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生意動

寧冉聲真覺得電視裡女人有點面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路人這個視頻拍得有點糊塗,但還是可以看出裡面的女人穿着一條米色的寬鬆裙子、面容清秀……

“哦,我想起來了,是不是上次跟婆婆一塊兒跟店裡買衣服的那位孕婦?”寧冉聲看向寧洵洵。

寧洵洵回答得模凌兩可:“的確有點像,不過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哪有那麼巧的事。”

“不管如何,這個男人真可惡,居然打孕婦。”寧冉聲哼了一聲。

寧洵洵突然開口說:“聲聲,你有關係好的男xing朋友麼,現在你畢業了,倒是可以發展發展了。”

她哪有什麼關係好的男xing朋友,寧冉聲假裝聽不到繼續用電吹風吹頭髮,風聲呼哧哧,讓人心生燥熱,

“好好談一個,別像姐一樣。”寧洵洵低聲道,聲音輕得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寧冉聲關掉吹風機的開關,整個客廳陷入了突兀的安靜,她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亂擦了下頭髮,過了會下開口,笑眯眯地湊過腦袋,語氣像是商量:“姐,要不我們一塊兒參加相親節目吧?”

寧洵洵難得瞪了她一眼。

寧冉聲挪屁股到寧洵洵身邊,像小時候一樣抱住姐姐的腰開口:“姐,人這一輩子總會倒黴幾次,不要太難過了,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女人,任何男人都配不上你,我現在只想跟你一起生活。”

寧洵洵低頭對上寧冉聲的眼睛,兩姐妹的眼睛是最相似的,因爲歲月,寧洵洵眼尾多了幾條魚尾紋,微笑的時反而增添了一份溫柔,她摸了摸妹妹的臉:“不管如何,女人總歸是要嫁人的。”

寧冉聲腦袋往寧洵洵懷裡一擱:“不嫁不嫁,我那麼好的女人,嫁誰都委屈。”

寧洵洵:“……”

寧冉聲放下的手中的抱枕:“我困了,姐姐晚安。”

因爲中正明天就要搬去宇達寫字樓,晚上寧冉聲有點失眠,關了空調嫌熱、開了嫌冷,蓋上被子嫌悶、踢掉被子又沒沒安全感……

問題太多的人,總是過得不那麼舒坦。

關於嫁人,寧冉聲真實的想法是:像她這樣的女人,哪個男人願意跟她過一輩子啊!

——

中正和萬豐合併之後改名萬正律師事務所,當天喬遷儀式結束後在附近的君閣酒店舉辦慶功會。

而她也終於有了自己的辦公桌和配置的電腦。

之前她在老區的事務所,辦公桌都是借用同事的,事務所每天外勤的同事很多,上個星期,基本上哪個外出她就借用那個同事的辦公桌,因爲這個不算互動的互動,她跟幾個同事的關係倒是很自然地變熟了。

至少不會像大學一樣,中午去食堂吃飯,都是一個人獨自扒着飯,除了跟秦佑生交往那段時期,她會跟秦佑生一塊兒去教師餐廳來幾個小炒。

那段時間她聽到這樣一句背後討論自己的話:“寧冉聲這個人,剛開始相處還可以,漂亮嘛,不管誰都會讓着她,但時間久了誰受得了她啊,又不是四海之內皆她媽。”

她明明沒有媽了好不好!聽到這句的時候,她氣得當場跳出來要撕掉那個女同學的嘴巴,正抓狂的時候被秦佑生強制帶了回去。

之後還有人說秦佑生跟她交往是一件很降低檔次的事情。

她bi問過秦佑生沒有同樣的感覺,當時秦佑生是這樣回答的:“放心吧,能看上你,我本來就存在着問題。”

……

寧冉聲冷笑一聲,拿出手機以新辦公桌爲背景給自己拍了一張自拍照,然後分別上傳人人網、**微博、**微博……一起博個存在感。

她的辦公桌在王臻對面,椅子後面就是落地窗,擡頭便可以看到明淨的天空,低頭是整個A市的整個金融中心。此時坐在這個新寫字樓,寧冉聲總體感覺不錯,如果易和律師所不在這裡,那感覺就更好了。

事實上宇達大廈樓高八十八樓,易和律師事務所就佔了六層。

晚上的慶功會吃的是半西半中的自助餐,有牛排也有粉絲拉麪。晚飯時一片交談聲,律師們口才都不錯,又不缺聊天話題,隨便哪個當事人的事都可以說一堆八卦出來。

所以兩家事務所下面的人,即使之前沒有怎麼相處,一頓飯的工夫便成了一家子,就像王臻說的,他們又不是合夥人,只有工作環境舒坦和每月薪酬能發到手裡便行了,至於其他的事,CAO那麼多心思幹嘛。

慶功會結束後就是合夥人的私自聚會了,聽說有洗浴桑拿棋牌等活動,內容非常之豐富。

周燕也是新萬正的合夥人,也是爲數不多的女合夥人,不過慶功會一結束就先回家了,跟她上下班的態度一樣,準點準時。

——

寧冉聲跟王臻一塊兒回去,因爲王臻忘記拷貝一份結案報告,她又陪她一塊兒回了一趟事務所。

夜晚八點,整個城市開始進入夜生活,大廈的廣告燈、霓虹燈、射燈……逐漸亮了起來,王臻在電腦拷貝時,寧冉聲就坐在自己辦公椅上刷新自己照片下方的留言。

上了大學後,什麼人人網、好友網之類的她都申請了一個,但是這幾年,她都沒有在上方發表一條自己信息,今天的照片是第一次。

很快下面有了留言,都是高中幾位同學留的,他們問她是不是參加工作了,她回覆了兩位自己腦子裡還有點印象的同學。

王臻弄好資料,寧冉聲起身跟她一塊兒鎖好門,然後來到電梯間。

等電梯的時候,王臻突然問她:“你覺得周律師怎麼樣?”

“挺好啊,專業知識強,對下屬又好。”寧冉聲看着電梯閃爍的數字回答。

“但會不會有點那麼不變通,不愛交際,爲人處事也不夠圓滑?”

寧冉聲想了下,點頭。

王臻嘆着氣說,“我們做助理的,相比從師傅那裡學習專業知識和辯論技巧,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人際關係。”

寧冉聲眨了下眼睛,抿脣笑了笑。

“不過周律師真的算是我們所裡最好的律師了,總比那些出庭都不帶自己助理的師傅要好多了。”王臻聲音有點淡下來。

寧冉聲意外王臻突然的失落神色,轉過頭看她。

王臻扯扯嘴角:“我跟洪律師一年了,還沒有跟他出過庭。”

還真難以想象,寧冉聲之前是聽說過幾位學姐學長的經驗談,有些律師爲了不讓助理學去最重要的出庭經驗,每次開庭都特意不帶自己助理參加。

“師傅能換嗎?”寧冉聲偷偷問王臻。

王臻攤攤手說:“現在稍微有名的律師都不收徒弟了,不過我聽說秦律師收了一位女徒弟,不過條件好啊,聽說是某國知名法學院畢業的碩士生,而且膚白貌美,這次易和對外就招了兩名實習生,秦律師能帶着個海龜女,據說還是一位院長親自走的關係。”

寧冉聲覺得胸口有點悶,然後伸手拍了兩下安撫自己。

她跟秦佑生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從來沒有想過會跟他結婚之類的遙遠問題,但是她絕對想過自己以後畢業後要成爲秦佑生親自帶的實習生。

她期盼過那個位置,現在被另一個女人拿去了,心裡自然有點不舒服了。

正在這時,電梯門開了,王臻拍了下她的後背,然後拉上她的手打算進去時,她擡眸便看到了站在裡面的兩個男人。

一個是她熟悉的。

一個是有點熟悉的。

不過兩個都有共同點,都是她不想見到的。

真是好巧。

可惜人生在世,總要做很多勉強自己的事,比如說不想說的話,見不想見的人。

——

裡面站着的兩個男人,一個從容俊雅,一個清雋內斂,寧冉聲進去之後立馬把頭別向一邊。

“江律師、秦律師好。”王臻連忙跟這兩尊大神打招呼,語氣有點興奮,問候完後立馬偷偷拍了下身邊的寧冉聲,示意她趕緊一塊兒抱大腿。

寧冉聲真覺得王臻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真的什麼事都會帶上她,連抱大腿的活都不忘帶她一起。

不過她真沒辦法配合王臻,正巧手機裡有了新留言,她拿起手機逐條看起來,一條留言反反覆覆可以看很多遍,然後逐條給予回覆。

“我們都是今天新搬過來的萬正律師所裡的助理。”王臻開始找話題,她來事務所之前就在社會上打滾了兩年,談不上多精明練達,但是眼力見兒還是不錯的,看到秦佑生面帶微笑、語調閒逸輕鬆,知道這時候跟他們交談並不會錯。

“你們好。”秦佑生嘴角掛着一絲清淺的笑容,而他身邊的江行止則表情淡淡,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外界早有傳聞,秦大狀和江大狀,一位笑面虎,一位怪脾氣。

“秦律師和江律師是剛下班嗎?”王臻繼續問。

“我和行止有事耽擱,所以晚了點。”秦佑生嘴角一直掛着笑容,然後視線落在某個人的後腦勺上,似乎在想她到底什麼時候轉過頭來。

“哦,我跟冉聲都特別崇拜你們,知道能跟你們在同一幢寫字樓工作都格外興奮,心想有機會肯定要兩個你們的簽名,結果第一天上班就遇上你們了。”王臻的語氣、神色都像是遇見了大偶像一樣興奮,然後真的開始從包裡掏出一本記事本,要求籤名了。

而寧冉聲恨不得自己在這電梯裡消失掉。

其實早在前兩天就想好了如何應對跟秦佑生撞面的情況,兩個人同一幢寫字樓上下班,又是同行,碰面是必不可少。

她告訴自己,遇上秦佑生時,不能假裝熱情、不能過度冷淡、更不能像現在扭扭捏捏……

只是她表現起來總沒有原本想得那麼好。

……

王臻還真從秦佑生和江行止那裡要到兩個簽名,尤其那個江行止簽名的時候,發出一道輕笑聲,不輕不重的笑聲落在寧冉聲耳朵便覺得是一種譏誚了。

從大廈出來一塊兒等公車時,王臻拿着便籤紙看上面的兩個簽名,對寧冉聲說教道:“冉聲,律師這行就是一個名利圈,江行止和秦佑生就是咱們這個圈子的名人,我們這些小嘍囉如果想出人頭地,現在就應該學着多捧捧他們這些大神。”

寧冉聲挺喜歡王臻的直接xing子的,扯嘴笑了下,碰了下王臻的手肘:“那以後多教我一點啊。”

“那可是要交我學費的。”王臻笑嘻嘻,再次拿着便籤上的兩個簽名細看,“嘖嘖”了兩聲後感慨:“大神就是大神,字寫得也那麼好看,不過江律師的草書還真草,如果不是知道是他本人籤的,我還真認不出來,還是秦律師的好看,是我最愛的行楷……不過這字跡好看得有點熟悉……”

王臻說完,有點反應過來,圓溜溜的眼睛直接打量着寧冉聲:“這上面的字跟你上次給我學習資料上的那位……很像啊!”

寧冉聲:“靠,這都可以看出來!”

“實不相瞞,我以前想轉行做簽名鑑定專家呢。”

——

秦佑生今天是蹭江行止的車一塊兒走的,上了車後整個人就完全沉默下來了,修長的手指抵在太陽穴上一搭一搭地揉着,腦子亂得很,一下子開始整理最近手上的建築合同糾紛案,一下子又跳到了寧冉聲那張臉。

“如果你不說,我會以爲你對前女友舊情難忘?”開車的江行止突然開口。

秦佑生輕笑了下:“舊情難忘很丟臉?”

舊情難忘是不是很丟臉,完全取決於前女友的質量如何。

“我沒有這個意思。”江行止面無波瀾,視線注視着前方,目光如水。

秦佑生右手抵在車窗撐着腦袋,輕嘆了一口氣。

他跟她是在麗江認識的,一路結伴遊玩,那段時間秦佑生只覺得自己像是喝了一壺雲南的花酒,開始目眩神迷了,心神搖盪了。

這是愛情來了的前奏,他心裡很清楚,那些日子,他在她面前就像一個大男孩,她的手是那麼軟,眼神是那麼純潔,聲音是那麼清甜。

她一個無意的眼神可以讓他體內荷爾蒙迅速分泌他,一句話也會讓他有這是愛寵撒嬌的錯覺,一次牽手,更讓他內心澎湃不已……他當時覺得自己就要完蛋了,八成他要把自己賠進去了。

但是人生往往比想象得還要殘酷一百倍,得知她也在A市生活,他很欣喜,不過很快他立馬從欣喜變成了悲催。

她還是一個大學生,而且是A大法學系大三學生。

“去年老高住院開刀,我答應幫他帶一個學期的國際經濟法學,這下好了,她正成了我的學生。”

“然後你還選擇繼續在一起?”江行止語氣奚落地問。

秦佑生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腦袋往後一靠,一個人總會爲另一個人捨去一點原本的原則,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遇上寧冉聲他真賠大了。

師生戀不是他所想的,但寧冉聲又是他所要的,這是一場矛盾的戀愛開始。

“那她魅力還真大。”江行止忍不住笑了下,“怎麼分手的。”

“去年期末考試,我沒給她及格。”秦佑生說完,嘴角也忍不住扯了下,作爲當事人他也覺得這個分手理由很好笑,“她去年的國際經濟法掛了,要補考。”

“啊。”江行止驚訝了,“你不至於吧?”

秦佑生望了下車窗外:“你是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