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d_me_like_a_friend
Kiss_me_like_a_friend
Say_we’ll_never_end
Searching_for_the_colors_of_the_rainbow
Melody_never_say_good-bye
I’ll_believe_you
……
一張乳白色木桌上,黑色的iPhone5手機屏幕,由暗點亮。碎櫻紛飛中,一張明媚的女子笑臉緩緩浮現。
一陣優雅的音樂旋律響起,輕柔的女聲,伴隨着木吉他清脆平和的音色,飄蕩在房間的每個角落裡。遊離的音符,鑽進被窩裡正在熟睡的人耳中。
卻是那般刺耳。
這已是今天早上第三次鬧鈴了,再不起牀又要錯過開店時間了。衛青轉過身來,依舊睡眼惺忪,從舒服的被窩裡不情願地伸出手來,按掉了手機上的鬧鈴。又翻過身去,趴在被子上,一動不動。隔了一會兒,終於掙扎着爬了起來。
枕頭上溼了一大片,分不清是口水,還是淚水。
又夢見你了。
衛青對着衛生間裡的鏡子,一邊刷牙,一邊回味着夢裡的情節。鏡子中的視線,隨着回憶,漸漸渙散……
“蘇沫!蘇沫!”
四月的櫻花開滿枝頭,細碎的白色花瓣隨着微風,在陽光下漫天飛舞。櫻花樹下,一位女子正仰頭欣賞,聞聲轉過頭來,臉帶笑意。
“咔嚓!”
衛青迅速按下了手上的相機,定格住這一瞬間。
“哎呀,我都還沒準備好呢。”蘇沫撩了撩被風吹亂的幾根頭髮,嗔怪道。
“沒事,你怎麼拍都好看。”衛青笑着將相機上的照片給她看。
照片中的蘇沫身着一襲紅色的連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修長身材。黑色細柔的長髮被微風吹拂揚起,掠過櫻桃小嘴,卻遮不住她臉上甜美的笑容。潔白無暇的櫻花,在她身後燦爛盛開,花團錦簇,擠滿了大半片澄淨的天空。
紅色的人兒,黑色的秀髮,白色的櫻花,湛藍的天空,所有的這一切在柔和的陽光下構成了一幅美麗的風景。
“哎呀,不行!你看這有幾根頭髮遮住了眼睛。”
蘇沫接過相機,將照片放大,恨不得一個個像素仔細查看。雖然這張照片在衛青看來很滿意,但她硬是在雞蛋裡挑出了幾根骨頭。
衛青見狀趕緊將相機搶了回來,生怕她一衝動就將照片刪除了,這種事他以前碰過好幾回。
女人總是希望擺好了pose,裝足了表情,再拍照定格最美的那一刻,最好後期能用PS軟件再修補修補。衛青卻喜歡這種不經意間的抓拍,雖然不那麼完美,卻總是記錄下最真實的那一瞬。
那天回去之後,衛青就將這張照片導到自己的手機裡,當做鎖屏畫面。後來他的手機更新換代了好幾個,但這張照片一直佔據着他的屏幕。這是他迄今爲止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每次打開手機,都似乎能看到蘇沫在衝着他微笑。
這樣的微笑,在每一個寂靜的深夜,彷彿淡雅清潤的月光,照亮了那一片漆黑無邊的天地。
衛青望着這幅畫面發呆,四周天地漸漸退開,連蘇沫的笑臉也悄然隱去。模糊的視線中,只剩下一片白色中帶着的一點鮮紅……
一陣刺痛傳來,才發現鏡子裡那團白色泡沫中冒出一抹猩紅,卻是剛纔用力過猛,刷破牙齦了。
衛青漱了幾口水,匆匆結束了刷牙。伸手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拍了不少冷水,讓冰涼的水刺激臉部的神經,叫醒還沉湎於睡夢的身體。
舊夢最是容易讓人沉迷不醒。
三年多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夢見過她。每一個夢裡,他和她都回到了那段青春歲月。他們歡聲笑語,耳鬢廝磨。他牽着她,奔跑在陽光下,漫步在小湖邊,兩人有着說不盡的話語,道不完的思念。
然而,每一個夢境的末尾,她都哭着甩開了他的手。她的眼淚,就像夏日裡觸不及防的驟雨一般,瞬間淋溼了整片天地。他想摟住她告訴她,他還愛她。他想伸出手爲她擦拭眼角的淚水,親口說聲對不起。但是每一次都被她重重推開,哭着跑走了。
“蘇沫!蘇沫!”
每一次,他都是大聲呼喊她的名字,用盡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氣,但她卻充耳不聞,越跑越遠。他只能在她後頭拼命追趕,卻發現怎麼也追不上。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融入那片黑暗無邊的虛無之中……
每一場夢醒,都是痛徹心扉。似刀鋒劃過心間,割破靈魂。
是誰說過,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治癒世間一切的傷痛?
他一定沒有深深愛過,也一定沒有深深傷過。
只有愛過的人,只有傷過的心纔會懂得,愛情留下的傷口,它從不曾真正癒合。也許它會結疤,也許新長出的皮膚覆蓋住了它,但隱藏在肌膚之下,那道深入骨髓血肉的傷口一直都在鮮血淋漓。
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觸碰到了那處位置,傷痛依舊那般劇烈,甚至會比以往更加猛烈地貫穿全身。
就如昨夜,回憶再一次將傷口撕扯得血流不止。
……
衛青趕到店門前時,朱昊和夏芹已經站在寫着“青萍之沫”的木質招牌下等了很久。夏日的陽光越過對面小樓的房檐,輕灑在幽長的街巷裡,將門前原本不多的餘蔭越發擠得漸漸要貼到牆角。
夏芹站在蔭涼處,噘着小嘴,似有不耐。長着一身白胖肥肉的朱昊隨着陽光的逼近,不斷挪動身體靠近夏芹,卻又在她惡狠狠的目光下,訕訕地保持一段距離。白嫩的身體有一大半都暴露在陽光下,不停在冒汗。他的右手時不時地擡起來,抹掉額頭流淌下來的汗水。
衛青親熱地和他們打了聲招呼:“早上好呀!”
“老闆,你又這麼晚纔來,你看芹菜都快被曬蔫了。”卻是朱昊忍不住抱怨。
“豬頭,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芹菜。”夏芹惡狠狠地說道。
“那你不也叫我豬頭麼?”朱昊弱弱地迴應了句。
“誰讓你姓朱。”夏芹繼續朝他兇道。
心情不好時,她會叫他豬頭,心情好時,則喊他耗子。無論哪一種,對朱昊來說,都不是個好的稱謂。但名字是爹媽給的,他既來不及改名,更無法糾正夏芹對他的看法,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
衛青聽着他們兩人拌嘴,已經習以爲常,從手提包裡掏出鑰匙開了門,就要悄悄溜進去,卻聽見夏芹將矛頭轉向他。
“喂,我說老闆,你好歹也上點心,再這麼下去,怎麼超過時光咖啡?”
夏芹跟隨在他身後,似往常那樣喋喋不休,開始教育他。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打敗街角那家時光咖啡館,獨佔這條街,將青萍之沫做成島上最有名、最有特色、顧客最多的咖啡店,然後自己成爲老闆娘,每天可以樂呵呵地數着鈔票。
“是啊。”朱昊附和道,“還不如我來當老闆。”
“你敢!”夏芹杏目一瞪,朱昊嚇得連連縮了回去。
衛青不理會他們,找了張桌子坐下,看他們開始張羅起來。後面庭院中,被關了一夜的白色小貓闖了出來,親暱地蹭着他的褲腿。
“青萍之沫”是他開在鼓浪嶼小島上的一家咖啡店,平日裡有不少客人光臨,尤其是每年夏天暑假這段時間,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將這座小島的每一寸土地都擠滿了。他的小店更是一座難求,顧客絡繹不絕。
夏芹是他從廈門大學招來的兼職生,當初應聘時,還只是位提前一個多月跑來廈大適應生活的大一小女生。衛青猶記得那天他剛開門沒多久,正在吧檯裡收拾東西,突然門開了,走進來一位女生,怯生生地問他這裡是否招收兼職工。衛青見她挺文靜老實的,就應下了,等到兩人漸漸熟悉之後,才見到她兇巴巴的真實面目。
衛青原本只是想招個能幫他收拾桌子、招待顧客的員工,沒想到夏芹比他還上心,從製作咖啡、收銀到接待客人,事無鉅細全部包攬下來,還把門前門後、店裡店外收拾得乾乾淨淨。
儼然跟老闆娘似的,夏芹也常常如此自詡,雖然時常被衛青無情地戳破這個幻想,但她依舊保持着對他的崇拜和癡迷。
後來島上游客漸漸多了起來,店裡的生意也越發紅火,有點應付不過來,夏芹又從他們學校硬拉來同一個社團的朱昊過來當幫手。
他們兩人將這家咖啡店打理得井井有條,衛青就樂得當甩手掌櫃,平時就喝喝咖啡看看書,聽他們你來我往的拌嘴。看着少男少女在言語的交鋒中,兩顆心越靠越近。在他們身上,彷彿能看到樂天和丁琳的影子。
大概這世上,朦朧的愛戀都有着相似的開始。
他和她當年又何嘗不是如此。
怦然心動。
黯然神傷。
衛青起身抱上小貓走到後院,靠在躺椅上。陽光穿過院子上方爬滿支架的藤蔓,從青翠葉子間透過,在他略顯憂鬱的臉上灑落細細碎碎的光影。
衛青眯着眼睛,又慢慢合上,很快就陷入睡眠。
“蘇沫!蘇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