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白在宮中用過幾次晚膳,可卻從未來過鳳眠殿。鳳眠殿是皇后的地方,即使那一次莫初玄大婚,她也不曾來到這裡。
可是,舒雲箏竟然讓她住在這。
“雲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坐在桌前,涵白看着他,神色有些蒼白,“雲哥,你這麼做,日後倘若、倘若……便會被千刀萬剮,這樣的罪,你怎麼願意冒這個險?”
“涵白,皇帝殺不了我。”舒雲箏擡筷爲她佈菜,脣角揚起一抹笑:“他非但不能殺我,如今,也已經個傀儡。”
“那日後呢,雲哥你從未想過千百種可能就有一種會失手嗎?”涵白十指緊握,把襦裙都捏出摺痕。
“無論如何,都不會的。”舒雲箏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聰明如你,難道不明白嗎?”
涵白微怔,舒雲箏話中的篤定不像是兒戲,可是在渭郡,能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而被赦免的只有、只有……
“雲哥,你是皇子?”
涵白愕然。
想到這個層面上,所有的一切,忽然都理清楚了。
爲什麼舒雲箏的父親她不曾見過,爲什麼雲哥要跟在孃的身邊,爲什麼這些年娘總是不想讓雲哥涉足官場,原來都是如此,雲哥竟然是皇子。
“渭郡的規矩,勝者爲王敗者爲寇,當初我沒有死,那便是造化,既然有此機會,我爲何不爭?”
渭郡皇室鮮少有王爺,對於帝王來說,無論如何都是隻留一子。當初先皇對舒家二小姐傾心,卻沒料想舒家二小姐懷上了他的孩子,知曉規矩的舒家二小姐偷偷從他身邊離開,孤身一人產下了孩子,那些日子過的極其苦,她在生下孩子的當夜,一口氣沒緩上來,便撒手人寰了。
是舒晚凝把孩子帶回來,守口如瓶,只說是妹妹嫁給了一個村夫,可惜難產死了,留下了這麼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便是舒雲箏。
其實先皇知道,但是他也下不了手。
一個是結髮夫妻,孩子也是長子,一個是心愛之人的孩
子,自己都沒見上一面。
於是他便放寬了心思,就由着舒晚凝去了。
只是偶爾宮宴,讓舒晚凝把舒雲箏帶出來,讓他遠遠的瞧着,便也心滿意足。
可是先皇漸漸發現了,舒雲箏不像他的長子那般,雖然舒雲箏也是清雋溫潤,可是眉眼間的氣質,同先皇自己是有八分相似的。
當年的太子是一個敦厚的人,敦厚之人,適合做賢臣,卻不適合當皇帝。
但是,先皇已經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了。
面對一個跟自己有八分相似的人,先皇又怎麼不能擔憂,這樣的孩子日後若是知道一切,會罷手麼?可是若是要自己親手殺了他,那是絕對狠不下這個心的。
於是,先皇出手幫了哲漱。
一國之力制約着,或許會好一些吧,或許……
現在想來,先皇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甚至還成了真。
這些事情,涵白心裡明白了,可是舒雲箏未必知情。先皇與哲漱的約定是越垂闌和公孫御知曉的,原本在舒雲箏勢力未成之前壓制舒雲箏便好,可是沒想到舒雲箏的勢力來的這麼快,而且早些時候舒雲箏也並未對名利有什麼企圖,這一切來得都太快,才變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然而,之所以舒雲箏能夠這麼做,恐怕,還有一個人也出了很大的力吧!
“雲哥,荒落……他是哲漱人?”沉下心思去想,涵白漸漸摸出了許多線索。
荒落能夠在這宮中出入自如,鐵定不是雲哥看在情面上,若是荒落能夠幫助雲哥,那麼他的地位也不會低。
渭郡都在舒雲箏手中,那麼需要和哲漱周旋,需要做一個裡應外合,那麼,荒落便一定是皇族人。
“他是哲漱的皇子……”涵白低喃,這話剛出口,便聽到簾後傳來一陣輕笑聲。
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進來,這傾國傾城的樣貌,到哪裡都不會認錯。
從前看到越垂闌的真貌,總覺得眼熟,如今把事情想的七八分透徹,她才緩過神來。
荒落的眉眼和越垂闌,也是有五分相似,可是相處這麼多年,她又怎麼會往這上頭想?
“呵,不愧是小姐,猜的絲毫不差。”荒落走進來,然後在涵白對面坐下,“當年交換質子,實際上……來的是我。”
他眉眼間盡是風情,只是話語間,多了一份陰冷。
“不就是做一個質子,由得他們推三阻四,到頭來把我丟了過來,若不是皇兄他與我交換,恐怕我早就死在這裡了。”
“那你爲何……還在這裡?”涵白看着荒落,見他神色忽然柔和下來,脣角的笑還越發的溫情。
“我想跟着他來,這些年只有他自小對我好,那天晚上我就逃了出去,留在皇宮那個骯髒的地方我也活不下去。”
“他……是越垂闌?”
難怪那一日荒落見到越垂闌的表情那麼奇怪,難怪這些年荒落總是堅持要到十連島上,原來他不是想要跟着她,而是想看着越垂闌。
“荒落的親人……就剩下他了。”荒落舉起酒杯,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目光朦朧,“可是他從來不肯多看我一眼,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他都只是一聲不吭,他的眼裡只有一個人,小姐,你知道嗎,從頭到尾,他的眼裡只有你。”
“他甚至知道我是誰,可是他也不曾開口,連一句安慰的話也不說。從前不是這樣子的,小時候……他雖也是冷淡的人,可是他還會對我笑。”
荒落低低的笑,然後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放下,他看向涵白:“小姐,荒落……嫉妒您。”
涵白身子一震,從荒落的話中,她隱約察覺一些不可告人的東西,這樣的東西說不出口,只能埋在心底,輾轉反側都是自己的苦,可是這種苦沒有人能體會的到,都是自己在承擔。
所以荒落會同情玉初,因爲他覺得玉初和他很相似。
一個男人,一個皇子,甘願爲了另一個拋棄榮華富貴,委身煙花之地,還能有什麼樣的情感?
思及此,涵白抿脣,默默撇開眼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