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元蕭站在霍星洲的樓下, 微笑着說了一句:“霍星洲,我愛你!”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次他走得很快, 很決絕, 洶涌的、鋪天蓋地的絕望向他壓來, 壓得他幾欲落淚, 門口的保安本來想跟他聊幾句, 但剛探出頭就被他滿身的頹敗氣息嚇了回去。

以至於元蕭都走遠了,他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元蕭靠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剛剛強忍住的淚意終於決了堤, 淚水無聲無息地淌了滿臉。

出租車司機是個熱心的大哥,本來還在樂呵呵地說着話, 等紅燈時無意識地瞥了一眼後視鏡, 看見元蕭一臉的淚, 剛要說出口的句子就被噎在了嗓子眼裡。

他做這一行已經很多年了,什麼人都見過, 元蕭這樣的更是見得多了,八成是失戀了。

“小夥子,失戀了吧?”

元蕭回過神來,剛說了一個字,“沒……”就發現嗓子啞得不行。

他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哭了, 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用袖子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司機大哥瞭然於心:“嗨,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你還年輕, 不是有一句話說, 下一個更乖?”

元蕭扯了扯嘴角:“沒有下一個了。”

到哪裡,再去找下一個霍星洲呢?

司機大哥搖頭, 一副過來人的腔調:“年輕的時候失個戀像天塌了一樣,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就會發現沒那麼嚴重,其實都一樣。”

說完,還嘆了口氣。

元蕭無意向一個陌生人解釋他的感情,所以聽完就不再辯解,繼續沉默了。

司機大哥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也不再試圖勸說,而是默默地給他遞了幾張紙,元蕭禮貌道謝,接過。

晚高峰早就過去了,所以車開得很快,半個多小時就到了,臨下車前,司機還是沒忍住,語重心長地安慰了他幾句,元蕭點點頭,冬夜的街頭,他竟從一個陌生司機那裡,感受到了一點久違的暖意。

***

回到家以後,元蕭洗了個熱水澡,然後躺在了沙發上,牀上的被子什麼的都已經收走了,最後一晚,只能在沙發上將就一下。

躺了一會兒,元蕭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往事。

他和霍星洲剛剛在一起,就直接同居了,那個時候,他和霍星洲雖然名義上是情侶了,但其實更像是陌生人,元蕭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和霍星洲相處。

這種尷尬的狀況到了睡覺的時候飆到了頂峰。

這套房子是霍星洲專門改造過的,好多個房間都被打通了,最後只留了一個臥室,一間客房,一間書房,還有兩個洗手間,以及一個陽臺,大致的構造就是這樣。

霍星洲不喜歡太複雜的陳設,一切以簡潔爲原則。

那個時候,客房裡是沒有牀的,霍星洲一個人住,那裡更像是一個大倉庫。

把元蕭送回家後,霍星洲只是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回公司工作了。

元蕭就犯了難,他和霍星洲是情侶,於情於理都應該睡在一起,那麼他的衣服什麼的自然應該放到主臥去,可他和霍星洲的關係,顯然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同牀共枕的程度。

他也沒有錢去買一張牀,更何況,這是霍星洲的家,他不敢擅自增添傢俱。

幸好他帶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行李箱,暫時放在客廳角落裡也不礙事。

霍星洲經常加班,那個時候,又是他最忙的時候,所以元蕭躺在沙發上等啊等,一直等到睡着都沒有等到霍星洲回來。

然而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卻已經睡在了主臥的牀上,並且連續幾天都是如此,他身體還沒恢復,早睡晚起,而且睡得很死,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元蕭一直都沒弄明白。

只是心裡隱隱地有猜測,應該是霍星洲把他抱到牀上的。

直到一個星期以後,他才找到機會問霍星洲,結果當然是的,這裡除了他和霍星洲哪裡還有第三個人。

他很高興,覺得霍星洲是認可他的,至少不討厭他,從此便在霍星洲的牀上紮了根。

現在再去回憶那些往事,元蕭不得不承認,他從來沒有看懂過霍星洲。

霍星洲不愛說話,身上常年散發着“別靠近我”的氣質,但這種清冷的氣質配上他那張動人心魄的容顏,卻變成了致命的毒藥。

但奇怪的是,元蕭從來沒擔心過霍星洲會出軌,即便喜歡他的人從來沒有少過,不管是現實裡的還是網絡上的。

倒不是說他對自己的魅力有多麼自信,而是他相信霍星洲的冷情冷性。

那個時候,他甚至還在想,霍星洲不喜歡他沒關係,反正他也不喜歡其他人。

直到文景出現,才徹底打破了他這種自欺欺人式的自我安慰。

霍星洲不是品行高尚,他只是一個都看不上罷了。

和文景相比,那些人確實不過爾爾。

雖然元蕭說不出祝福的話,但他的確打心底裡覺得,文景纔是那個配得上霍星洲的人。

想到這裡,元蕭便打住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這是一本書的話,到這裡大概就是結局了,男配自覺退場,兩個男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童話一樣美好的結局,從來就不會屬於他。

元蕭甩了甩頭,把那些回憶甩掉,然後拿起手機,打算給霍星文發條微信。

打開微信之前,他去各處的黑名單看了看,終究還是沒敢把霍星洲的聯繫方式放出來。

簡單地跟霍星文說了一下工作調動的事,又加了幾句告別的話,還說到時候給霍星文寄禮物,其他的他也沒多說了。

元蕭其實是一個,不太善言辭的人。

但沒關係,霍星文不在意這些,他知道元蕭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霍星文早就睡了,他睡覺的時候,手機會關機。

這樣也好,等他明天看到消息,元蕭已經到機場了,他特意買了早上第一班飛機,想要早一點離開寧城。

***

霍星洲又是一夜沒睡,他從牀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捧在手裡看了半天才打開。

那是一對銀色的對戒,表面有一些簡單的紋路,看起來很大氣很有設計感。

這是元蕭剛搬出去那會兒,他找朋友幫忙做的,戒指上的花紋是他親自設計的。

做的時候其實也沒想太多,只是想做便去做了,連名字都沒刻。

可是做完拿到手上,他就發現自己做的是元蕭的尺寸,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真正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原本的想法是,儘快向元蕭道歉、表明心意,然後把這個送給他。

但計劃的第一步就卡住了,之後更是一步步走入了死衚衕,元蕭對自己越來越排斥,最後竟然見都不願意見自己了。

之前他讓方周做的調查,結果也出來了,元蕭的家庭情況講得很清楚,他從小缺乏關愛,這也能理解爲什麼他有時候看起來那麼固執。

元蕭剛開始追他的時候,霍星洲壓根就沒當一回事,這種事從小到大,他經歷的太多了,而且元蕭追人的手段實在太過直白了,或者那都不能稱之爲手段。

但他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是,他的眼神很乾淨,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絲毫不攙任何雜質的喜歡,所以對待追求者從來都沒什麼耐心的霍星洲,有的時候竟然也會下意識地縱容他一些。

連方周都覺得不可思議。

後來綁架那件事,霍星洲一直後悔到今天,不管他做了多少準備,事實就是他利用了元蕭的真誠,這一點無可辯駁。

他那個時候年紀還小,處事不夠周全,又過於心高氣傲,不願輕易向他人低頭,所以元蕭成了那個犧牲者。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霍星洲把手裡的首飾盒輕輕地合上,重新放回了抽屜裡。

第二天一大早,元蕭就出發了,他買的是六點多的飛機,這會兒不可能堵車,所以他相對來說還是很從容的。

提前20分鐘到達機場,差不多可以直接去辦登機手續了,這次他自己買的票,自然買的是經濟艙。

經濟艙和商務艙的環境相差一大截,但元蕭卻覺得很有意思,他不覺得擠,反而覺得熱鬧。

他喜歡熱鬧。

看吧,他和霍星洲果然不合適,霍星洲那個人,從小講究慣了,在衆星捧月的環境里長大,生來就是天之驕子。

而他不過是苦苦掙扎求生的芸芸衆生之一,說句卑賤如螻蟻也不爲過。

雖然書本上說,人人生來平等,但但凡吃過苦,做過社畜的都知道,這不過就是一句空話。

元蕭苦笑,他覺得自己也該改改了,這種不管看到什麼,都會第一時間聯想到霍星洲的習慣,真的不好,得趕緊改掉。

元蕭恰好坐在窗邊,飛機升起的時候,他一直盯着窗外,想要把心底的不捨和眷戀都打包扔在這裡。

到了南城,就是新的一片天,他會有新的開始。

一年以後,他重新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元蕭雙手緊握,難得的起了一點豪邁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