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禮物

這幾天就是胤禎的生日了,德妃說要帶我們在宮裡過,被十四婉言拒絕了,說是在自己家裡就好。但出於禮儀,我們還是進宮了一趟。原本這種場合他的側福晉也該跟去的,可如今府裡只剩我一個了。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初九,是胤禎的二十歲生日。他今天打扮得十分貴氣,帶着明黃色鑲金邊兒小帽,一身藏藍色的袍子更顯得他成熟了不少。

他拉着我在御花園裡散步,誰知剛走了一會兒,康熙就差人來叫他了。十四歉然地道:“夢夢,皇阿瑪那邊有事找我,你在園子裡等我哦!我儘快回來!”

我有些生氣地嘟着嘴道:“你怎麼總這麼忙啊……”

他無奈地說:“皇阿瑪那是器重我嘛……你別不高興哦……”說完他臉上忽然換上種自戀……呃,自信的笑容,“誰讓你夫君我這麼……這麼……”

我幫他接了個修飾語:“有才……”

他一愣,哈哈笑了起來。我這才說:“我逗你玩兒的,有事就快去忙吧,我可樂得清閒呢。是不是小明?”我搖着懷中的小人兒,目送他離去。

因是冬天,這兒的景兒其實並沒什麼可看的。我正想去別處走走,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是胤禎回來了?沒這麼快呀!於是我便小心翼翼地抱起弘明跑到一棵粗壯的大樹後,打算趁那人不注意偷偷離開,卻還是被那人聽見了聲響。

“誰?出來!”我一怔,竟是老四。

我無奈地站出來,福身道:“四哥吉祥。”

他也一愣,有些生硬地說:“不必多禮了。”

我們倆都各自沉默了一會兒,他先打破了僵局道:“孩子很可愛。”

提到小明,我微笑着問:“要不要抱抱?”他伸出手,卻又縮回去,猶豫着問:“嗯……可以嗎?我不會……”

我的笑容放大了幾分,也不那麼拘束了。“四哥那麼多孩子,難道一個都沒抱過?”

“嗯……”他輕輕點了點頭。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教了他幾個簡單的姿勢,他才勉強把弘明抱住。他仔細瞧了小明,竟露出一絲笑意。“孩子比較像十四弟,像你的少。”

“幹嗎要像我啊,我這麼難看。還是像胤禎好啦。”我輕笑着說。

他卻神色一僵。我這才反應過來,他的名字是和胤禎同音的,很容易被誤會。

“你……”他的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還好嗎?”他轉過身把弘明還給我。

我恭敬有禮地答道:“勞四哥惦記了,一切都還好。”

他點點頭,有些無奈地說:“嗯。卻終究是和從前不同了。珍重。”說罷便轉身離開了。我看着他冬日裡清冷的背影,愣了許久。沒錯,終究是……不同了。

我這次並沒有見到康熙,和十四一起給德妃請了安便回家了,四爺的背影卻一直在我眼前晃悠,無法散去。胤禎見我神情有些恍惚,便關切地問道:“夢夢,你沒事吧?好象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凍壞了?”

我搖搖頭,然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十四卻硬把我拉回了臥室。

“現在天冷,還是要蓋緊被子纔好哦!”他細心地爲我掖好被角。我順從地靠在他肩上,默默地點頭。他突然後背一僵,神色有些古怪。我問他怎麼了,他卻突然轉移了話題:“喂……給我……嗯……有沒有準備禮物啊……”

說到這裡我不由地笑了起來,故作神秘地看着他。十四見我不說,小孩子氣地搖晃着我的身子,“說嘛說嘛,我要看!”

不是我不重視他,因爲去年這個時候我們的關係還很冷,所以他的生日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因此就更別提什麼禮物了。可總不能告訴他我什麼都沒準備吧?他的“大男子主義”一定又會發作了……然後再很生氣地耍脾氣……

還是轉移話題吧……我拉過旁邊安安靜靜的小弘明,笑嘻嘻地說:“小明,祝阿瑪生日快樂哦!”

說起小明這個暱稱……當初我是按古代人的方式叫他明兒的,不過總感覺是在叫女孩,一時不大習慣就叫他明明,後來偶然的一天竟然對傲雪說:“去把小明抱來……”小明啊小明,最惡俗的造句主人公啊……什麼小明去超市買菜啦,還有小明施工隊修路啦,小明班同學……

只見十四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有些失望地說:“我就知道你什麼都沒準備,就會拿兒子糊弄我。唉。”說着他抱過小明,很傷心的樣子:“唉,你阿瑪好可憐哦,你額娘都不重視你阿瑪了。阿瑪好孤單啊,就咱們倆做伴兒嘍……”

“不要說得那麼可憐嘛……”我扯開三層大被,像毛毛蟲一樣靠近他,儘量溫和地說:“胤禎,我抱抱你和小明,算不算禮物吶?”

他像是考慮了一會兒,鄭重地說:“我不合算。”然後他把小明放到搖籃裡,一本正經地說:“要單獨抱我一個人才行!”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們胤禎還是那麼可愛呀。我伸出雙臂,給了他一個熱烈無比的擁抱。他卻不滿意似的,擺弄着手指,“不是吧,這就完了?”

我有些不解地問:“你不說抱你一個人嗎?我這不是單獨抱的?”

他突然壞笑地看着我,“我說的不是這個抱……”

看他促狹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呃……

“那個……今天……”

“天氣不錯。”他順着我說。

“是啊……還有那個……花啊草啊……”

“現在是冬天,早就枯死啦。”他不依不饒。

“嗯……我當然知道……哎呀,對啦……我……”

他突然一臉失望地看着我說:“唉,我堂堂皇十四子,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啊……”

我連忙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再拿寶寶當藉口:“呃,小明在這裡呢。”

“你等我一下。”他突然以火箭般的速度抱着小明衝出屋子,不大會兒又飛奔而歸。“嘻嘻……我送小明去乳母那裡了……”

我一怔,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在他火熱的脣瓣上印上一個溫柔和綿長的吻……

恍惚間聽到他說了什麼,我仔細想了想,耳畔忽然響起三個令人心悸的字眼。

“我愛你……夢夢……”

“我一樣愛你……胤禎……”我在心裡暗道。

*

轉眼入春。這日蓉玥邀我過府品茗,我算着也有近兩月未見了,便應邀去了。

進了內閣我才發現炕上還有一個妾室打扮的女人。我仔細辨認了,纔看出這是八阿哥去年年末新娶的毛氏。蓉玥似乎格外不喜歡張氏。

“弟妹可算來了。坐。這茶可是敏妹妹的阿瑪差人送來的稀罕貨,你嚐嚐看。”曉玥端着茶盞,抿脣笑道。

我沒心思地泯了口,只得稱好茶。轉頭問向毛氏道:“姐姐怎麼稱呼?”

她謙卑地頷首道:“十四福晉稱奴家名字便可。奴家小字兒敏秋。”

“敏秋姐姐。”我輕輕喚道。現在我可以理解蓉玥爲什麼比較喜歡這個毛氏了,許是個會說話的。

蓉玥笑吟吟地問我:“明兒呢?可抱來了?這一轉眼都三個多月不見了呢。小傢伙會說話了吧?”

提到小明我笑了笑,轉身吩咐讓歡兒把孩子抱進來。曉玥慈愛地抱過粉嫩的小人兒。

“玥姨。”小明甜甜地叫道。

“這孩子真乖啊。”蓉玥溫和地對我說。

我卻搖了搖頭,對小明說:“小明,要叫八嬸。這是你八叔的福晉。”

小明一臉好奇地問:“八叔是誰?”

我一臉黑線地回答:“就是過年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呃,給你糖糖的,笑眯眯的大叔。”

“大叔?不是八叔嗎?”他還是一臉天真的樣子,我卻徹底無語了。這孩子還真像十四啊。真是臭小鬼……

敏秋和蓉玥卻都笑了起來,直誇小明可愛。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隨意挑了一塊點心,剛送到嘴邊,卻沒由來犯上一陣噁心,不由地扔掉了香糕,掉到了地板上。

小明關切地問:“媽媽,你怎麼啦?”

我強笑着搖頭,不禁有些彆扭,心裡卻已瞭然。這種感覺並不是第一次經歷了。正想着如何告退,卻聽到蓉玥感覺不到溫度的話:“不是有了吧……”

敏秋也是一愣,轉身趕忙去請大夫。

誰知大夫來時,連着八阿哥和十四也一併帶來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抱緊了小明。

十四很高興,又像第一次做父親時拉着我的手,在我耳邊吹着熱氣,不知嘟囔了些什麼,全然不顧旁人的臉色。我順從地被他抱回了家,心裡既甜蜜又無奈。

“夢夢……”他突然壞笑起來。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你笑什麼……”

“嗯……”他繼續在我耳邊吹風:“要是沒錯的話……這孩子是……我生日那天……”

我連忙打斷他,厲聲說:“不知道不知道!”然後又降低了音量:“這之後不也有……”

他卻完全不理會,高興地說:“這便是你給我最好的禮物了!”末了又補了一句:“我還想要兒子哦……”

我徹底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