,到骨頭。
她的頭都快要裂開了,她分不清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她現在只想離開這,她要去找羅斌,讓他給自己煙。
穆婉晴的聲音,讓穆正峰用力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門砰的一聲,撞在了牆上又彈了回來,他就這樣,出現在了穆婉晴的視線裡。
穆婉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再見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是在審訊室裡。
看到那張臉時,她的腦海裡想到的是苛責,是失望。
她下意識別過臉低着頭,長髮幾乎擋住了她整張臉,這一刻,她忘記了肉體上的痛苦和折磨,如果可以,她真想消失在這裡,她的心裡,還是不想讓父親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穆正峰不緊不慢關上了審訊室的門,整個空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看到了女兒的閃躲,原來,她還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她還有那麼點羞恥心,不敢面對他。
穆正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手腕上被磨破的地方,猩紅的顏色,在審訊燈下,是那麼刺眼。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心疼的。
“擡頭,看着我。”
熟悉的聲音落在穆婉晴的心裡,沉甸甸的。冰冷而平靜的語氣,讓穆婉晴比任何一次都要害怕。
父親從來沒有用如此冷靜的語氣,和自己說過話。他猶豫着,身體控制不住顫抖了起來,她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麼不堪,她不敢擡頭,甚至不敢出現在父親的面前。
他爲什麼要來?
“既然敢做,就該知道,做這一切,有什麼樣的後果。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嗎?”
穆婉晴握緊了拳頭,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猛地擡頭,對上那雙冰冷的雙眸,不再閃躲。
шωш .ttκan .C〇 看到父親那張冷漠的臉,穆婉晴不禁笑出了聲,整個人靠在了椅子上。
“怎麼樣?看清楚了嗎?對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滿意嗎?我又讓你失望了,對不對?”
看到她這幅不知5;151121779088459悔改的樣子,穆正峰下意識擡起手,卻沒有落下來。
看到父親的動作,穆婉晴大笑了起來:“怎麼,又想打我,是嗎?你打呀!反正,我已經被你打順手了,不在乎多這一次。”
穆正峰皺緊了濃眉,最後還是慢慢放下了手。
“我只問這一次,你是無意中,被別人害成這樣的,對不對?”這是穆正峰下意識的自我欺騙,只要穆婉晴說一句是,他還願意幫她去戒毒,她應該還陷得不深,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不是。”穆婉晴迎上穆正峰的眼睛,堂堂正正地說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知道他們給我的煙裡有什麼東西,就是我自己自甘墮落,我高興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我喜歡這樣的生活,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