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回,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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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西南邊陲的一座名山。
維度雖低,然位於千米之上,所以依舊白雪皚皚,雪線以上堆銀壘玉。
蒼山雲景變幻萬千,最高峰積雪常年不化,峰頂依舊是繚雲載雪。
一年開春的季節,冰雪消融,牛馬奔於途中。
“少爺此去山高水長,千萬注意身體。”身牀銀色戰袍的將領陪着柳離墨遠走,一人一馬,蒼山腳下。
這一別,便是山高水長,再見經年。
這一年,柳離墨不過是八歲幼齡,揹着行囊,站在蒼山下,她眉清目秀,輕笑着推開一位中年將領遞過來的銀票:“不用,我爹爹呢?”
“將軍說,少爺此去是學武歷練的,獨立,應該從獨行開始。”
柳離墨面冠如玉,芙蓉撲面,雙眸剪秋水,輕笑,捏緊了馬鞭:“既然如此,崑崙山本少極其熟悉,先行一步,副將軍請止步,代本少和爹爹告聲別。”
軒轅副將頷首:“少主儘管去吧,將軍那裡,本帥會通報的。”
“告辭。”
柳離墨玫瑰色的薄脣劃過豔色,頭也不回,一人一馬飛奔而去。
“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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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賬內,滿是素色,帳中央一條案上整齊的擺着卷軸和筆墨紙硯,正中間,立着一尊威猛虎雕,分外的傳神。
“墨兒,已經走了?”
軍營帳內,柳成睿端坐在案前,軍事圖紙,一個字都看不進。
那孩子,向來要強,因爲他沒有兒子,也不想再娶,所以,只能委屈了這個孩子。
遠行學藝,也好在鞠四方乃是舊時故交,與他有過過命的交情,所以,離墨能跟着他,也算是福氣和造化。
“前些年,少主雖然算是師從鞠師傅,但是並沒有和鞠師傅本人見過面,只學習着鞠師傅傳遞過來的內功心法,將軍您,真的不擔心嗎”
柳成睿銳利的眸一閃而過複雜的光芒,站起身來,他背對着軒轅副將,看着遠方雪山覆蓋的大地:“這是她的命,她只能受着。”
“最起碼,去學武學藝,將來本帥保不住她的時候,她自己有生還的可能性。”
軒轅副將立刻臉色一變:“將軍所說的,莫非是皇城國師所預言的,若是將軍你命中無子,那,少將軍她必定是禍國之人?”
柳成睿沒有說話,只是臉色一冷。
“屬下多嘴,請將軍責罰。”
“無礙,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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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上,常年冰雪覆蓋,柳離墨透過窗戶看着在屋子裡烤着火的鞠四方,自己顫抖着在冰天雪地裡休息內功。
師傅懶散慣了,剛開始的一年他也覺得自己被坑了,但是到了第二年,她就習慣了。
因爲雖然辛苦,雖然艱難,雖然做的都是一些讓她摸不着頭腦的事情,但是修爲的確大大的提高了。
她從一開始看見雪狼雪熊連玄氣都忘記了使用全身直哆嗦的女子,變成了現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女漢子。
她感覺師傅簡直拿她當丫鬟使,雖然她才十歲,但是心境卻感覺比二十歲的人還要沉穩。
軍營磨平了她的幼稚和天真,這裡磨練了她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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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師傅着實懶了一些,能坐着絕對不站着,能躺着絕對不坐着。
不僅如此,一日三餐他來做不說,師傅的要求還挺高,嘴巴非常的挑剔,一天一個口味。
柳離墨看着自己薄繭覆蓋的手,面無表情的收回手,用消融的冰山水洗乾淨剛從土裡挖上來的雪蓮和雪果子。
有了這些,大概今天的晚膳有了吧。
“離墨,給爲師端一杯茶。”
“好的師傅。”
放下洗淨的新鮮瓜果,柳離墨把凍得有些發紅的手相互搓了搓,好冷啊,要是可以用玄氣暖身體就好了。
可惜師傅交代,一天只能有一個時辰可以運玄氣,那就是夜間在冰天雪地裡修習內功的時候。
從旁邊的柴房裡拿出沒有受潮的柴,開始煮水,清澈的天山雪水慢慢的融化開,她小心翼翼的往裡面丟進高山茶花的葉子,不一會兒,那葉子便在滾燙的水壺裡上下的翻滾着。
“師傅,今天要喝什麼茶?”
“隨便吧,今天早點睡,明天和爲師去接兩個小子,奧,不對……明天替師傅,去接兩個小子。”
柳離墨嘴角默默的抽搐,代替師傅?
她就知道師傅懶的沒有邊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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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四方看着任勞任怨的柳離墨,點了點頭,恩,不錯,心性可以。
磨練一番,倒是不失爲一個好苗子。
“師傅,明日的小子,是師弟嗎?”柳離墨蹙眉,在這崑崙山上待得久了,她快要忘記了和同輩相處的感覺。
“恩,是師弟,只不過……他們年紀應該都比你大上一兩歲。”
柳離墨點了點頭:“那,徒弟兒等會兒去整理一下房間給兩位師弟住?”
“不用了,你們先住在一起吧。”
鞠四方擡眸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諾大的窗戶邊懸掛着雪域植物,上面染着飛揚的雪花。
他笑着看着柳離墨端着出飄香的茶水走進來,抿了一口,放下杯子:“一起睡,沒有問題吧?”
柳離墨嘴角默默的抽搐了會兒,男女七歲不同席,怎麼可能會沒有問題?
“怎麼,有問題?”
鞠四方玩味的看了幾眼柳離墨,她是女孩子的事情瞞的了別人,瞞不了他。
只是,既然柳成睿不願意讓他人知道,那麼,哪怕是孩子,這掩護的功力也必需修煉的爐火純青才行。
連同齡人都瞞不過,以後在沒有長輩的掩護下,如何保護自己?
“沒……問題。”
“離墨,他們都是師弟,記得替爲師好好照看他們。”
柳離墨楞在原地,看着鞠四方飲盡茶水,回房穿好衣服,帶上酒壺,一副準備出遠門的樣子。
等到鞠四方走到房門口,柳離墨纔想起詢問:“師傅,明天師弟纔來呢,您現在,準備去哪?”
“去接你們的小師弟。”
“啊?還有人?”
饒是柳離墨少年老成,也被鞠四方這話唬的一愣一愣:“師傅,您親自去接?”
“恩,要去皇城一趟。”
噗,柳離墨感覺心肝都不行了,這裡到皇城快馬加鞭,用輕功趕路不分晝夜來回少說都要一個月。
師傅倒是好,去接小師弟。
那……
二師弟和三師弟都不受寵,只有小的才惹人疼是不?
鞠四方挑了挑眉:“不過,也不一定,你小師弟的身份,不太容易來這裡太久。”
啊,柳離墨美眸中含着笑意,看着在房門口的鞠四方,很乖巧的點頭:“知道了,師傅您就去吧,這裡徒兒會管好的。”
“那……那兩個小子的飯菜?”
柳離墨稚嫩的肩膀一顫,看着似笑非笑的鞠四方,嚥了一口口水,斟酌了片刻,才道:“師傅,人家可以,壓榨指揮兩個小師弟幹活嗎?”有了小的,還指望着她會自己做飯?
“恩,只要你指揮的動他們。”
“師傅放心,徒兒會照顧好他們的。”
柳離墨笑着看着鞠四方走遠,然後猛然的收斂了笑意。
哈哈哈哈,師傅走了,哈哈哈,太好了。
她一定要偷懶一天,天天在雪地裡練功,她快要成爲雪人了。
孩子心性,疲憊加身的柳離墨當日很早的就熄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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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崑崙山腳下,一個男孩細細的擺弄着手中的葉子。
“少主,屬下們在此地駐紮,明日一早,送您上山。”
“不用了。”十多歲的孩子,卻已經有了令人豔羨的身高。
柔光照射下,男孩側面仔細看有點削尖的俊美,一雙清澈卻幽暗的眸子帶着茶墨色的光,此時他一遍一遍的撫摸着手上的葉片,身上卻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本少自己上山。”
“這……”護送蕭輕塵前來崑崙山脈的人全數臉上犯難。
“恩?還不走?”蕭輕塵卻是彷彿與外界隔離一般,一絲感覺也沒有,修長的睫毛不時閃過細碎的光,眼眸中帶冰冷。
“少主,這行李。”
男孩茶荼色的眸淡淡的掃了一夜一堆的行囊,面無表情:“扔了。”
“那,少主,您慢走。”
蕭輕塵掃了一眼大批的護送人員,涼薄的脣微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