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懷疑喬紫榆之前,周曉竟懷疑過陳映霞,陳映霞不喜歡喬安琪,並且一定也不喜歡邢翠紅這個龍套戲子,又有支使孫志虎的便利條件,但陳映霞案發那天從上午開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有不在場證明,就使得周曉京只能否定掉這個答案.
周曉京淡淡微笑,如夜色中一叢芊柔的晚香玉,";其實出賣你的最終還是你自己!當我們對你姐姐家的兩個女僕做訊問時,她們都反映,說你姐姐十分敬業,從來不肯遲到早退,而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不但耽誤了上班時間,還藉故不肯一展歌喉,這跟你姐姐平時的做派就很不一樣.當然,因爲我之前對你和你姐姐的瞭解幾乎爲零,所以女傭的話並沒有引起我對你的懷疑,況且人總有喜怒哀樂,你一時不願唱歌也說明不了實質問題!當你失蹤的時候,我第二次聽到我們的職員反映,說你和你姐姐一樣,對待學業工作十分認真細緻,那時候我曾經隱隱感覺不對,可是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後來我纔想起來,是那天晚上咱們在‘江畔明珠’見面時,你對工作漫不經心的表現令我感到蹊蹺!後來我打電話問過趙琬珠女士,她證實了這一點,說那天晚上你在‘江畔明珠’呆的時間不長,且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後來直接就藉故提早下班了!不過我聽了她的話,也只是覺得不對頭,因爲這既不是邏輯嚴密的推理,更不是鐵證如山的證據.";
周曉京頓了頓,望望霍雲帆,笑道:";其實真正讓我們注意到你的,是你穿的服!";
霍雲帆和周曉京二人心中是一般地熨貼,因爲這樣一個關鍵的發現,是他們一起想到的,真是心有靈犀!
周曉京道:";我們在焦文元家裡雖然沒有找到直接的證據,但偶然的一個發現卻成了破案的關鍵性的因素——那就是,焦文元很喜歡紫色,他家室內庭外的裝修,以至傢俱被褥,都是紫色調,而焦文元也說過,喬安琪爲了籠絡他,不惜奉承討好,那件紫色的電光綢長裙,顯然就是奉承錢主的證據,只是她後來不肯以身相從,這才惹怒了焦文元.我們就想,你姐姐死之前,已經與焦文元鬧翻了,又怎麼會再穿戴焦文元喜歡的顏色?她只怕恨還恨不過來呢!於上我又去了丹桂西街的案發現場,果然,喬安琪購置的所有紫色調的東西,都被置於牆角,衣櫃中凡是紫色爲主調的衣服,也都被掛在了偏僻的一隅!";
喬紫榆笑得悽惻,道:";那是因爲孫志虎聽到電話鈴聲,嚇得把姐姐的屍體搬到了衣櫃裡,大部分衣服都染上了血跡,我只好從櫃角一隅中取了那件乾淨的長裙穿上去夜總會!";
周曉京點頭,道:";這就是了,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害死你姐姐,老天也不能容你!從懷疑那件紫色的電光綢長裙開始,我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我見到的人,真的是喬安琪嗎?因爲我們對案發時間的推斷,是因爲我前一晚在夜總會見過‘喬安琪’,又在案發現場辨認過過喬安琪的屍體,可爲什麼凡是有重大嫌疑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呢?難道是我們的案發時間推算有誤?這時候我就想到,是不是有人冒充她?可是在夜總會,一個到處是喬安琪熟人的地方冒充喬安琪,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不至於露馬腳?於是,‘雙胞胎’的推斷,便油然而生!";
淒冷的夜風吹亂了喬紫榆的額發,如一隻蓬頭鬼似的,陰森而可怖,";如此說來,你們到今天才抓到我,還算是晚的了!";
霍雲帆的聲調穩如磐石,道:";這也是因緣湊巧!你和你姐姐因爲結婚的事鬧翻之後,你的所有照片都被拿掉了,而你在老家的所有照片,也被你事先設計給銷燬了,伺候你姐姐多年的榴花去了南洋,孫媽媽和榴寶是喬安琪結婚之後新僱來的,並不知道你們姐妹是雙胞胎的事,你沒來過幾次浦江,浦江僅有的兩個認識你的人,陳敬夫和孫志虎,又不會向警方提及此事!我承認這次在這個問題上,我的確是反應不夠迅捷,但最重要的,是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人,都不會想到一個承受姐姐大恩的人,會做出這種殘害手足";
";住嘴!";喬紫榆幾欲顛狂,";你們每個人都這樣說!我吃她的,穿她的,被她供養讀書,所以我就要眼睜睜的看着她奪走我摯愛的男人!";
周曉京輕飄飄地瞥了一眼縮在牀角的陳敬夫,那個男人自從剛纔險些做了刀下鬼時起,就如同受驚的小丑一樣,蜷縮在一角,神色灰敗無光.
周曉京笑道:";結果呢?結果證明你‘摯愛的男人’是個什麼樣的貨色?";說到這裡,周曉京安穩地接受着霍雲帆手心裡的熱度,輕靈的心如一片伏於原野的羽毛,踏實而平靜,";即使當初你們在旅館打工時順利結了婚,你能保證他與你白頭偕老嗎?你還不知道吧,你姐姐的大計財產都因爲這個人失敗的投資而揮霍光了,她爲了保證你以後能有所依靠,買了一份人身保險,受益人是你.";
";什麼?";喬紫榆幾乎是銳叫着說出這句話,";不!不!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周曉京挑眉道:";是不是真的,一會兒你看看保單就清楚了!所以,你現在明白陳敬夫爲什麼放任你去殺你姐姐了吧!";
喬紫榆想起來!當初她悄悄回到浦江去與陳敬夫見面時,陳敬夫一再向她哀嘆婚姻如何無奈,甚至暗示如果沒有喬安琪,他立刻就會娶了自己,當她對姐姐露出殺意時,陳敬夫不但沒有制止反對,反而在言語中露出鼓勵的意思,在她說出她已經殺掉喬安琪時,陳敬夫表面上悲慼恐懼,實則卻難掩其欣喜.
都怪那時,她被和執著衝昏了頭腦,一心認爲陳敬夫纔是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實際上,她們姐妹的悲劇,一步一步,都是這個惡棍所致!
喬紫榆驀地竄起,合身撲向陳敬夫,周曉京離她最近,伸手製止時,手臂上卻倏然一涼,緊接着,一條細細的血痕赫然出現在明晃晃的月色底下,周曉京雖然一驚,因爲只劃破了皮肉,手臂並不如何痛,卻把霍雲帆嚇壞了,跳起來捧着周曉京的胳膊,顫抖着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傷到骨頭!";
警務公所裡有幾位原先與霍雲帆查過案子的警員都兀自好笑,這位霍神探,自己破案時出生入死,天不怕地不怕,此時卻被一縷血絲嚇得半死,真真是滷水點豆腐!
衆人卻大多去拉住喬紫榆,沒想到她袖管裡還藏着刀刃,喬紫榆暗藏了這另一把刀,原本是想要伺機逃跑時用的,但這時她心中對陳敬夫惱恨已極,只想着與他同歸於盡,便什麼都顧不得了.
周曉京驚悚過後,纔想起當着罪大惡極的嫌犯和一衆警員,霍雲帆表現出對她不同尋常的關心,實在令人發窘,隨便敷衍了幾句,金櫻藤已經從護士箱子裡取了紗布和藥膏出來,替她包紮.
車輪踏碎良夜寂寂,輕快地飛駛在溶溶的月色之中,一鉤淡金紅的新月如鉤,斜斜地掛於中天,萎靡的光影映在筋疲力盡的街巷中,在微冷的夜裡勾起人的一縷薄薄的蒼涼.
霍雲帆倦到了極處,託小馮把他的小汽車開回了明鏡,他則同周曉京同乘一輛綠漆烏篷的三輪車,送周曉矩明鏡.
金櫻藤極有眼色地沒有與他們同乘一輛車.
周曉京道:";太便宜那個陳敬夫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纔是這起案子的罪魁禍首,卻偏偏動他不得,充其量也只能起訴他一個隱匿證據罪,他再請個能言善辯的律師,或許會判得更輕!";
霍雲帆只得默認,如今軍閥混戰,政府,陳敬夫如果再賄賂賄賂當局,只怕當庭就能釋放,然而他當然不肯讓周曉京失望,便笑道:";依我看,陳敬夫說不定本心裡希望法庭不要那麼快就把他放回來呢!";
周曉京道:";爲什麼?";
霍雲帆笑道:";陳敬夫不過是個收入微薄的銀行小職員,喬安琪的財產大部分都叫他敗得落花流水,就算他最後得到喬安琪的保險賠償金,也頂多還上一半兒的債款,你說他是願意呆在監獄裡還是願意出來呢!";
周曉京露出一絲大快人心地笑,道:";這叫做惡有惡報!那信利貸的人都是有黑幫背景的,這些人認錢不認人,草菅人命,殺人放火的事,什麼都能幹出來,就算陳敬夫請求法庭保護,可有道是‘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只怕他這一輩子都要生活在躲債的恐懼裡了!";
後來果然不出所料,陳敬夫雖然沒有被判刑,但出來之後,黑幫對他窮追不捨,他在浦江呆不下去,只得逃往鄉下.誰知這時候,八卦小報又來摻合一腳,把他當負心郎吃軟飯的事抖了個底兒掉,並且小報記者們爲了捕捉新聞,幾乎是陳敬夫跑到哪裡,他們就會拍到哪裡,這個陰損自私的小人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債主,被人在鄉下找到後打成了殘廢,身無分文的他聽說住在一間茅草屋裡,仍然不敢到到處走動,恐怕餘生都要在鄉下度過了.這都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個案子終於結束了,鬆口氣,籲~
謝謝椰子風的地雷,我會加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