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的藥。”
雨過天晴。
室外,初春的陽光打在明淨的落地窗上,一片柔和靜好。室內,兩人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安靜地吃飯。
有微涼的風從沒關好的窗縫裡鑽進來,舒如顧打了個寒顫,放下碗筷,想去把窗戶關緊了。
可她一起身,卻被一雙滾熱的大手握住纖纖皓腕,低頭看見溫潤的臉色微紅,眼神卻出奇水亮。她用另一隻手指指窗戶。“我去把窗戶關好。”
“不用。”溫潤搖了一下頭,閉上眼睛,聲音微啞道。
舒如顧看他眉頭緊皺,有些猶豫地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臉頰,這一碰,可把舒如顧嚇壞了。“溫潤,你發燒了。”這溫度都能煮雞蛋了。
感受到臉上的那抹冰涼,溫潤一把扣住她的手,隔着桌子把舒如顧圈抱在懷裡。
舒如顧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直接坐到了椅子上,不自覺仰視面前放大的俊臉。聽見他滾燙的氣息吹在自己的臉上。“舒如顧,你今天來找我有事嗎?”
舒如顧下意識地低頭,卻被他捏住了下巴,不得不看見他的深邃。“告訴我。”
“我……你發燒了!得去醫院。”舒如顧覺得他的臉色越來越不正常了。
“今天不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嗎?”溫潤放開她,自嘲一笑。“不好意思,我燒糊塗了,呵呵,陸太太。”
“……”陸太太?從沒有想過,有一天,眼前的人會這樣喊她?他居然相信陸韋淮所做的瘋狂之事!舒如顧拼命搖頭,不是的,不是的,她和陸韋淮沒有一點關係。“溫潤,你聽我說。”
“你說的已經太多了。”每次從你嘴裡出來的話,都讓人那麼寒心。我幹嘛犯賤,繼續聽?
“……”你一會兒讓我告訴你,一會兒不讓我說,到底想怎麼樣啊?
“你用行動來證明吧。”溫潤說這話時,臉色驀地變得灰敗,他扣在桌子邊的手指,根根慘烈得白。
她要怎麼用行動證明?“溫潤,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舒如顧,你沒有心。”沒有對他上心,纔不願意花費精力想想他們之間該何去何從吧?
接受到他失望的眼神,舒如顧的心一緊,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他的衣領,爬上桌子,在他詫異眼神的注視下,閉上眼睛,溫熱柔軟的嘴脣貼上他的眉心。
溫潤身子一僵,沒想到她理解成這個意思?好氣又好笑,沒想到平時最會說歪理的小女人,此時卻出奇得笨,不過,他倒不介意她這樣子的主動。伸手推遠碗碟,他扣住她纖細的腰肢,吻吻她的額角,星星點點的吻落在她的臉上,只沒有碰觸她的嘴脣。
舒如顧心跳如擂鼓,卻聽見他嘀咕了一句。“好可惜,這個時候感冒了。”語氣頗爲懊惱。
她撲哧笑出聲,推開他。“家裡有備用藥嗎?”
“你就是我的藥。”溫潤把她抱下餐桌,兩人一起坐在椅子上,他一邊把玩着她冰涼的手指
,一邊靠近她的耳朵,低低地說。
面對她投來的驚慌眼神,溫潤神色卻嚴肅起來,拉起她的手,靠近他跳得熱烈的心房。
手掌下的心,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動着,舒如顧卻覺得好生尷尬,臉悄然升起兩朵紅雲,急慌慌跳下來,“我去給你找退燒藥吧!”
溫潤也不再逗弄她,勾勾脣角,靜靜注視她慌亂逃進書房的背影。
他們終於開始了。那麼,她和陸韋海必須結束了,即使陸韋海活着回來。
……
溫潤敲敲桌子,若有所思。這陸韋淮前幾日秘密去了A市,公司暫時交給從美國調來的副總尹黎謙全權代理。
尹黎謙,柳香芸在美國的學長,與陸氏兩兄弟交好,本市娛樂大亨的獨子,五年前,與其父斷絕父子關係,赴美,轟動全城。年前被柳氏委以重任,現在則將是陸氏的一把手……
這陸韋淮似乎把一切都不動聲色地計劃好了。看來,他是下定決心要走上那條不歸路。
不過,讓溫潤疑惑的是,身爲陸韋淮最好的兄弟,尹黎謙怎麼會眼睜睜看着他瘋狂呢!難道這其中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溫潤吃了舒如顧搜出來的退燒藥後,本來想陪她一起看會電視的。可她堅持讓他到牀上躺着,溫潤無奈,只好遂她的意思,拿了本線裝書,回了房,興許是藥效發揮了,他撐着腦袋看了一會兒,到底扛不住了,把書放在一邊,閉上眼睛想小眯一會兒。
舒如顧悄悄擰開門把,發現他靠着枕頭,歪着腦袋睡着了,輕手輕腳進來,給他拉上被子蓋上,掖好被角。
她不自覺地蹲在牀邊癡癡看着他。這還是她第一次細細瞧瞧他的眉眼。此時,窗外乾淨微涼的陽光照進來,打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罩上一層淡淡的光暈,雕刻出美好的弧度。他的臉,大約是因着發燒,泛着淺淺的紅暈,映着薄薄的金輝,美好得一塌糊塗。
舒如顧伸出手指,描摹他飛揚的劍眉,捲翹的長睫毛,挺直的鼻子,薄而飽滿的嘴脣,最後貼在他燙熱的前額上,忍不住唏噓嗟嘆。
美好的男子千千萬,獨有你,是我的特別。可是,那麼多年來,我都不敢渴望可以近到你的面前,白白浪費了多少韶華?
如今,若是尚有緣分,我願意牽你的手,不放開,哪怕負了我二十四載所有的承諾。爲你,我願意賠進一切。
既然上天讓我們一再交集,這一次,舒如顧選擇勇敢,爲自己,爲你。
舒如顧看向外面冬去春來漸緩的陽光,眼神柔軟。
A市,某處高級療養院。
“陸韋淮,你真的決定了?”蕭莫宇面色猙獰,低吼一聲。“我們已經盡力尋找合適的器官捐獻者了,可以再等一等的。”
“我們可以等,韋海已經等不起了。”陸韋淮靠着病房門,淡淡注視着躺在病牀上的陸韋海。
蕭莫澤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牀上的男子,臉色蒼白,眼
睛緊閉着,睡容卻很平靜,彷彿含着笑意,不知他在悠長的夢裡,遇見了什麼,笑得這樣柔和。他卻不知,自他離開,好多人都改變了。
如今,就算他醒過來了。又要面對怎樣的物是人分呢?
“韋淮,就算抵上你的命,給韋海換了心,他也不一定能完全康復。萬一發生排斥反應,還是有生命危險的。”蕭莫澤平靜了語氣,試圖勸說他放棄那個愚蠢的計劃。
“就算這樣,我還是活不了多久了。”陸韋淮語調淡漠。或許,上天讓他突發惡疾,就是爲了讓韋海醒過來。
可是,他若是醒來以後,會恨他的吧?陸韋淮想到這裡,想到那次初見舒如顧以後,陸韋海跟他說的話。“哥哥,千萬不要喜歡如顧。”
記得那時,他覺得韋海的話真可笑,給了他一拳。“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形象?”他再混賬,也不可能會去喜歡弟弟的女朋友吧!
“不是的。哥,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如顧是一個很愛鑽牛角尖的人,又喜歡把事情都藏在心裡。所以,別人靠近她,要是不能給她安全感的話,最後只會傷害到她。而其實,哥哥和如顧是同樣的人呢!”
到如今,陸韋淮沒有想到卻被一語成讖。
是的,她很排斥他,總是覺得他行爲不軌,覺得他天天得讓她出醜,心裡才快活。他在她的心裡,就是一個這樣惡趣味的人吧!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就算是擔了這樣的罪名,至少當她偶爾想起某些畫面的時候,會記得有他這個人物的存在。
……
蕭莫澤看他陷入沉思,本不想叨擾他的,可是有一句話憋在心裡實在難受,還是說了出來。“韋淮,我一直搞不懂。既然你想救韋海,那又爲什麼要捏造與舒如顧的婚姻關係呢!”更讓他奇怪的是,陸韋淮在放出那樣的消息之後,也沒有與舒如顧有什麼親密接觸啊?而且,所有關於他們的消息,在公佈兩人的“婚姻關係”之後,戛然而止了。
陸韋淮深深看了牀上的陸韋海一眼,卻是沒有回答蕭莫宇的疑問,拉開房門,大步離開。風吹起他大衣的衣角,獵獵生風,卻是冰寒徹骨。
對於蕭莫宇的困惑,或許也是溫潤的心結呢!
但是,他自有他的考量的。
他給了弟弟第二次的生命。而這第二次的生命,是要以與舒如顧劃清界限爲開始的。這是他的自私,卻也是對他們最好的成全。
現在的他們都不懂,以後會明白的。
就像現在在W市,溫潤應該是抓住一切機會,逼得舒如顧與他在一起了。
一想到這裡,陸韋淮深吸一口氣,緩解內心的煩躁,又轉而思及舒如顧還頂着“陸太太”的名字,陸韋淮的心更是百味雜陳了。
他真是個瘋子,不然怎麼會搞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呢!而到了如今這地步,他不得不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開始,錯也罷,對也罷,最後總會有一個順其自然的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