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東涼三十五年, 天/朝禍患,襄平城被全面封死。半月之內,玉城周邊盡數瓦解, 萬千百姓流離失所。

顧少白洋洋灑灑寫了一封遣將書送往五皇子的大營。

顧子逸的母親是宮中的一位貴人, 位分低不受皇帝重視。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 結果生產的時候大出血, 太醫院費了好大力氣才堪堪把小皇子留住, 可那貴人的身子卻受不住了,五皇子剛生下來的三天便散手人寰。

皇帝對這位貴人本就沒有多大的情誼,她死後也只是追封了一個嬪位便不了了之了。

故而五皇子便自幼不受東涼帝的重視。羽貴妃見着這小皇子剛出生便沒了娘心下生出憐憫, 就把他帶在自己身邊供養了。

顧子逸與顧少白只差了兩歲,從小又在一處長大, 五皇子不是沒心沒肺的人, 他一直記着羽貴妃的養育大恩。後來又因爲在羽貴妃出家後, 言語上衝撞了皇后,就被尋了藉口貶去邊疆行軍。

宮中向來不缺少皇子, 沒過多久顧子逸就被東涼帝遺忘了,這一下子就過去了八年。

顧子逸一直在邊疆替顧少白打探消息,原本私下裡養了一羣精幹的士兵,本來是爲了顧少白有朝一日一舉奪魁而備下的,卻不曾想這機會卻讓給了太子。

顧子逸收到信後心下也沒多做猶豫, 他本就是這些年一直與顧少白裡應外合, 他吩咐什麼, 他照辦便是。

當下就指了五千士兵秘密渡去襄平。

太子的人一早得了命令在城外一處隱蔽的檔口接應。不過再怎麼說也是浩浩湯湯五千戰士, 城中是不可能一點兒風聲都沒有的。

顧文頡立在自己殿中的一處木雕花窗前, 望着這尚還安靜的三宮六院,心中冷笑:不出十日, 這裡就怕是要改朝換代了。

身後有腳步聲慢慢接近,顧文頡沒有回頭,嘴邊的話卻一字不漏的傳到了後面的人耳中:“真是難爲皇兄了,都了此時還往臣弟這裡跑。”

太子聽了後輕笑了一聲:“不瞞二弟,爲兄這幾日可是清閒的緊。”

顧文頡回過頭道:“真沒想到顧少白居然會站在你的這邊。”

顧天御勾脣:“三弟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知,他想從我這裡討的好處也不會少。談不上是哪路的人,他向來都只爲自己的利益。”

顧文頡不語。

顧天御走上前笑着對二皇子道:“在這裡悶了好幾天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顧文頡不動聲色地朝後邊退了一步:“太子殿下的心意臣弟心領了。”

顧天御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可是還想着那楚曉月?”

顧文頡抿脣不語。

顧天御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回,顏色驀地陰沉起來。若是旁人看見此時他的臉色定是怎麼也不會相信這位是往日裡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

“你也看到了,楚曉月已經嫁人了,你們是永遠都不可能的。”

顧文頡聽聞陰冷地掃向顧天御:“若不是你從中作梗,她會嫁給齊子衫嗎?”

太子好似已經忍了多年,現下終於是忍不住了,猛地抓住顧文頡的衣領怒道:“她喜歡齊子衫那麼多年,就算那日我沒有拖住你,她還是會想方設法的嫁給他的。你去幹什麼?是搶婚還是殺人?”

顧文頡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沒有還手,可是露在袖子外的拳頭卻握得緊緊的。

“呵......她爲什麼會喜歡齊子衫,太子殿下您不知道嗎?”

顧天御一怔,平日裡面對皇帝身邊陰狠權謀的朝臣都沒有一絲膽怯的太子有些慌了神。慌慌張張地送開了手說:“不是,你聽我說......”一下子漏了陷。

“說什麼?”顧文頡冷笑。

楚曉月是因爲受了傷後被齊子衫醫治而對他一見鍾情,可是爲什麼當時醫館裡那麼多人偏偏就指派去了齊府的大公子。

顧文頡十歲時第一次在宮中見到楚曉月就對她念念不忘。起初他年紀尚小不懂事,後來等母妃笑着與他說了結親的事後,他的腦子裡就全然只有那個笑的活潑伶俐的姑娘了。

自那以後,顧文頡便對楚曉月存了心思。經常偷偷地跟在那姑娘身後,時不時的紅着臉送她一束野花。

在外人面前不善言語的他卻將自己全部的熱情都給了楚曉月。而楚曉月也是個心大的人,愣是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只是也笑吟吟地隨他一起玩鬧。

年幼的二皇子本以爲將自己的心思藏的好好的,可殊不知這每一天都被顧天御看得真真切切。

楚曉月從樹上跌落的那天,顧文頡正在書房和太子一起練字。小順子過來向顧天御彙報後,顧天御大手一揮就不動聲色的把齊家的大公子派了過去。而這一切顧文頡全然不知。

自此以後顧文頡便每日看着楚曉月跟在齊子衫的身後笑的開懷,心如刀割。

可是在他母妃爲他選聘的時候他還是緊張的說出了楚國公府,明知道以楚曉月的性格是萬萬不會答應他的,可他還是報了一絲僥倖的希望。

果然,宣聖旨的第二天,楚曉月就在朝堂上狠狠地將他的心踩在了腳下。

當晚他獨自走在涼池邊,感覺好像失去了所有。在身體被冰冷的池水淹沒的那一刻,自己的胳膊被人猛地拉上了岸。顧天御救了他。

劈頭蓋臉地訓了他一頓,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罩在了他的腦袋上。

顧文頡摸着還散發着溫熱的衣服,好半天才緩過神。

又擡頭看到自家大哥冰冷的臉色當時就不出聲了。

從此,顧文頡的心也開始冷硬起來。太子在暗中出謀劃策,二皇子在外面冷血的執行。不出兩年,大半個朝廷都被顧天御掌握。

東涼人人都知道太子溫和如玉,待人謙遜有禮。可只有他知道,顧天御私下裡生氣時是何等的可怕。

本以爲他的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助大哥登上皇位,自己被封個不大不小的王爺,在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可當那日顧天御迷迷糊糊的帶着滿身酒氣堵住他的脣的時候,顧文頡蒙了。

待太子一朝酒醒,看見自己身邊躺着的衣衫襤褸的顧文頡拿着佩劍抵住他的脖子的時候,用一張來自地牢深處的密信徹底顛覆了顧文頡的後半生。

自己叫了這麼多年的父皇竟然是他的殺父仇人。他是舒貴人和宮裡侍衛的孩子,東涼帝爲了掩蓋這件事直接將那侍衛杖斃,從此便再不寵幸舒貴人。

顧天御從背後抱住他,發誓會替他報仇,會許他一世安穩。

當時的二皇子是憤怒的,可顧天御冷着臉把舒貴人的貼身丫鬟綁了扔在他面前,顧文頡只能咬着牙認命了。

但自那之後顧天御就沒再對他做越矩之事,只是偶爾會深夜裡出現在他的牀榻上,但也只是摟着他睡覺罷了,一晃多年過去了,自己也就慢慢適應下來。

此時,顧天御被提起了往事心中有些難堪,可又不想這麼多年的努力敗在這一件小事上,伸手拉住顧文頡的手道:“還有三日,這整個天下都是你我的了。”

顧文頡甩開他的手,神情嫌惡的道:“殿下說笑了,這天下是大哥的,與臣弟無關。”

“顧文頡!”顧天御低低地吼道:“不要再叫我大哥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弟弟!”

顧文頡冷冷道:“你我都姓顧,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況且皇兄總是勸我,命裡沒有不要強求,怎麼到了皇兄自己那裡就這般看不明白了?”

太子的臉色鐵青,低頭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

不甘心吶...........

*///

目送顧天御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顧文頡在原地呆怔了片刻。

墨閣。

顧少白將太子寫下的長信交給景薰。

上面明明白白地寫了東涼皇帝與楚元帝還有玉皇后三人的恩怨舊事。

景薰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弄明白信紙上的內容。

當年東涼皇親眼看見玉挽心陪着楚元帝在校場上賽馬,“駿馬驕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雲車。”“有個盈盈騎馬過,薄妝淺黛亦風流。”那番青絲萬里的美景深深的刻在了東涼帝的心底。

後來選進東涼後宮中的女人無一例外都是眉眼間與玉皇后相似之人。顧少白的母妃在顧涼的睡夢中得知了這件事,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得了自己是別人的替身,當下就有些崩潰。

後來直到顧少白長大了便萬分都不留戀地遷去了佛寺。

文開大師夜裡爲楚元帝送畫,在牆上自己的那幅鴻雁扶桑圖的背後摸到了一卷明黃的聖旨。

那是先帝冊封太子爲皇帝的遺詔,文開當時嚇得冷汗淋淋,回了家中便一直放不下這件事。

直到有一天,他與連吉醉酒,一個不小心就把這事兒說出了口。連吉便告訴了謝大人,謝大人左思右想還是將此事透露給了顧涼。

於是顧涼便起了心思,以此做要挾,逼迫玉挽心跟從自己。可誰曾想,玉皇后就算死都不肯就範。當玉皇后宮中自焚的消息傳來時,顧涼險些捏碎了茶碗。

景薰呆呆地看着信紙,雙手不住地顫抖。顧少白嘆了口氣將人摟進懷裡,輕輕的順着她的後背,有淚花從景薰的眼尾滾落。

顧少白心疼的一下一下地吻着景薰的脣,把她手裡的信紙扔到一I邊,溫柔地安慰着:“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景薰含着淚望着顧少白:“他喜歡母后?他知不知道那一封封送去月華殿的信直接要了母后的命!”

顧少白擁着她,低聲說:“等太子攻進朝心殿的時候你便可以親口向他要個交代。”

景薰閉上了眼睛,無力地靠在顧少白的懷裡,半響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