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山不久的芳姨,忽然聽見後山一陣轟響,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身邊的樂進嚷道:“雪崩了!後山雪崩了!”
芳姨大驚失色:“後山,你是說後山!天哪,小姐在後山呢!”
聞言樂進臉色慘白,立刻朝門內飛奔而去,不一會兒叫來了人手,大家舉着火把、帶着雪鏟匆匆趕到雪崩的地點開始剷雪,過了會兒瑾楓才發瘋一樣的衝過來,冬青狠狠地推開他:“走開!不要你管!要不是你這麼刺激她,她能躲到後山來?能遇見雪崩?”
孟輝然厲目一掃:“冬青,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空吵嘴!楓兒,快幫忙!”
瑾楓狠命地挖着雪,先是用鏟,最後乾脆用手,一邊挖一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妙兒,你在哪兒,你應我一聲啊!”
冬青他們三個和幾位師兄看瑾楓那樣,也不去勸他,只是更用力地挖着,大約兩柱香的功夫,終於發現了妙兒,她就靜靜地埋在雪堆裡,面色發紫,渾身冰涼。看來一切都遲了!
此時瑾楓的淚反倒止住了,眼神空洞地地輕聲說:“妙兒,你等我,我這就來陪你!”說着拔劍就要自刎。
他身邊的孟眴極快地打飛他的劍:“瑾楓,你冷靜點!你死了小師妹就能活過來了嗎?”
“三師兄,你放開我!妙兒她一個人會寂寞的,我去陪她!”瑾楓用力地掙脫着。
“妙兒還有氣!”,孟輝然忽然欣喜地嚷道。
“真的?”瑾楓停止了掙扎,大家手忙腳亂地把妙兒擡回屋裡,師母早燒好熱水一見大家把妙兒帶進門,就把男人們趕出去與芳姨、彤兒一起幫妙兒脫下衣物,把她浸泡在溫水中,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妙兒凍傷處的皮膚顏色開始恢復正常,然後她們再用溫鹽水把她全身沖洗乾淨。等到安頓好妙兒上牀,師母纔打開房門讓那些守在門口的男人們進來,孟輝然早請來了當地最好的治療凍傷的大夫。
大夫搭着脈象,半晌搖頭道:“幸虧搶救及時,小姐的命是救回來了。只是傷了筋脈,這一身武功怕是廢了!”
“什麼?”孟輝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氣,只有芳姨最爲鎮定,剛纔在爲柔兒更衣時,她已經爲柔兒號過脈,知道了這個結果,她吶吶地開口道:“不僅如此,只怕日後行動都有困難吧!”
老大夫微微頷首:“這位大嫂看來也精通醫術。”
“可有法子醫治?”孟輝然問。
老大夫捋着鬍鬚:“法子倒是有,只是難啊!”
聽到有法子可依,芳姨眼睛一亮:“老先生請講,就算是要靈芝仙草,妾身也會千方百計替小姐找來!”
老先生搖着頭:“只怕靈芝仙草也無濟於事,這凍傷筋脈者必須在凍傷後兩個時辰內有人打通她的奇經八脈,小姐才能如常人般正常行走,不然就算是大羅神仙轉世也救不了她。可是縱觀當今武林能有如此內力打通奇經八脈的人屈指可數。孟掌門算一個,可惜你們飛雲派的內力並不適合女子,你如強行用內力打通她的奇經八脈,只怕不是醫病反而是催命!所以老夫說難!”
聞言芳姨笑了:“妾身還當是什麼難事,這有何難,妾身的功力雖不及孟掌門,可打通小姐的奇經八脈還是可以的!”
老先生淡淡地一笑:“剛纔一進門老夫就看出來大嫂功力不凡,只是以大嫂的功力,要打通你家小姐的奇經八脈只怕自己的功力要大損,並且這種損耗是不可逆轉的。也就是說如果你救她,你這一身功夫也廢了,而且你家小姐就算打通奇經八脈,也不過只是能正常行走而已,內力是不可能恢復的。”
芳姨又是淡淡一笑:“我家老爺臨終時將小姐託付給妾身,別說只是廢了妾身一身功夫,就是要妾身的命換小姐一命,妾身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孟掌門,請你將衆人帶出去,妾身這就要替小姐療傷了!”
衆人感動地望着芳姨,默默地走了出去,只留下彤兒在房內陪着芳姨和妙兒,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彤兒纔打開房門,芳姨面色蒼白,額上佈滿了密密的汗珠,見大家進來她只說了一句:“小姐,現在沒事了!”然後就昏了過去。
三天了她就這樣靜靜地躺着,一動不動,她的手還是那麼冷!瑾楓用自己的大手緊緊地包住妙兒的小手,試圖溫暖她,可是似乎沒什麼效果。而他三日來也是衣不解帶地陪在她身邊。她每日的湯藥和膳食都是彤兒和他一滴一滴慢慢喂進去的。老大夫說她性命無憂,可她就是這麼靜靜地躺着,不肯醒。
他永遠忘不了,當聽說她被大雪埋住了,自己的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動。他瘋了似的挖雪,一邊挖一邊流淚,人終於挖出時,她已經凍僵了。那一刻如果不是三師兄攔着,他真的會自殺!
自己有多久沒哭過了?以至於他都以爲自己再也沒有眼淚了!從小他就知道自己沒有哭得權利,面對外公的冷眼、師叔師伯們的嘲諷,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哭,因爲他是不該出生的人,他代表的是飛雲派的屈辱,他一直拒絕與人交往,把自己封閉起來,躲在一邊。他就連舅舅、舅母的愛也開啓不了他那冰冷的心。只有她不知什麼時候就那麼輕易地走進了他的心底,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他的心,她的頑皮、她的善解人意、她的聰慧一點一滴沁入他的心扉。被她拒絕尤其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他告訴自己,放下吧,她不是他要得起的,別再庸人自擾!可是他就是忘不了,即使逃得遠遠的,即使不相見,她的笑、她那清純中帶着點嬌媚的容顏就是不斷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即使美女在懷,即使躲在溫香軟玉中,即使醉得不醒人事,她的身影還是牢牢地佔據他的心。他放不開,真的放不開!
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忽熱忽冷的態度快把他逼瘋了。他不明白她到底在在乎什麼。明明在他懷裡她是那樣的柔軟、那樣的動情!那明顯愛戀的眼神他絕不相信她只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她那句:“你以爲我堂堂大秦朝靜雯公主會嫁給一個私生子?”點醒了他,是的如果他要跟她在一起,就必須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所以他纔會去找這幾年一直想跟他和好的父親,雖然他是那麼不願去求父親,這些年來他對父親沒有感情有的只是很,恨他對母親的絕情,恨他讓自己受了那麼多的苦,所以這幾年父親來懺悔時,他對父親一直是淡淡的,甚至都不願跟人提起父親來找他一事!可是爲了他跟妙兒的幸福,他不得不去求助於權傾朝野的父親,他相信父親知道自己跟靜雯公主有情一定會幫他的!果然父親聽到這事後很開心,還秘密帶他進宮見了太后,告訴太后自己跟妙兒的事,太后很支持公主嫁給他,她也不希望公主遠嫁。然後父親就幫他出了個主意,於是就有了湯書蕾上山過節一事!
他故意在妙兒面前對湯書蕾親熱,當他看到妙兒傷心的神情,他幾乎心軟!可是想到她一次次的拒絕,他硬下心來,她不是說只當自己是師兄嘛,那看見我對別的女人好,你哭什麼!
當妙兒給他端來棗泥餡的元宵時,他心裡是竊喜的,她還記得自己的口味,特地爲他留了這碗,見她客氣地跟湯書蕾說沒準備她的元宵,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他再下猛料,喂湯書蕾吃元宵、溫柔地望着她,看見妙兒滿臉受傷的表情,他心裡直想高歌,她不是說對自己只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嗎?這吃醋又算什麼!妙兒,你還不承認自己的心嗎?他得意地想!
猜燈迷時,見到她對師兄、冬青他們開心地笑,他忽然覺得她的笑是那麼礙眼,他故意在湯書蕾耳邊低語,希望引起她的注意!沒想到她居然送了根髮簪給湯書蕾,還說什麼慶賀的話。他惱怒地帶着湯書蕾走了,還故意在她面前吻了湯書蕾,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因爲受不了這個刺激一個人躲到後山。更沒想到那天會雪崩。
身子好沉,我只覺得全身無力,耳邊似乎是瑾楓的聲音:“妙兒,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你還不肯醒過來嗎?我錯了,我不該拿湯書蕾來刺激你,我哪知道你會受不了這個刺激!快醒來吧,我們別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天哪,他不會以爲我是因爲不能跟他在一起自殺吧!不,不,瑾楓,那天真的只是個意外啦!我纔不會那麼無聊去自殺!芳姨呢,芳姨去哪兒了?爲什麼不幫我解釋解釋,我明明沒有爲瑾楓殉情啊!雖然我是很喜歡瑾楓,看見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很吃味兒,可我沒有爲他自殺啊!那雪崩是自然災害好不好!可是我就是睜不開眼。
師傅也在一旁說:“丫頭,對不起,義父不知道讓你放棄楓兒會讓你這麼痛苦,你快醒過來,大不了,義父拼着這張老臉不要,去求南蘄那老匹夫,求他把兒媳婦讓給我。”
唉,好吵哦!你們這樣圍着我嘮叨,還讓不讓我休息了。我不滿地想。
大師兄的聲音忽然傳來:“爹,你這事辦的可真糊塗!幸虧小師妹沒事,如果小師妹有個三長兩短,看五師弟當時那瘋狂勁,只怕也要跟着去呢!”
再然後是三師兄責備的聲音:“就是!當時要不是我攔着,瑾楓那一劍下去只怕真要了自己的命呢!我就想,瑾楓跟妙兒兩個人好好的,怎麼會鬧得這麼不可開交!原來是爹你從中作梗啊!爹呀,你該慶幸小師妹沒事,不然你就失去兩個好徒弟了。”
師傅嘟噥道:“爲父哪知道她跟楓兒會到這種生死相許的地步,要不然爲父說什麼也不會拆散他們!”
心頭一顫,瑾楓他,他居然肯跟我一起死!可是我實在太累了,不一會兒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