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元蕭說完就直接拉開門離開了。

其實從剛剛文景一進來元蕭突然站起來開始, 霍星洲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今天這一幕,怕是要搞砸了。

現在看來, 他的直覺果然沒有錯。

他並不知道元蕭和文景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在他看來, 他們甚至是沒什麼交集的, 只除了錄音那次。

這算是他的私事, 他都不知道,方周就更不會多去關心了。

所以兩人在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壓根沒想到結果會這樣, 他們甚至都沒把文景看得多重要,畢竟, 上次霍星洲把文景趕出霍氏已經是一個極爲強烈的信號了。

那次錄音事件, 霍星洲知道元蕭對自己的信任直接坍塌了, 文景作爲“揭發者”,元蕭或許會遷怒於他, 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他見到文景會這麼生氣,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就是當時的錄音事件的的確確把他傷得很深,這一點霍星洲早有預料, 他原本的計劃也是一步一步來的。

第二, 也是最讓他心驚的一點, 那就是文景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對元蕭做過什麼或者說過什麼。

在來同學會之前, 元蕭對他的態度雖然也很淡然,但並沒有這麼激動, 所以第一個可能雖然存在,但第二個可能或許纔是直接原因。

霍星洲在跑出餐廳的時候,一直在想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被自己忽略了。

他原本只當文景是個工具人,出現或不出現都沒什麼差別,最重要的是解除元蕭內在的心結,可現在看來,文景顯然沒那麼簡單。

他和文景從小就認識,雖然關係絕對不像外界以爲的什麼青梅竹馬,但他對文景也是有着基本的瞭解的。

霍星洲越想越心驚,他出了餐廳的大門便努力地在四周尋找,元蕭的手機關機了,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找誰,只能一邊找一邊喊元蕭的名字。

夜越來越深,呼嘯的北風無情地刮在人的臉上,霍星洲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滿頭滿臉都是急出的汗水。

其實霍星洲的猜測沒有錯,但他唯獨漏了最重要的一點。

他從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最講究邏輯和推理,所以他可以在校園和商場上所向披靡,但感情的事情他就沒什麼用武之地了。

畢竟,感情哪講什麼邏輯呢?

霍星洲又是一個做大過於說的人,他從小含着金湯匙出身,從來不用靠言語去證明自己,所以漸漸地他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有些事情做了也不會多解釋。

比如他開除文景這件事,他就從來沒跟元蕭說過。

過去三年,他們的相處方式一直如此。

找了很久,霍星洲漸漸地冷靜下來,他把餐廳周圍找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元蕭的身影,只好隨便找了輛車坐到了元蕭家樓下。

霍星洲雖然沒有去過元蕭的新家,但他住哪裡他在元蕭搬出去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現在站在樓下,擡起頭往上看,並沒有燈亮起,不知道是元蕭還沒回來,還是已經回來了,卻沒有開燈。

在冷風裡找了這麼久,即便強大如霍星洲,這會兒也有些許的茫然了,他緩慢地挪到樓下的長椅上,坐下,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元蕭衝出餐廳大門的時候,是真的落淚了的。

也不知道爲什麼,當初他得知真相的時候沒有哭過,每天被噩夢折磨也沒有哭過,可現在,就這麼一件小事,跟以前比壓根都不用放在心上,他卻哭了。

或許還是因爲那種落差吧。

當心裡沒有建立起希望的時候,受再多的傷害也不會真的絕望,可如果積存了些微的希望,那種泡沫被戳破的痛是真的會讓人痛徹心扉的。

元蕭不得不承認,那三天的相處,多多少少是讓他存了點希望的。

愛一個人真的太難了!

想要被愛更是難上加難!

過去他聽這種歌的時候,總覺得匪夷所思,看到那些爲愛所困的人,也總是不能理解。

爲什麼愛情,竟可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面,拋掉所有的自尊和堅持。

他還記得自己以前挺不屑的,覺得這些人都挺傻的。

可如今,他卻比當初他見過的那些人都要傻了。

他於霍星洲而言,說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也不爲過了。

肆虐的寒風把他的眼淚吹乾在了臉上,他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只是隨便尋了一個方向就不管不顧地走去了。

可是,走着走着他卻發現,自己腳下的,居然恰好就是他和霍星洲一起走來時的路。

他木然地伸出右手,霍星洲握住時殘留的那點熱度早就被風吹散了,現在只餘下冰冷。

而這條路將通往哪裡,他閉着眼也可以到達。

他的衣服還在客房裡,身上穿的還是他今天下午“辛辛苦苦”試出來的衣服。

或許今天和霍星洲一起吃過的飯,餘溫還尚在,不過短短的幾個小時,境況便已是天翻地覆。

元蕭突然蹲在路邊,雙手捂住臉,痛哭出聲。

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他,真的沒有了,以前他或許還殘留一些眷戀,可現在,真的沒有了。

也不能再有了。

元蕭一向不是一個有自虐傾向的人,他從小就沒享受過被愛被呵護的滋味,性格也漸漸變得敏感多疑。

只要別人對他哪怕有一點點的輕慢,他都會立刻察覺到,然後一點點地收回自己的熱情。

不是不渴望溫情,而是對自己實在沒信心,怕付出了到頭來卻被辜負。

所以,當初開始追霍星洲的時候,可以想象他鼓足了多大的勇氣,走出了多大的步子。

深夜看到霍星洲和文景在一起,他雖然痛苦,但其實已經習慣了,不過是多做幾場噩夢而已。

得知當年的真相,畢竟是過去的事,他也可以自我安慰,用自願作爲藉口來自欺欺人。

可是現在呢?

他再也騙不下去了。

霍星洲不愛他,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愛他!

他媽媽是這樣,霍星洲也是這樣。

人家都說,只有自己學會愛自己,別人纔會愛你。

他一直很愛自己呀,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有了喜歡的人也爲自己努力去爭取過。

他是一直在爲自己爭取幸福的。

只是,沒有爭取到而已。

元蕭捂着臉,不知道哭了多久,來往的行人都在看他,偶爾也會有一兩個好心人走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助,大多數人行色匆匆,捂緊外套來去如風。

元蕭哭得累了,整個人也差點凍僵了,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茫然地想他要去哪裡。

他現在這個狀態實在不太好,住的地方又太遠,霍星洲家當然不可能回去,他環顧一圈,隨便找了一家酒店就進去了。

登記的時候,才發現手機因爲溫度太低已經自動關機了,他開機付了錢就不管它了。

進了房間,先把空調打開,幾分鐘以後,屋子裡就暖和了起來,元蕭把身上的衣服脫掉,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才進了浴室。

***

元蕭家樓下。

霍星洲坐下以後,打元蕭的手機還是在關機中,沒辦法,他就給方周打了一通,讓他去查一下文景自從回來以後的全部動向。

方周從他的語氣裡也聽出了些緊張的感覺,二話不說就應了。

掛斷電話之前,他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霍總,那個同學會……”

霍星洲卻很久都沒說話,最後也只嘆了口氣就把電話掛了。

不知爲何,霍星洲的這聲嘆息裡,竟讓人聽出了一絲滄桑的味道。

霍星洲一直在樓下坐到了十二點,元蕭都沒有回來,縱然他火力再旺,這會兒也被吹得僵了。

但身體凍木了,腦子卻沒有,霍星洲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元蕭會不會已經回家了。

這個家,指的是他的那套房子。

那裡離那家餐廳非常近,他從餐廳出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排除了那個方向,興許元蕭這會兒已經回去了也說不定。

不然他還會去哪兒呢?

霍星洲越想越有可能,他迅速站起來,因爲動作過快還踉蹌了一下,但他的心已經飛遠了,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回家纔好。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元蕭依然沒回來,這下霍星洲真的失去了支撐,他頹喪地走到客廳,坐到沙發上。

元蕭下午換下來的外套此刻還搭在沙發的靠背上,整個屋子裡還縈繞着他身上的氣息,這是一種一聞到就可以讓他平靜下來的氣息。

這會兒,它的功能卻喪失了。

他的心一直砰砰跳,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

霍星洲似乎回到了元蕭剛搬出去那會兒,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坐在屋子裡茫然四顧,不知道該乾點什麼。

那時不懂,現在卻懂了,這就是一種,突然失去所愛的無力感。

好像一瞬間就迷失了,不知道人生的意義在哪裡了。

這次和上次還不一樣,上次元蕭搬出去之前就跟他說過,他也知道他搬去了哪裡,可是這次元蕭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霍星洲突然發現,要是元蕭離開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