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晝砸完香檳塔後,隔着一地碎玻璃和沈奕遠遠對望着,滿堂賓客有些動亂不安。
我以爲秦晝會繼續大鬧這場婚禮,沒想到她砸完後,提着婚紗裙襬,轉身便從這宴會上離開,她身上那套婚紗特別漂亮,比沈奕身邊的妻子身上所穿的還要漂亮。
她奔跑時,婚紗裙襬在空中揚起唯美的弧度,就像今晚這場婚禮一樣美,可惜,這套婚禮不適合她今天穿。
她離開後,酒店內的服務員迅速將香檳塔的碎片掃乾淨,而沈奕站在那裡一直沒有動,直到他身邊的妻子輕輕推了他,沈奕回過神來,臉上重拾笑意,攬着妻子在人羣中遠去。
香檳塔碎片被處理乾淨,一切其樂融融,誰都不是瞎子,可誰都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個瞎子。
我收了視線,忽然覺得場婚禮真有意思,重新裹着身上的羽絨服離開了婚禮。
我是當天夜晚從婚禮上離開,夜晚十點的飛機,飛回N市,深夜回到家,大約很久沒這樣累了,脫掉腳上的高跟鞋,坐在梳妝櫃前將自己臉上的妝給卸掉,在浴室內匆匆淋浴完,躺在牀上閉上眼睛,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六點,我被電話內的鈴聲給鬧醒,在牀上睡得迷迷糊糊,閉着眼睛摸了好長一段時間電話,最後在枕頭底下摸到,看都沒有看屏幕,按了一個接聽鍵。
電話裡面傳來一個男聲,是陳冬的聲音,他開口第一句話是:“楊小姐,喬金平的父親走了……”
我懵了,沒說話。
陳冬又再次開口說:“今天凌晨三點走的,臨走時,一直想着見你最後一面,可你手機一直是關機,喬家人現在正在收斂,我來接您去見最後一面。”
我慌慌張張從牀上爬起來,第一時間穿上鞋子,拿着手機便要出去,走了幾步覺得有些不對,便又轉過身來,拿起牀上的衣服給自己穿好,握着手機出了公寓,將門鎖好,便快速來到樓下。
六點鐘的清晨,
天才矇矇亮,樓下停了一輛車,我快速走了過去,將門拉開彎身便坐了進去,車內只有陳冬,他開車來接我的。
車內氣氛一片死寂,車燈的光將前面的路照的一片橙黃,陳冬將我送到喬家時,屋內已經哭成一片,尤其是喬母,那哭聲讓人聽了心生寒意。
她抱住身穿壽衣的喬父不肯鬆手,無論周邊的人怎麼勸,她死死的抱住那具屍體,像是抱住自己所有一切。
周邊圍滿了人,有喬荊南,有許資檗,有喬金平,有喬金平的妻子,還有殯儀館的人。
孩子的哭聲在客廳內讓人聽了心內特別煩躁,喬母始終不肯動。
面對喬母的執着,所有人都束手無措,就連身爲兒子的喬金平始終都是紅着眼睛站在那裡,望着這一切,面容悲慼。
最終還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喬荊南蹲下來,對抱着喬父屍體說:“讓他安心去,大哥說過,他死後,不希望我們以眼淚相送,你這樣只會讓他走的不安心。”
喬母嚎啕大哭,她說:“結婚的時候他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我因爲那句話纔會嫁給他的,現在我還沒死,他不能食言,他怎麼能夠食言?!”
喬荊南的手握住喬母死死抱住喬父的手,一點一點掰開,就算是在這樣的時刻,喬荊南都顯得鎮定自若,他說:“人死如燈滅,放手吧。”
喬母的手被喬荊南一根一根指頭給掰開,有人快速將喬父的屍體從地下給擡了起來,喬母從地下趴着就要去搶,被陳冬和喬金平一把給攔住了,擡着喬父是屍體的人動作特別快速,用擔架擔着,便從門口擡了出去。
房間內滿是喬母淒厲的哭聲,她哭着說:“喬平,你怎麼能夠將我一個人扔在這裡,自己反倒去享清福了,你說好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這輩子大小事情從來沒有騙過我,反而是這件事情上騙了我……”
許資檗和喬荊南的妻子一同將喬母從地上扶了起來,將她放在沙發上安慰着,
喬荊南站在那裡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我。
我看着這一切,想說點什麼,可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覺得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了。
腿上一軟,喬荊南正好伸出手扶住了我,我站直後,他才鬆開手。
之後喬父的葬禮全部由喬荊南一手操辦,喬父的葬禮和蕊蕊的葬禮是兩個不一樣的風格,蕊蕊的是悄無聲息,而喬父的是在本市最大的殯儀館內擺的靈堂,政商兩界的人都一一前來弔唁。
靈堂外面站着一層層穿黑色帶白花的保鏢,喬金平的一家人站在靈堂對每個來弔唁的人,一一謝禮。
而那天的喬荊南,站在靈堂上始終一言未發,許資檗站在他身邊以妻子的身份,和別人點頭謝禮。
靈堂氣氛一片肅穆,不見哭聲,而喬母昨天因爲太過激動,被送入了醫院。
我一個人穿着一襲黑色的衣服來到喬父的靈堂敬了三個禮,喬金平和他妻子和我謝禮,站在喬荊南身邊的許資檗看到我後,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她,最終她在我面前鞠了一躬,我回她一躬,過了許久,說了一句:“節哀。”
這句話我沒有刻意對誰說,我相信他一定能夠聽得見,就算喬荊南表面上如何風輕雲淡,可我明白,他的難過我們都是看不見的,因爲他在所有人眼裡就是天,是支柱,他從來就沒有資格悲傷。
而我現在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這簡簡單單兩個字,節哀。
說完那句話,我便從靈堂離開了。
我沒有幫蕊蕊完成遺願,卻來靈堂爲她送了最後一程,這個世界生死自有定律,短短時間內,我忽然明白死亡的可怕。
毫無預兆,突然之間,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會笑會鬧的生命,從這個世界上從此沉寂了,前塵往事與他再無半點干係。
我從靈堂離開時,看到了喬怵和他身後的袁錦,兩個人從層層保鏢守住的靈堂口進來,他牽着袁錦從我面前翩然走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