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洋幾個人都跑走了,麥場上安靜下來。於是,圍觀的孩子們紛紛散去,戲已經演完,沒啥看頭了。
鄭文彬走過來,拍拍沈青的肩膀,低聲說:“沈青,這回,你可惹禍了。”
“惹禍?”沈青看了鄭文彬一眼,眉頭微蹙,“你別說風涼話了。”
“我這是爲你好,他爸可不是好惹的,他媽更不是個善茬呀。”鄭文彬提醒道,他覺得自己是好心好意。
沈青沒有計較鄭文彬的話,也沒有去想可能發生的後果,轉身走到林小草身旁,“戰鬥”已經結束,該回家寫作業了。
“沈青,你沒事吧?”林小草看着宋遠洋跑遠了,擔心地問。她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男孩子競技的場景,小心肝嚇得撲騰撲騰跳個不停。
“他好着呢!就是宋遠洋的事大了,肯定變成大花臉了。”張露露說了大實話,臉蛋上洋溢着笑。
“不會有事吧?”周子賀也有些擔心,不過他最擔心的是鄭文彬說的那件事。
“不會的,我們玩遊戲嘛,只是出了一點意外而已。”沈青鎮定地說。
邱國政指着宋遠洋的背影,撇撇嘴,不屑地說:“他跑得比兔子還快,輸了還沒叫‘大爺’呢。”
“算了,他都這樣了,咱們也回家吧,還要做作業呢。”沈青失去興致,轉身就走。他心想,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於事無補,既來之,則安之。
而張露露十分興奮,拉緊林小草的手又蹦又跳地往家回,嘴裡還哼着歌兒:“我有一頭小毛驢兒,從來也不騎,今天我高了興,騎它去趕集,手裡拿着小皮鞭,嘚兒答我喝籲,嘚兒答起,譁拉拉拉拉,摔了我一身泥……”
林小草被張露露的歌聲感染了,忍不住也哼唱起來,兩個人手拉手,邊唱邊跳,好不樂呵。
宋遠洋一口氣跑回家,見家裡沒人,這才放了心,大人都下地幹活去了,還沒有回來。他直接跑到壓水井旁,用清水沖洗鼻子和嘴巴上的血。
張學友幾個人很快跟過來,趕緊幫着打壓水井。清洗了幾下之後,宋遠洋的鼻子不再流血了。但是,他的鼻子尖搶破了皮,通紅一片,連帶着鼻子下面的嘴脣也血洇了,看起來分外明顯。
張學會連忙找來一條毛巾,遞給宋遠洋。幾個人面面相覷,看着宋遠洋的樣子,想要張嘴說話,卻不知該如何勸慰,更不敢說他的臉花了。
宋遠洋心裡很窩火,讓他們回家了,自己躲進屋裡,鑽進被窩睡覺,療慰自己那脆弱的心靈。一閉上眼睛,他的眼前就出現了頂牛的場景,如果再重來一次,他應該控制力量,調整姿勢,一下把沈青頂倒。就在如夢似幻中,他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所有人都向他行注目禮,而沈青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鼻子流着血,嘴巴也破了,滿地找牙呢。
天快黑了,宋家金和老婆王朝鳳從田地裡回來,卻沒有看見宋遠洋的人影。
“洋洋沒在家呀,又去哪兒野了?”王朝鳳把屋裡屋外粗略看了一遍,沒看到人,低語一聲,忙着去做飯了。
宋家金一邊洗手,一邊笑着說:“還能去哪,在村裡玩唄。”
“這麼晚了,他還沒吃飯呢。”王朝鳳心疼地說。
“不要管他,在誰家不能吃呀,肯定早就吃飽了。”宋家金毫不在乎,兒子在誰家吃飯,那也是給誰家的隆恩。
王朝鳳吃完飯,本想收拾碗筷,突然想起兒子還沒回來,便起身走進宋遠洋的房間。她打開燈看了看牀上,這才發現牀上竟然躺着一個人,被子也蹬開掉落在地上。
“洋洋,你怎麼睡覺了?”王朝鳳大吃一驚,走到牀邊,撿起被子。
“嗯……”宋遠洋被驚醒了,慢慢爬起來,揉揉眼睛,抹抹鼻子,突然慘叫一聲,“哎呦……”
“你怎麼了?”王朝鳳嚇了一跳,擔心地問。
“鼻子疼……”宋遠洋脫口說道,突然反應過來,來忙用手護着鼻子和嘴巴。
“鼻子疼?我看看。”王朝鳳使勁將宋遠洋的手扯開,貼近他的臉看。
“哎呀!你的鼻子怎麼破了?這都破相了,我的媽呀!”王朝鳳大驚失色,一把按住宋遠洋的肩膀,嘶聲吼叫起來。
宋家金正抽着煙,突然聽見老婆驚聲尖叫,嚇得雙腿一哆嗦,差一點嚇尿了,難道家裡進賊了嗎?
“咳咳……”他顧不得被煙嗆的難受,拔腿跑進屋裡,一看坐在牀上的人,原來兒子在家呢,婆娘一驚一乍的,差一點嚇掉了他的魂。
“你幹嘛呢,殺豬呀!”宋家金埋怨一句,他心裡有鬼,不經嚇的。
“你看看兒子,破相了呀!”王朝鳳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
宋家金這才注意到兒子的鼻子連同嘴巴都破了,血洇一片,腫得高老,厲聲狂叫:“誰弄的?誰幹的?”
宋遠洋本想遮掩過去,卻被爸爸媽媽發現了,他不敢說實話,支支吾吾半天,低聲嘀咕:“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胡說!肯定不是你自己摔的,村裡哪條路不得讓着你。你說,是誰幹的?我去找他算賬!”王朝鳳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地叫嚷。
宋遠洋被媽媽的樣子嚇怕了,猶猶豫豫不敢說話,鼻子嘴巴搶破了,自己也有錯啊。王朝鳳一看兒子悶頭不響,一時問不出是誰來,騰地站起來就往外走。
“你幹什麼去?”宋家金連忙問道。
“我問問友友去,他肯定知道是誰幹的。”王朝鳳頭也不回,丟下一句就走,直奔張連喜的家。她實在氣憤難忍,兒子被人打了,民兵連長是幹什麼吃的!
王朝鳳一進張連喜的家門,就看見他正在扎馬步前衝拳,當即厲聲興師問罪:“張連喜,我兒子被人打了,鼻子嘴巴都流血了,你這個民兵連長是怎麼幹的!”
張連喜驀然一愣,只見王朝鳳怒氣衝衝,怒不可遏,頓時懵了,這是咋地了,他也沒招惹她呀,趕緊說道:“洋洋被人打了?我不知道呀。”
張連喜的老婆聽見動靜,從屋裡急步跑出來,疑惑地問:“嫂子,你來了,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