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太美，一個擡頭，眼淚就可以流回心底。
溫潤把柳香芸送回家，經過H大校門，突然想到他以後應該也不常過來了，心念一動，把車停在一旁的樹下。他雙手插在褲兜裡，乘着涼涼的夜風，獨自漫步在著名的情侶小樹林，一直走到一個月牙形的小湖前，停下腳步。
他的眼神望向泛着波光的湖面，俊顏淡靜，眼神因爲回憶的甜美而柔和……
“可欣，我想考H大耶！”穿着白色連衣裙的長髮女生抱着書本，面對着明淨的水渠，眼神因爲嚮往而夢幻迷離。
另外一個女孩子撿起幾粒小石子打水仗，問出他的心聲。“爲什麼呀？那裡，離我們這邊有點遠哦！”
“哦……沒事的。”
“H大的月牙湖很漂亮，就像媽媽愛笑的大眼睛。”風把她小小的心思，悄悄傳達給對面走過的他。
……
他也很喜歡她的眼睛，清澈純淨，偶爾帶點小憂鬱小倔強，還有那麼點讓他心軟的小怯懦。每次被她的眼神抓住，他就覺得心軟軟的，溼溼的，被她搞得一塌糊塗，好想把嬌小的她抱進懷裡，柔柔疼寵，輕憐蜜愛……這些酸酸漲漲的情緒都隨着她的存在，打敗他引以爲傲的冷靜自制。
溫潤擡頭望向斜對面，湖畔邊，長椅上，她背對着他，望着一湖清水。一絲淺淺的笑意抿進心底。難得他們這麼有默契呢！
“嗨！”一聲簡單的呼喚落下，溫潤在她的左手邊坐下。“好晚了。”
“嗯，很晚了。”舒如顧淡淡應了一聲，把被風吹亂的長髮攏起來繞過脖子，垂在右胸前。銀白色的月光打在她的頭髮上泛着泠泠的光，親吻她白皙的後頸。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溫潤想到了很久以前相似的美好，望着一湖山月，輕輕開口，“唱首歌給你聽。”說完也不看她的反應，他的眼睛轉落在小湖後面的綜合圖書館。五樓的通宵自習室，依舊燈火通明。那時，有多少個夜晚，他思念她不得睡，在那裡熬過去。
“Oceansapart,dayafterday,andIslowlygoinsane……”熟悉的旋律不期然勾起舒如顧的回憶……那年，她第一次聽見這首歌，便深深愛上了！前幾天又淘了一張理查德.馬克斯的唱片。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那個英俊的男子終於娶得心愛的姑娘爲妻。聽着身旁同樣英俊逼人的男子再一次低吟清唱。舒如顧不解，難道當年是她弄錯了？！
他的聲線很清醇低柔，彷彿林間泉水，緩緩流過舒如顧的心底。她轉頭看向他英俊的側臉，一
抹悵然不經意劃過，淺笑。“很好聽。”
溫潤卻沒有回視她的目光，他的視線停留在那片幽暗的小樹林。“初三那年，我第一次聽見這首歌。”他終於轉過頭來看向她，他的身後是淺淡的月光，襯得一身白衣的他，越發出塵飄逸。
一抹柔柔的笑意如梨花悄然綻開。“那時，我想過，等我有了喜歡的人，我便唱給她聽。”一根纖細的手指伸過來，在舒如顧怔忪的瞬間，他溫溫的指肚摸過她的下眼瞼，一根短短的睫毛落在他的指尖上。“高考完，我唱歌給她聽。她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推到我面前。”
溫潤把指肚上的睫毛吹飛。“她，把我推開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以爲……”消失很久的怯懦在這一刻又出現在舒如顧的瞳孔裡。他當時不是也說了，可欣很可愛的呀！她想辯解，小小聲吞吞吐吐地，又悻悻閉上嘴巴。
溫潤似乎不想放過她，他眼神平靜，卻扯扯嘴角。“舒如顧，你還要辯解麼？”
“我表白了兩次哦！你一次機會都不給我！可別人說了一句‘喜歡你’，你就顛顛去喜歡人家了。”
“我……我……”舒如顧開始皺鼻子。他搞哪樣啊？面色有些赧然苦惱。“我怎麼知道南城校草會看上我這隻醜小鴨？當時真的是想都不敢想啊！”
醜小鴨？她埋汰自己的本事，倒是越來越純熟了！溫潤一聲嗤笑。“那現在呢？”
“現在啊？你不是柳香芸的男朋友麼。”
“三個月，頂多四個月，就不是了。”
“哦。”
“嗯？”
“到時候再說吧。”觸及他瞬間僵冷的神色，舒如顧聳聳肩。“我沒讓你等這麼多年。我也沒有說自己要等你啊。畢竟到時候，就算你單身，我還是名花有主的。”
一抹溫暖的笑容伴隨那束迎春花，晃過舒如顧的腦海。不！她已經有過陸韋海，就不要再貪戀他了。
“……”
舒如顧似乎想緩和尷尬的氣氛，她歪頭，擡手拍拍他的肩膀，“溫學長，你一向厚道。不要破壞我對你……”
一個溫柔的吻，在舒如顧轉過頭的時候，準確地着陸在她嫩白的後頸上。“我早就想這麼不純良一次了。”話落，遠離她清幽的香氣，他怕自己太過爲她迷失。
雖然，從遇見她開始，他就一直在丟份。
“也許，上天讓我們彼此錯過。就是爲了成全另外一些人。”舒如顧拍拍裙襬，聳聳肩。“若是我們真的在一起了，可能對彼此都會失望的。有些執着，也許只是因爲沒有得到。如果你真得和我在一起，就會發現，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我自私，不夠美好，不夠你喜歡的。”
“……”若是深愛一個人，怎麼會有必要拿她同其他人做比較？連有這種想法，都會讓他覺得羞愧。溫潤雙手插兜，不自覺捏緊拳頭。“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嗜好齊人之福，熱衷傾池傾海。不管你怎麼想我，我的確不愛牡丹愛姜花。”不管你怎麼想我，我只想和你，白首不相離，只想陪你走到世界盡頭。
大丈夫何患無妻？溫潤從小就明白；而愛情又是多嬌貴的東西，若不是碰到她，哪一瓢水不可以解他的渴？
“我送你回去。”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髮絲，觸過即放。“以後想過來，作爲朋友，總可以讓我陪你吧。”
舒如顧坐在梳妝鏡前，望着鏡中白淨的小臉，微微出神。她下意識的摸摸後頸，總覺得被他碰觸的那一塊，有點燙，心撲通撲通墜墜的慌。
溫潤那一吻彷彿烙印，到底烙在了舒如顧的心裡。
舒如顧頗爲氣惱地扔掉木梳。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恥！她不是早就決定要忘記他了嗎？她不是早就答應陸韋海要和他在一起的麼？她這些日子憋着氣和陸韋淮在一起，不就是爲了哪天能得知陸韋海到底在哪裡麼？
既是這樣，她便不能被他擾亂心緒！
可是……他的淺吟低唱仍令她眼中含淚。還好，那時月光太美，一個擡頭，眼淚就可以流回心底。
舒如顧回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夜晚。
她站在臺下，看着皎潔如月，純良如雪的溫潤，臉色微紅，站在臺上清唱《rightherewaiting》，目光坦然地望着她們，一片柔和。聽見他輕咳一聲，道：“我畢業了。她還沒畢業。這首歌獻給她，我喜歡的女孩。我會在H大等她。”
她愣愣看着英俊如王子的他從舞臺上走下來，筆直走向她和路可欣所站的角落。及至眼前，她發現他握着話筒的手，骨節分明，指肚圓潤，指甲粉嫩，比女子還要好看幾分。聽他說，“我喜歡……”心裡一亂，她一把抓住路可欣，擋在前面，怯然低下頭，不敢看他。
然後，她聽見他輕咳一聲。“路可欣麼？嗯，你還蠻可愛的。”
她這才仰起脖子飛了他一眼，看見他注視路可欣的眼神很溫柔。心想，幸好幸好，自己沒有自作多情呀！
……
舒如顧彎腰，拾起木梳。那年，原來他的眼裡也有她。而她卻一直不自覺。
可是……她彎脣笑笑。隔着長長的七年，他們的生命裡，早已沒有當初的簡單。那些彼此所不知的遭際，早已讓當年的情愫，如冰，美在純淨，一遇烈火，終將消失。
時光遠走，他們都已回不到最初。
他就像被吹跑的睫毛，回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