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躺回了瑪利亞醫院的重症病房,像活死人一樣癱着無法動彈,身上全都是各種各樣的儀器。我十分厭惡這種無法自控的感覺。怕別人來左右我的人生。
索菲婭又來了,陰霾着臉坐在我的牀前,眼底一片水霧。她悶了半晌終於是忍不住了,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怒視着我大吼。“jon,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那個女人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我擰了下眉。沒有直接回答她,我曉得她嫉妒心很強。手段也十分的毒辣兇殘。若真的對歡顏做出點兒什麼不好的舉動,我怕是要悔不當初了。
“你是我們心裡的神。你一天天變成這樣讓大家怎麼想?jon,全世界有多少人靠着你吃飯你不知道嗎?”
“索菲婭,我想靜一靜,能先出去嗎?”
“你是不是心裡還想着那個女人?那好,我馬上就去把她殺了!”
索菲婭說罷捏了捏指節,殺氣騰騰地要往外走。我知道她絕非虛言,而是一定有那本事做到。就慌忙叫住了她,“你坐下!”
“你不就是想要那女人嗎?我把她抓過來囚禁了,你想上她就上她。想蹂躪她就蹂躪她。只要你開心什麼都可以!”
“……”
我被她一臉認真的樣子驚呆了,她絕不是在說瞎話。她是認真的。我忽然間生出了一股危機感,以她的本性,她是真的會對歡顏下手,即使我阻攔都不行。
我強行讓她坐在了我的面前,冷冷盯着她,“索菲婭,我警告你,但凡你敢做任何傷害歡顏的事,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我說到做到!”
她一怔,眼底剛退下去的水霧又泛了起來,“jon,你居然爲了她想殺我?是我陪伴你的日子久,還是她陪你的日子久?她給過你什麼?”
我竟是無言以對……
她的話一點兒沒假,她從出生的時候我就抱她,帶着她歡鬧,直到現在,她已經成爲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她雖然壞到了極致,但不可否認對我卻好到了極致。
她是我的親人啊,我居然能夠毫不猶豫地爲了歡顏殺死她。
索菲婭怔怔地看着我的臉,,淚珠兒在眼底打轉。我記得她最不愛哭,因爲她說哭是懦弱的一種表現,而像她這樣武功蓋世的女人是不屑流淚的。
但她在我的面前,似乎哭了很多次了,我都記不得了。
“jon,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喜歡我?”她哽咽道,眼淚“唰”地一下從眼眶滾了出來,源源不斷。
我想伸手過去給她抹一抹眼淚,奈何手支不起來,於是就看着她哭,哭得跟淚人兒似得。我心裡忽然一陣陣酸楚,很後悔,也很難過。
我算是她在這世上唯一最親的人,她只聽我一個人的話,也很信賴我。而我什麼都沒給她,從小到大我彷彿沒有問過她真正想要什麼。
“別哭了傻丫頭,妝都哭花了。”
我於心不忍,努力支起手想去揉揉她髮絲,卻無力地搭在了牀邊上。她拉起我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她輕輕轉頭,脣瓣就吻上了我的掌心,溫溫的。
她用脣瓣一遍遍廝磨我的掌心,眼淚決堤一般滾落在我指縫間。我更無言以對,只能任由她這樣動作,這大概是我唯一能夠給她的一點兒溫柔。
“jon,我喜歡你,我愛你,你難道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嗎?”
“對不起索菲婭,我並不適合你。”
“沒關係,你不愛我沒關係,我愛你就夠了。jon,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那個女人她不喜歡你,不知道你的好,但我知道,我會珍惜你的。”
“好了,不提她了,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我很清楚我心裡愛的是誰,在索菲婭和歡顏之間,我確實有些厚此薄彼。但我又能怎樣做?感情這種事根本不受人控制,我愛歡顏的心亦如索菲婭愛我那樣卑微。
如果可以從來,我也情願從沒遇上歡顏,就不用如此患得患失。不,好像我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又何來失去呢?
索菲婭不願意離去,她說要守着我,我拗不過她就隨她了。
這會兒天色也暗淡了下來,看樣子又要下雨或者下雪了。魔都這一兩年的天氣特別詭異,正月裡還要下雪,在往年好像沒有過這樣奇葩的天氣。
病房的氣氛很壓抑,索菲婭趴在牀邊上抱着我的手臂不放,眼睛就那樣滴溜溜看着我,含着淚光,令我特別心酸。
她其實是個十分暴戾血腥的女人,骨子裡有着白鯊的基因,所以手段毒辣殘忍。但她在我面前就像一隻溫馴的小貓,把利爪都藏起來了。
也正因爲如此,我會難受。看到她,就想到我自己,我跟她的遭遇和情懷在某種程度上何其相似。我本善良,奈何蒼天不許,並非我薄情寡義,而是世人涼薄了我。
我身上的麻醉過了,手稍微能動了,於是擡起指尖勾去了索菲婭眼睛那搖搖欲墜的淚滴。她忽然羞澀地笑了下,用力揉了揉眼睛衝我吐了下舌頭。
“jon,你餓不餓?我去找吃的。”
“不餓,你自己去吃點吧,回頭再來照顧我好了。”
“我不要,你不吃我也不吃,我陪着你餓。”
“那你去吃飯,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一個麪包。”我不忍心她捱餓,就找了個藉口。
她頓時臉色一喜,又道,“那你要吃什麼口味的麪包呢?”
“嗯……就蒜蓉的吧。”
“好!”
索菲婭如得到赦令一般屁顛顛地跑出了病房,我睨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重重嘆息了一聲。這個丫頭不知道還會喜歡我多久,我這輩子註定是辜負她了。
等她走遠了,我纔拿起手機,翻出了蘇亞的號碼,撥了過去。她現在已經在公司上班了,但同時她和歡顏的關係又還保持着,所以我會找她。
電話打通過後,她有些遲疑地喊了聲“老闆”。
我應了聲,又道,“蘇亞,你有看到歡顏嗎?她現在怎麼樣了?”
“喲,老闆你怎麼這樣關心她啊?是不是喜歡她?”
“別鬧,她到底怎麼樣了?”
“老闆,你自己現在怎麼樣了啊?我聽助理說你又躺醫院去了,是不是要掛了啊?我今天沒有看到歡顏,不過你如果想的話,我讓她來看你如何?”
“她……不會來看我的吧?”
“那要看什麼人出馬啊,你等着,我想辦法讓她來看看你。”
蘇亞做事一向自信得很,於是我又開始期待了,想着看到歡顏時要如何做,如何說,等等!
我大概是魔障了,纔會這樣心心念念把所有精神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亦如索菲婭說的,她到底給了我什麼,她又不愛我,我還這樣癡迷。
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爲什麼,或許是她和媽媽相似的經歷,或許是她當初不顧一切救我一命,再或者是因爲我亂了她的命格,所以跟她緊密地聯繫了起來。
但不管怎樣,都無法阻止我愛她的心,一天比一天沉淪,無法自拔。
我在期望中煎熬地度過了三天,差點都要絕望了,纔得到消息說歡顏要來看我。我連忙把索菲婭支走了,臉都沒洗,就擦了擦眼睛,還故意把頭髮揉亂,裝成了十分憔悴的樣子。
其實也不用裝,這三天我揪心得很,壓根也沒有睡好,臉色暗沉得很。但我還是想歡顏看到我時能夠心疼一下,哪怕是一個表情,一句話。
說來也是好笑,想我這樣在外人面前成熟得近乎冷酷的男人,居然也會這樣矯情。我斜靠在牀頭盯着病房的門,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深怕一眨眼歡顏就進來了。
大概就這樣盯了一個多小時,病房的門終於打開了,很輕地開啓了。我慌忙微眯起了眸子,裝出一副十分虛脫的模樣兩眼無神地望着她。
“歡顏,你怎麼來了?”
她走到我牀前冷冷地瞥了眼我,道,“我過來看看你,聽蘇亞說你快不行了,我覺得即使你確實特別該死,但至少以前也幫過我,還是應該開送送你的。”
“……送送我?”
我還不想死……但這半句話我沒講出來,好像也沒底氣講了。我都已經是癌症病人了,死不死這種事不是我說了算,所以歡顏說送送我,倒也合適。
“秦三爺,你傷害別人的時候,一定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一天吧?”
秦三爺……
她居然喊我秦三爺,一下子就這樣生分了。我滿心落寞地看着她面無表情的模樣,不知道說什麼好。恐怕無論我做什麼,她都已經不屑我了。
我輕嘆了一下又道,“歡顏,我真的無心傷害你,我……”
“好了,不要再解釋了,我寶寶和媽媽都沒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你講太多也沒有用。”頓了頓,她又道,“我只是不懂,你爲什麼要那樣對我,傷害我你會比較開心嗎?”
“我不知道何時開始,就非常嫉妒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想想也真的好諷刺,我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居然還會有嫉妒之心……”
“……嫉妒?所以你是喜歡我的意思?”
我想不到歡顏會這樣問,所以怔了下才道,“我想是吧。”看她一臉驚愕的樣子,我又補了句,“應該是的。”
她愣了很久,隨即十分不屑地笑了笑,“秦三爺,你別忘記那個令你刻骨銘心的女人已經回來了,還給生了個兒子,興許就是你的。我若是你,早就去彌補了,而不是動心思去破壞別人。”
我知道她說的是商穎,可是她與我而言已經是過去式。再有,她根本不愛任何人,不管是秦漠飛,亦或者是我,再或者是秦漠楓,都可能是她戲弄的玩偶。
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愛的是她沈歡顏,莫名其妙且瘋狂地愛着。
歡顏一臉譏諷地看着我,眸光很涼薄,我沒法接受她這樣的眼光,心酸地道,“歡顏,和商穎那都已經是過去了,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
“呵呵,不用了秦三爺,我看你這精氣神,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我就先走了。往後我們就老死不相往來吧,我也不想一個狠心的儈子手把我深深惦記。”
她說完就要走,把我心深深地刺痛了,我慌忙支起身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誰知道用力過猛把她拽倒在我胸口上。當她的頭用力砸下來的時候,我再無法控制地痛吟出聲,胸口頓然一股鮮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