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針真的疼

葉淑英含情脈脈地看着眼前的人兒,穿着一身嶄新的軍裝,胸前戴着大紅花,器宇軒昂,英姿勃發,這是她心愛的沈忠誠。他即將要奔赴前線,奔向戰場。他滿眼含笑地望着她,擡手輕輕撥開她的劉海,想要更仔細地看看她。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不想鬆開,卻不得不放手,好男兒志在戰場,揚我軍威,振我中華。

“等着我回來。”沈忠誠鄭重地對葉淑英說。

“嗯,我在家裡等着你凱旋歸來。”葉淑英重重地點點頭,她的眸子裡映着一朵大紅花,晶晶閃亮,像一團火。

葉淑英看着那個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無盡的天際。她能夠想像到,那戰場並不遙遠,好似近在咫尺,耳邊幾乎能夠聽見隆隆的炮火聲。敵人已經侵略到了家門口,必須堅決地予以還擊,徹底將敵人擊潰消滅,還我美麗安全的大好河山。

她看到了心愛的人兒,沈忠誠站在高高的山崗上,正在奮勇殺敵,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他簡直就像一個神槍手,殺得敵人鬼哭狼嚎,殺得敵人抱頭鼠竄,殺得敵人片甲不留。

突然,一顆炮彈在沈忠誠的身旁炸響了,煙霧塵土散去,她發現了他。他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她驚呆了,衝上去,緊緊抱着他的頭,淚流不止,喚他回家。

沈忠誠幾近昏迷了,乾裂的嘴脣輕啓,發出微弱的聲音:“水,水……”

他想喝水,她要找水,可這兒是戰場,是高高的山崗,哪裡有水呀?她到處找水,怎麼也找不到水,她心裡急壞了,一個不小心,一腳踩進了山溝裡……

葉淑英猛然間警覺,忽地坐了起來,這才發覺自己在做夢呢。

“熱,熱,水,水……”

是兒子,是兒子在呼喊!葉淑英醒悟過來,連忙打開臺燈,轉頭看向沈青,只見沈青蹬開了被子,嘴裡喊着熱,滿頭是汗。她急忙給沈青蓋好被子,伸手試探他的體溫,他的額頭更燙了,跟火爐子似的。

“青青發高燒了。”葉淑英不由的低語一聲。她趕緊下牀倒了碗溫水,讓沈青喝下。但是,沈青的狀態非常不好,人已經被燒糊塗了,不停地說着胡話。

“這樣不行,必須去醫院看看。”葉淑英心裡說,急忙穿衣。

她看了看時鐘,已是凌晨一點鐘,這個時候村裡人都熟睡了。可是,青青發高燒,不能幹等着,青青的腦袋會被燒壞的。青青燒成這個樣子,必須要到鎮上的醫院去打針才行。怎麼辦?到底怎麼辦呢?

葉淑英心急如焚,無奈之下,打開房門,走到院子,在院牆處站住,朝隔牆的鄰居周爺爺家呼喊:“周叔,周叔,青青發高燒了,您能起來幫幫忙嗎?周叔……”

葉淑英無計可施,只有尋求周爺爺的幫助,即使去鎮上的醫院,也要騎着自行車去,可是她家沒有自行車。再說,她一個人抱着沈青去鎮上,深更半夜步行要走二十里山路,她覺得實在太難了,也太花費時間。片刻後,隔牆那邊傳來動靜,有房門打開的聲音。

“嫂子,青青怎麼了?發高燒了嗎?”周立健晚上睡覺很警覺,聽見葉淑英的喊聲,立馬就醒了,趕緊出來迴應。

“是,青青突然發燒了,燒得很厲害,需要到鎮上去看看。”葉淑英極力抑制着自己的緊張情緒。

“嫂子,你不要着急,我這就過去。”周立健安慰道。

這時,周爺爺和周奶奶也起來了,周爺爺問:“立健,出什麼事了?”

“爸,青青發高燒了。”

“哦!那趕緊去醫院看看。”

葉淑英趕緊打開院門,跑回屋裡給沈青穿衣服,準備好去醫院。周爺爺、周奶奶和周立健一起過來,周奶奶關心地問:“淑英,青青怎麼樣了?”

“嬸,青青,燒得厲害,不停地說胡話。”葉淑英滿臉焦慮。

“太燙了,趕緊去醫院看看吧。”周爺爺摸了一下沈青的額頭。

“叔,嬸,這大半夜的,把你們打攪起來,真是過意不去……”葉淑英既感激又歉意。

“別說見外的話了,青青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可是我們心裡的寶。”周奶奶說。

周立健抱起沈青,有些遺憾地說:“我哥開車拉石頭外出了,今晚不在家,要是他在家,讓他開着拖拉機,帶着我們去鎮上就好了。”

周爺爺略一思忖,對周立健說:“你哥家有自行車,你騎車帶着淑英和青青去醫院。”

雨已經停了,但山路溼滑,地面非常泥濘。周立健頭上戴着探照燈,照着前行的山路,小心翼翼地騎着自行車。這個探照燈是周立強外出拉石頭時淘來的,周立健見探照燈很好玩便要了過來,時常晚上戴着探照燈到河裡摸螃蟹,沒想到今晚派上了大用場,發揮了非常大的作用。

葉淑英抱着沈青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看着周立健費力地騎着車,說:“立健,不好走的地方,我下來步行。”

“嫂子,這條路我太熟了,哪兒有坑凹,哪兒有凸石,我閉着眼睛都知道走哪個地兒,沒事的,我小心點騎。”周立健自信滿滿地說。

“嗯,也是,你天天到鎮上去販冰棍賣,這條路的情況沒有人比你更清楚的了。”

“我沒有出去打工,只好自己找點事兒幹,賣一箱冰棍,還能掙幾塊錢呢。”

“你腦筋靈活,敢想敢幹,將來好好經商,一定能掙大錢。”

“經商,掙大錢?嫂子,我這不過是小打小鬧,那些我還真沒想過呢。”

“咱們這裡的山村太窮了,鎮上也很落後。你有機會走出去的話,到大城市裡去看看,就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而且城市裡的人大多很富有,有很多經商的機會,也能掙到大錢。”

“真的嗎?”

葉淑英的話在周立健的心裡紮了根,儘管他心裡還有疑惑,但外面的世界,特別是大城市,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真能經商掙大錢嗎?那是多麼令人神往啊!

山風呼呼地刮在臉上,清涼而淋漓,周立健陷入了沉默。葉淑英緊了緊沈青頭上的圍巾,他感冒發高燒,更不能讓山風吹着頭。

“媽媽……”沈青囈語呢喃。

“青青,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葉淑英摟緊沈青,柔聲安慰。

凌晨兩點多,鎮上醫院的急診室裡,竟然有幾個帶孩子來看病的人,醫生正在忙着給孩子做檢查。無論有多晚,總有小孩子來醫院看病,小孩子的身體可是大事。

葉淑英抱着沈青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排隊等候,喘口氣兒。量了體溫,沈青發燒四十度,只好先打退燒針。

“媽媽,疼。”沈青睜開眼睛,看見醫生手裡的針管,嚇得渾身哆嗦。

“打了針,就不發燒了,只有趕快好起來,你纔可以跟小夥伴們出去玩呀!忍着點兒,一下就好。”葉淑英安慰道。

“噢。”想到能夠跟小夥伴們一起玩,沈青暫時拋掉了打針會帶來的疼痛感。

醫生在沈青的屁股上輕輕地按摩了幾下,用酒精棉棒擦了擦,一針紮了下去。沈青感覺到屁股猛地刺痛,張開嘴想要大哭,擡眼看見媽媽正微笑地看着他。他咧着嘴巴,一臉委屈,還沒有哭出聲來,就聽見醫生說好了。

“小朋友,很聽話,很堅強。”醫生誇獎一句。

“青青是最棒的。”周立健也在一旁鼓勵。

葉淑英給沈青提上褲子,將他抱在懷裡。針打完了,屁股好疼,沈青沒有哭出聲,也沒有掉一滴淚。

一直觀察到天亮,沈青的高燒終於退了下來。等回到家裡,太陽已經升的老高,沈青心裡想着出去跟小夥伴們玩,但是媽媽不讓他出去,他的感冒還沒好,不能出去見風。媽媽把他塞進被窩裡,告誡他好好休息,睡上一覺就好了。沈青不得不聽從媽媽的命令,老老實實地躺着,迷迷糊糊地睡了。

葉淑英要出去忙活,便將沈青交代給了周奶奶。周奶奶過來看了看沈青,見沈青睡着了,轉身又出去了。

周奶奶在村裡尋找到幾樣草藥,又找來陶罐藥壺,開始生火熬藥。沈青咳嗽醒了,藥也熬好了。周奶奶涼好藥,端給沈青喝。

“周奶奶,苦。”沈青嘴巴貼着碗邊,蘸了一下藥湯,立時一股濃濃的苦味傳遍口腔。

“這是藥呢,治療感冒的,喝了之後呀,感冒就好了。”周奶奶笑着說。

沈青使勁咧咧嘴,緊皺着眉頭,不停地搖頭,苦着臉說:“太苦了。”

周奶奶勸他:“良藥苦口利於病,青青呀,你不想趕緊好起來嗎?”

“想,可是……”沈青猶豫着,看着碗裡的藥,真的張不開嘴。

“喝了吧。”周奶奶將碗放在了沈青的嘴邊。

沈青擡頭看着周奶奶,心知周奶奶對他最好,比對周子賀還要好。他在周奶奶那慈愛的目光的注視下,一橫心,接過碗,說:“我自己端着喝。”

周奶奶笑着點點頭,沈青從小就懂事,讓他自己喝吧,轉身出去了。

沈青忍了又忍,一隻手捏住鼻子,一隻手端着藥碗,拼命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嚥下,一刻也不停,一旦停下來,就喝不下去了。

“啊!苦死了。”沈青喝完最後一口,長吐一口氣,大聲叫喚着,嘴裡全是苦藥味。

喝完藥,滿心苦,他再次躺下,又沉沉睡去。

“沈青,沈青。”

沈青半夢半醒,好似聽見有人喊,努力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臉蛋。再仔細一看,這張笑臉竟是周子賀。

“周子賀,你怎麼來了?”沈青揉揉眼,坐起來。

“嘻嘻,我來了有好一會兒了,我都過來看你三回了,你睡得像個小豬似的,我在你耳朵上吹氣,你都不醒。”周子賀忍不住笑起來。

周奶奶走進來,看見沈青醒了,連忙試試他的額頭,寬慰地說:“不太熱了,沒再起燒。”

“我可以出去玩了吧。”沈青急着下牀,想出去玩。

“快披上,別閃着。”周奶奶見狀,拿來褂子讓他穿上,這纔剛退了燒,不能再受涼。

沈青穿好褂子,拉着周子賀的手,走到客廳,想要出門。他很想馬上出去玩,在牀上待着睡覺倒是挺舒服,可屋子裡就像鳥籠一樣,憋得人透不過氣來。他最不想被人束縛,只想自由自在地玩樂,特別是跟小夥伴們玩遊戲,那樣多開心快活呀。

周奶奶一看,趕忙叫住沈青和周子賀:“你們倆還是在家裡玩吧,別再出去玩了。我煮好了麪條,過來吃麪條吧。”

“哦!我不餓呢。”沈青剛起牀,沒有胃口,不讓出去玩,也沒啥心情。

“青青,你媽媽快回來了,這都大響午了,早該吃午飯了,讓子賀和你一塊吃。”周奶奶勸道,小孩子一起吃飯,能互相比着多吃一些。

沈青站在門口,擡頭看看天空,雨後的日頭更毒了,如果到外面去玩,肯定熱得受不了。他拉着周子賀走向飯桌,心裡有了想法,對周子賀說:“先吃麪條,吃完麪條,在家裡玩,咱們下軍棋。”

“下軍旗?太好了!”周子賀一拍巴掌,興奮不已。

沈青有一副軍棋,非常愛惜,像寶貝一樣珍藏着,因爲那是他爸爸從部隊帶回來送給他的禮物,是有特別紀念意義的一副軍棋。他偶爾會跟周子賀、邱國政和周子潤一起玩玩,村裡的其他孩子只有眼饞的份了。

沈青因爲感冒發燒,被葉淑英關在家裡整整三天。這三天來,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安心養病。他不安心也不行,媽媽給他約法三章,要他立言立行。

這約法三章是:第一,必須定時吃藥。周奶奶熬的草藥很有療效,土方子也起大作用,就是那藥汁太苦,實在難以下嚥,幸好沈青有了經驗。沈青的燒退了,咳嗽輕了,人也精神多了。

第二,必須完成作業。馬上就要開學了,作文還沒有寫完,暑假生活作業還有幾道題不會做。沈青頭昏昏沉沉的,只好尋求媽媽的幫助,讓媽媽給他講題。周子賀在一旁陪着他,一起做作業,倒是不寂寞。

第三,必須待在家裡。葉淑英怕沈青的感冒再傳染給別人,不讓他出去跟村裡的那些小孩子一起玩,就是想玩也要等他感冒完全好了才行。周子賀卻根本不怕,看見沈青喝藥,在一旁饞得直流口水,很想自己也感冒了,好跟沈青一起喝藥。他們倆笑稱,有苦同受,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同甘共苦。

明天就要開學了,沈青早早地睡下,感冒發燒已經好了,他要保持最佳的精神頭,迎接嶄新的學習時光。

開學要上四年級,他就是高年級的小學生了,不再是低年級的小學生,他要以昂揚的姿態踏進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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