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牀上的嬌人兒嚶嚀一聲,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扇動着,滿臉的靈氣逼人。沒錯,這還是涼王府的大小姐,楊紫清。只是現在的她有着孩童一般的天真神色,哪裡還有平日裡的精明冷冽?
“纖歌!”還半眯着眼睛,就脆生生的叫着在外面等候的少女。
纖歌匆忙跑進來,看到清兒這副模樣,算算日子,又到了十五了,小姐的病又犯了。心裡卻是一陣輕鬆,相對於小姐平日,她恐怕是更喜她犯病時的樣子吧。
“纖歌,今兒個我想出去玩一玩,你陪我吧!”明閃閃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纖歌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此時此刻,倒好像是她是姐姐,而清兒是妹妹了。
天氣有所回暖,暖陽高掛,使得人心情也格外清爽。
大嚴城最繁華的街道旁,兩名妙齡女子一手拿着冰糖葫蘆,一手拿着風車在街上走着。一身淡青色小錦服的楊紫清,梳着簡潔的流星髻,未施粉黛卻還是那般美麗動人,走起路來環佩叮咚,好不神氣,惹得路人紛紛回頭。
“纖歌,那些人看什麼啊!”紫清咬着冰糖葫蘆含糊不清的說道。
纖歌拿着帕子幫她擦掉脣邊的冰糖,笑語盈盈的說:“那是看姐姐你漂亮啊!”
清兒的一雙美目立刻彎成了一隻月牙兒,那般純淨自然,讓纖歌心中一動。清兒大概是平日裡有了太多的謹慎城府了,所以到了現在犯病的時刻,纔會如此天真童趣,無邪可愛吧。她不禁莞爾一笑,繼續陪着她往前走着。
忽然肚子一動,嬌俏的青衣女子對着身邊的白衣女子道:“纖歌,我餓了。”說罷,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神色。
纖歌笑了笑,便進了一家小農家菜館。兩人點了一桌子菜,卻是隻吃了三分之一也不到,撫着圓滾滾的肚子,清兒滿臉笑意的看着面前的纖歌。
“沒想到紫清郡主也會吃這般小菜啊。”帶着玩味的語氣伴隨着一身玄衣飄了過來,清兒黛眉微皺,站起身來,狐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段逸飛看着面前的清兒一臉的天真狐疑,不免有些愕然:“怎麼?紫清郡主不認得在下了?”
清兒翹鼻一皺,便道:“怎的不認得,你是禮部尚書段大人!不知道您有何貴幹?”此時的楊紫清雖是性情大變,卻不是失憶,之前的事情還是記得的。
聞言段逸飛忍不住眯了眯狹長的眼睛,仔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沒有了那日的濃妝豔抹,甚至連胭脂也未曾塗上,倒是另一番的清麗可人。只是這眼神和氣場卻是與那日大相徑庭,不禁覺得有些意思。
還未等段逸飛開口說話,楊紫清已經拉着纖歌的手走出了好幾步,段逸飛愕然的看着腳步輕快的女子,一絲笑意渲染了脣角,快步跟了上去。
清兒轉頭看着身後的段逸飛,臉色一沉,轉身道:“你跟着我作甚?”
“郡主莫要欲加之罪,這飯館乃是公用的,郡主走,在下也走,怎的就是跟着郡主你了?”說完還露出了一個壞壞的笑,卻是十分的邪魅迷人。
“你……”清兒氣結,卻不願與之糾纏,只得甩甩衣袖,轉身離去。
出了門口,段逸飛再無理由跟隨,只得看了看那一抹淡青色的嬌俏身影,隨後卻臉色一凜,眼中殺氣畢現,心中暗罵,涼王狗賊的女兒。
清兒轉身看着那玄色身形漸行漸遠,心中才稍稍愉快起來,又恢復了活力。看的門口有一處人煞是擁擠,不免好奇跟了上去。
“哎……”纖歌欲拉卻還是沒有拉住,只得跺跺腳跟了上去。
女子靈活的小身子擠進了人羣,東張西望的看着,樣子好不可愛至極!
“大嬸,請問這是在幹什麼?”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身邊挎着籃子的婦女,一臉的好奇。
婦女轉頭一看,見這小女子年紀尚小,卻難掩絕色之姿,可愛靈巧的一看便喜歡,便笑道:“小姑娘,這是王秀才的書畫攤子。一位從江南來的公子非要跟他對對子,這不就對着呢麼?我們這些個市井之人,雖是不懂,卻也過來湊湊熱鬧。這王秀才可是咱們這兒方圓幾十裡最有學問的人啦!”
清兒點點頭,又向前擠去,終於到了人羣中央,只見一位白衫男子手拿摺扇,帶着一股粉飾的風雅之氣,而在他對面的是一位布衣公子,月白色的袍子已經有些折舊,卻還是十分乾淨,沉靜的臉上,倒還有些英氣,想必這就是大家口中的王秀才了。
清兒靜靜的聽着兩人對對子,心裡暗歎,想不到這兩位公子還真是有幾分才氣,不由得心裡生出一絲讚歎。
兩人一直是棋逢對手,不相上下。直到那江南的蘭公子一拱手道:“王兄,在下不才,再出一對,若是王兄還能對答如流,蘭某甘拜下風。”
“請。”王秀才倒是不卑不亢的答道。
“望江山,望江南,望淘淘江水,望之不盡。”
王秀才沉吟着不再搭腔,只是暗自思量着。半晌沒有動靜。
人羣開始議論紛紛。
“呦,這王秀才是不是要輸了啊?”
“不能怪這王秀才,聽說這蘭公子是江南有名的才子,這次上京也是前些日子應我們皇上的邀請,來當官的!”
“王兄此刻若是答不出,大可讓圍觀的父老鄉親們幫忙答。若是答出了,也算。”說罷,搖搖扇子,得意神色染上眉梢。
紫清看看身邊的百姓們,連個識字的也少見,怎的會有能對上對子的?這不是存心要給王秀才難堪?正想着,一雙秀眉便擰到了一起,不一會兒就舒展開來,上前一步說道。
“看美人,看美目,看天香國色,看之無邊。”
正準備宣佈認輸的王秀才看着面前的嬌俏少女,思量着剛剛的對子,脫口而出:“雖是有些失風雅,倒也還是工整。蘭兄你看如何?”說完看了看面前的白衣蘭公子,面色坦坦蕩蕩,沒有揶揄的嘲笑之意,也沒有得意之色。
紫清看在眼裡,不禁暗自點頭。
“姑娘答的確實工整。只是……”蘭公子雖是沒有氣惱,卻也顯然不準備就此作罷。補充道:“只是蘭某還是有些不服氣,想請姑娘出一對。”說罷,便帶着意味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發現有些面熟,卻是怎的也想不起來。
紫清被他看得有些羞惱,微微轉身,沉吟一會兒道:“臺榭漫芳塘,柳浪蓮房,曲曲層層皆入畫”
姓蘭的公子看着面前氣度不凡的靈動少女,心中微微一震便道:“蘭某答不出。”說完又深深作了一揖,恭敬答道:“草民眼拙,見過郡主。”這句話說完,身邊的人便開始議論紛紛了,更有些膽小的已經準備下跪了。
紫清有些愕然,也不辯解,問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此時的蘭公子稍稍起了身,說道:“前些日子郡主及弈之禮,蘭某也曾到府內祝賀,曾有幸一睹郡主芳容。”
少女眉毛一挑,心中瞭然,淡淡道:“嗯。”說完就轉身準備離去,既然已經暴露了身份,再逛想必也無意義,拉了纖歌便往外走。
“姑娘……不,郡主,留步。”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紫清粉嫩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轉身看到了王秀才的身影已經到了面前。
“在下王志遠,見過郡主。不知郡主大駕有失禮節,特來賠罪。”雖是說些冠冕堂皇的官話,臉上卻是一絲不苟的認真表情。
少女臉上流轉着光華,隨即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看到王志遠一晃神。
“你隔日來王府找我吧。”說罷便從腰下摘下一枚小小的令牌扔到男子手裡。
餘音還在耳邊流轉,眼前的嬌美少女已經走遠。王志遠拿着手裡還帶着些許餘香的令牌,微微發起了呆。
……
“姐姐,您爲何讓那秀才來王府找您?”纖歌不解的看着前方的女子。
少女還在小攤上看着一枚枚耳針,不時的拿起某隻可愛異常的放在手心裡仔細觀看着。
“那些在街上賣字畫的文人,哪一個不是希望自己能在朝廷裡一展宏圖?想那王秀才也是打的這個主意,我看他也算是可塑之才。不妨給個機會,日後若是真的在朝堂上露出鋒芒,也可爲爹爹效力。”
天真爛漫的表情卻不動聲色的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纖歌看着紫清明媚的臉龐,不禁暗自嘆氣,儘管是在現在特殊的情況下,她卻還是那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