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
隨着布衣斗笠輕輕拿下,映入眼簾的身影,讓羌瘣瞳孔一縮,整個人的面色,都瞬間駭然起來。
“白……”
白衍!!!
羌瘣望着身披斗笠的年輕男子,這一刻,眼神內充滿着不可置信,恍惚之間,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眼花,是否是出現幻覺,或者說是那杯酒裡面莫非有古怪。
不然的話,爲何會在這裡,看到白衍!
“羌瘣兄,許久不見!”
白衍從布衣內,擡起雙手,對着羌瘣輕輕打禮,或許羌瘣是昔日白衍,在咸陽城內爲數不多的好友,與所有拜訪的士族子弟不同,或許是知道等會要發生的事情,故而眼下白衍的語氣,無比柔和。
“大良造!……衍兄怎會在此?”
羌瘣有些恍惚,本能的稱呼白衍爲大良造,反應過來白衍對自己的稱謂後,這才改口。
呼吸急促間,羌瘣依舊有些失神,渾渾噩噩。
畢竟這帳篷外,便全都是月氏人。
而在整個秦國乃至整個中原之中,讓月氏人談之色變、爲之驚恐,又無比怨恨的人,白衍排在第一,其餘之人,皆遠遠不足,更都是白衍麾下部將。
羌瘣不敢想象,白衍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在這月氏部落的族羣內,就在這面前一個別致的帳篷中。
“匈奴、東胡南下,已經禍害北疆五郡多日,讓五郡的百姓,家毀人亡,男兒生死,妻女被擄,父母孩兒被殺,能活着的人,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白衍不想再讓五郡百姓,再經歷更漫長的屠戮與災禍,故而便獨自來此,希望月氏出兵,與秦國聯合,抵抗匈奴!”
白衍看着羌瘣,輕聲說道。
羌瘣不明白爲何白衍這番話,會那麼長,不就是匈奴、東胡南下,白衍想要儘快迫使匈奴、東胡離開北疆。
“衍兄,恐怕月氏,不一定會答應衍兄出兵,月氏早已得知匈奴與東胡南下,卻又眼睜睜看着,恐早有心思,衍兄此行,怕是徒勞無功!”
羌瘣看着白衍說道。
不過這時候,羌瘣倒是明白爲何白衍出現在這裡,看來白衍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已經與庫查相識,故而方纔有眼下的相見。
正當羌瘣思索間,白衍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
“月氏已然答應出兵,前往匈奴領地,與匈奴交戰!”
一句話,卻讓羌瘣瞳孔一縮,隨即震驚的雙眼,不解的看向白衍。
月氏已經答應白衍出兵?
不……
不可能!絕不可能!!!
月氏怎會答應出兵?明明此前央金的打算,是秦國上郡!如今月氏怎可能出兵前往匈奴領地,在如此關鍵之際,與匈奴交戰,這絕不可能纔是!
白衍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說服月氏?
“衍兄,央金怎會答應出兵?此女非同尋常女子,吾與其打交道,深感此人心智,衍兄可勿要被其欺詐!”
羌瘣喉結動了動,看着白衍輕聲說道,語氣中帶着少許擔憂,以及提醒。
“故而白衍需要羌瘣兄麾下游騎一用!”
白衍舒口氣,望着羌瘣的神情,目光在這一刻,似乎有些複雜。
“還望羌瘣兄,能不吝借白衍遊騎!”
白衍擡起手,對着羌瘣打禮。
“這是自然,衍兄何須如此,衍兄如今乃是秦國大良造,莫說與羌瘣之交情,就是持令調動,未嘗不可!怎有借之一字!”
羌瘣還不知道白衍是如何說服月氏,但眼下白衍開口,羌瘣自然不會拒絕。
嘆口氣。
羌瘣連忙示意白衍過來,一同飲酒,詳細閒聊。
而就在這時候,突然帳篷外,傳來羌瘣親信的稟報聲,似乎很着急,要求見羌瘣。
“進來!”
在羌瘣的目光中,白衍看過來對視一眼後,帶上布衣斗笠,看到這一幕的羌瘣,便對着帳篷外開口喊了一聲,隨後一名男子,便進入帳篷內,出現羌瘣的視線中。
“將軍!”
男子是羌族人,對着羌瘣行禮之後,看到羌瘣從布衣男子身旁上前,便擡手把手中的布,交給羌瘣。
羌瘣接過布,打開看起來後,見到是央金的書信,
眼神閃爍,羌瘣很快便示意親信退下,見到親信離開帳篷後,身後便傳來白衍的聲音。
“可是發生何事?”
白衍詢問道。
“是父親的家書,隴西李家,私下詢問吾父情況,如今王上吞併中原諸國,眼看着就要封分功臣,李家也想着有成兄能千古有名!”
羌瘣把央金的書信收起來,轉身對着白衍解釋道。
這一刻,羌瘣看向白衍布衣背影,眼神之中滿是複雜,有羨慕、嫉妒,似乎是想起嬴政,似乎是想起白衍爲秦國立下的赫赫戰功。
最終,一抹愧疚,逐漸浮現在羌瘣眼中。
或許白衍不出現在這裡,羌瘣與白衍,會是畢生好友!不管是與自己的關係,還是贏氏宗親拉攏白衍,站在一起的立場……
可白衍,偏偏非要出現在這裡。
“對了,衍兄,此前在咸陽,可曾見過宗親之中,渭陽君嬴傒!”
羌瘣從白衍身旁走過,已經緩過來,或者心中做出什麼決定之後,羌瘣言行舉止,終於恢復自然。
跪坐在木桌後,看着再次摘下斗篷的白衍,羌瘣拿起木桌上的酒,給白衍倒上,也給自己倒上。
或許這是羌瘣給白衍的一次試探,是羌瘣給他們二人之間的交情,最後一次機會。
“見過!”
白衍點點頭,跪坐下來,拿起木桌上的美酒,待羌瘣放下酒壺後,便擡起雙手示意道。
“贏氏宗親之人,皆想白衍親自呈書王上,諫言王上,當行分封!”
白衍與羌瘣示意後,便與羌瘣一同飲下美酒,許是與中原的酒香不同,中原的酒香憨香醇厚,而草原的酒不稀,卻烈。
一口便把月氏人用的盛器,裡面的酒,盡數吞下嚥喉,木桌對面的羌瘣看得一愣一愣,但隨即也與白衍一同,飲盡美酒。
“不怪宗親之人如此,在秦國,衍兄之功,於秦,莫有人能敵,於天下,乃威懾八方!若是王上分封,衍兄……令人羨慕啊!那,衍兄又是何意?”
羌瘣一個羌族人,都少有像白衍這般飲酒的,咽喉與胸腔內的火辣,以及上需要緩一緩的酒水在腹中,這一切都讓羌瘣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但好在是壯年,何況還是一個常年領兵的將軍,羌瘣自然不會在白衍面前膽怯,落了顏面。
故而方纔喝完後,羌瘣便再次倒上美酒。
“不瞞羌瘣兄!”
白衍看着再次倒好的酒,拿起來後,笑了笑,隨後神情流露憧憬之色,看向羌瘣。
“白衍心中,嚮往之天下,非是分封制天下,而是王之天下!周氏八百年封分,天下八百年戰亂不休,當是天下一統,爲中原百姓謀太平!”
白衍拿着酒,即將入口之時,看向羌瘣。
“無論天下百姓能安定多久,十年、百年,至少不需要每一代人,都要經歷戰亂,經歷生死別離,經歷繁重卒役!”
話落,酒入喉,再次一口口吞下月氏烈酒的白衍,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羌瘣一臉失神,顯然白衍的話,不僅僅讓羌瘣意外,更讓羌瘣內心受到衝擊。
此時的羌瘣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本在月氏看到白衍,就已經足夠意外,然而眼下得知在秦國,功勞不在老將王翦,重臣尉繚、姚賈、李斯等人之下的白衍,最受王上厚信之人,居然在內心深處不想分封,不想封王,後人世襲。
“渭陽君可曾知道?”
羌瘣再次忍着烈酒,一口飲盡之後,看向白衍,查了查嘴巴,繼續倒酒。
“……那王上呢?”
若是看到白衍搖頭的瞬間,羌瘣心中咯噔一下,倒酒的手也有瞬間發愣,那麼當提及嬴政後,看到白衍點點頭。
這第一瞬間,羌瘣臉色都忍不住浮現一抹惶恐不安。
白衍的這些念頭,所有贏氏宗親,包括渭陽君嬴傒、重泉君贏侃等人,全都不知道,而嬴政,卻一清二楚。
這似乎與此前羌瘣得到的消息,以及心中對白衍的預判,完全不一樣,不……
不僅僅是自己,是所有人!是包括隴西李氏、所有贏氏宗親,甚至包括白氏,以及所有朝中大臣在內的所有人,都看錯了白衍!
白衍壓根就沒打算分封!
怪不得!
“可衍兄如此之功,若不分封,豈非枉費拼死殺出來的功績名望?放棄這得之不易的機會,恐難有第二次,衍兄的族人……”
羌瘣看着略微撒出少許的酒,已經顧不得,連忙詢問白衍一句。
“白衍曾於王上有言,衍生於微末,知民間疾苦!這天下……”
白衍微微擡頭,一臉惆悵。
“有一個王,有那麼兩三個權勢公子,就足夠了!太多,壓得百姓喘不過氣,欺得百姓沒有田耕!羌瘣兄可有想過,若是天下安定百年,那該是何等美景!日出而落,日落而息,邊疆御外敵,城邑享繁華!妻母老弱,皆在身旁。”
白衍拿起酒,再次敬羌瘣:“羌瘣兄能否與衍痛飲一番!敬那八百年都從未出現的盛世!”
羌瘣點點頭,拿起酒,再次與白衍對飲。
飲酒間,除了胸腹火辣,羌瘣餘光也掃視白衍一眼,此刻羌瘣心中已經低落低谷。
若是央金的書信,讓羌瘣決意背叛白衍,做好日後決裂的準備,那麼眼下白衍的這番話,心中的念頭,那麼羌瘣已經不敢再讓白衍活着回去。
“月氏恐不久就會出兵,羌瘣兄眼下不如隨白衍,帶白衍親信,一同去營地,暫且安頓事宜,之後白衍再回來與羌瘣兄痛飲如何?”
白衍擡起袖口,輕輕擦拭嘴角後,看向羌瘣。“此事何須衍兄出面,既然衍兄在此,定是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否則恐有麻煩,有吾將印與口信,足以調令遊騎!”
羌瘣對着白衍說道,示意白衍還是小心一些的好,畢竟這裡是月氏,但凡走漏一點風聲,都會給白衍招來殺身之禍。
白衍之所以安排親信前往遊騎,定是也想到這點,故而在羌瘣眼裡,遊騎那裡,其實白衍也不需要出面。
“也好!”
白衍點點頭,隨後便把荀蓋名字,以及住所,全部都告訴羌瘣。
羌瘣示意白衍無需擔心,隨後起身,繞過木桌與白衍,朝着帳篷外走去。
燭燈下。
草原的燭燈不似中原,渾濁黑水在器具內,短而粗的繩索,其中一頭在黑水之中,另一頭則在熊熊燃燒,略微有些味道的空氣,因爲幾盞燭燈,而充斥着整個帳篷。
木桌旁,白衍拿着酒水,一碗又一碗的痛飲着。
待羌瘣囑咐親信後,回到木桌對面,看到白衍默不作聲的神情,莫名覺得有些奇怪。
“衍兄可是在擔心北疆的將士?”
以羌瘣的瞭解,大概是想到白衍應當是擔憂雁、代之地的將士,畢竟駐紮在那裡的百姓,之前都是白衍在治理,駐紮的將士,絕大部分都是跟過白衍在戰場拼殺。
“喝!”
白衍聽到羌瘣的話,沒有回答,而是親自爲羌瘣倒上酒,隨後自己也拿起酒敬羌瘣。
羌瘣見狀,自然是來者不拒,不過隨着一碗又一碗下肚,羌瘣酒量再好,但也經不起這般牛飲,連連打嗝之際,面色發紅不說,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期間,羌瘣聽到白衍談及當初在咸陽之時,與李信,他們三人一同飲酒,那時候的三人,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可不是,那時候衍兄的酒量,可不是這般!”
羌瘣紅着臉,笑着看向白衍,這時候餘光也注意到,帳篷外的動靜,似乎是一些人影。
看到這一幕後,羌瘣望向面前的白衍,嘆息一聲,若非白衍太厲害,不僅僅會阻攔自己,日後更是會成爲大敵,在心中,羌瘣是真的不願意殺白衍。
“羌瘣兄!實不相瞞,白衍酒量一直都是如此,當年亦然!”
白衍看向羌瘣,神情複雜。
而白衍的話進入羌瘣耳中,本就嘆息的羌瘣,自然是瞬間擡頭,皺眉起來,臉頰上的目光,又是疑惑,又是不解。
似乎不知道白衍這句話是何意!
白衍的酒量一直都很好?
這時候。
在羌瘣的目光中,白衍再次倒上一次酒後,拿起來。
“當年未曾與羌瘣兄痛飲,今日,便權當彌補!”
白衍當着羌瘣的面,把酒喝完之後,便撐着木桌起身,帶上布蓬斗笠,轉身朝着帳篷外走去。
這一幕讓羌瘣有些不明所以,但好在想到央金的書信,眼下白衍再想離開,已經沒有機會,故而看着白衍轉身離去的身影,羌瘣絲毫沒有擔心,反而是拿起木桌上的酒水。
這一次。
羌瘣沒有再一口喝完,而是飲下少許後,便放下酒水。
“衍兄!今日……”
羌瘣擡頭,印象中白衍被阻攔,隨後一臉不解的被逼退場景,並沒有按照預期之中的出現,反而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帳篷。
“嗯?”
幾乎一瞬間,羌瘣神情便徹底大變,一臉疑惑起來,想要起身,卻又因爲酒意上頭,有些發軟,故而連忙雙手撐起木桌,艱難的起身。
“白衍呢?”
羌瘣一臉懵。
不可能纔是,方纔他明明看到,外邊有人影,既然有人,那爲何不攔住白衍。
正當羌瘣上前幾步的時候,突然,帳篷掀開,一個個持彎刀的月氏女子,便出現在羌瘣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要作何?吾乃羌族羌瘣!月氏王之客!”
羌瘣一愣,滿是警惕的後退,隨手就拔出腰劍,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也不明白這些月氏女子,是不是認錯人,自己明明不是白衍,她們應該攔住的是白衍纔對。
然而隨着說完之後,羌瘣看着一個個月氏女子,眼神滿是殺意的模樣,逐漸上前,要對着自己形成合圍。
羌瘣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來人!來人!!!”
羌瘣連忙大喊,然而令人疑惑的是,帳篷外,沒有絲毫迴應。
一個粗壯的女子吼聲,剎那間,所有月氏女人,紛紛朝着羌瘣衝殺而去,羌瘣情急之下,奮力揮劍,巨大的力道讓月氏女子根本不敢抵擋,見狀羌瘣連忙翻身朝着後面揮舞而去,逼退身後的月氏女子。
然而喝不少酒,羌瘣的反應本就不在巔峰,察覺不對勁的時候,轉過身,已經看到一個月氏女子,目光泛冷的上前,彎刀已經捅入腹部。
“啊!!!”
羌瘣刺痛,面目猙獰,困獸惡鬥的情況下,巨大的手掌抓着女子的臉,一劍捅入女子腹部,隨後又拼盡全力,如同惡虎一般,左揮右砍。
待又有兩名月氏女子被砍傷,其中第一名月氏女子倒地流血抽搐的情況下,其他月氏女子終於不再進攻,而是圍着羌瘣,眼神冰冷的看着羌瘣亂舞,而只要羌瘣動作有絲毫遲疑,月氏女子又會立刻上前。
人有力竭之時,何況還是飲下衆多烈酒,受了傷的羌瘣,伴隨着體力跟不上,在月氏女子一次次試探中,終於在揮劍之下,背後不斷被月氏女子用彎刀捅刺,待羌瘣刺痛反劈之時,月氏女子已經後退躲開,劈空的羌瘣又感覺到背後腰間,傳來一股冰冷劇痛的感覺。
反劈,受傷……
不斷重複間,帳篷內,羌瘣渾身血淋淋的跪在地上,撐着秦劍,不可置信的臉頰上,依舊有些恍惚。
或許直到這一刻,羌瘣都不理解,爲何與月氏有深仇雪恨的白衍能離開,而讓他,卻被這些女子圍困在這裡,顯然是來殺他的。
“白衍……”
少許血滴的臉頰上,羌瘣頭髮凌亂,嘶啞的嗓音,發出最後的喊聲。
隨着月氏女子的蜂擁而上,很快被鮮血灑滿的地面上,一具屍體便倒在地上,而血淋淋的屍首清楚的看到,已經沒有了頭顱。
………………………………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可怕!”
夜色下,在昏暗的王峰上,感受着源源不斷的吹風,央金聽到身後親信的回報後,待親信離開,望向前往上空的繁星,輕聲開口。
“認識白衍的人,從未害怕過白衍!”
白衍也在看着獨屬於草原的星空,美不勝收,可繁星之下發生的事情,卻是那般血腥,並且白衍同樣明白,就在那片星空下的北疆五郡,血腥的慘景,是這裡的千百倍。
“正如當年的你,可曾害怕過白衍?”
白衍自顧自的訴說着,似乎這句話背後,還有其他的深意。
央金自然聽得出來,這幾年的經歷,從一個女子,再到奪回月氏,哪怕有羌族與秦國的幫忙,但央金經歷的困難,也是遠遠超出常人百倍。
“中原人的爭鬥,要遠比月氏更陰險,更有威脅,以後月氏永遠都不會是你的敵人!”
央金轉過頭,那獨特風韻的成熟臉蛋上,露出其丈夫、羌瘣都不曾見過的模樣,似乎是妥協,一個來自月氏女王的承諾。
“希望日後中原大亂,你也能記住今晚說過的話!月氏也能做到今天的承諾!”
白衍轉過頭,看向央金,與央金對視。
秦國要走郡縣制,不封分贏氏宗親,這也意味着中原註定難以避免一次動盪,或許是五年、或許是十年,央金的承諾,白衍不置可否。
在白衍眼裡,與其期盼一頭野獸不會做出傷人的舉動,不如讓這頭野獸有一次害怕到骨子裡的陰影。
而如果當初的焚城有這樣的效果,那這次對付匈奴、東胡的結果,或許能讓月氏這幾代人,心裡的記憶能再深刻一些。
“如果你擔心的話,可以留下一個子嗣在月氏!畢竟還有幾天……”
央金不懼白衍的眼神,反而看着白衍,作爲月氏之主,讓無數月氏強壯男子,諸多月氏部落臣服的女王,央金給白衍一個更有效,更讓人安心的建議。
白衍聽到央金的話,本是毫無表情的臉頰上,不由得露出少許古怪。
“在中原,白衍已有妻女!”
白衍不是羌瘣,也不是其他男人。
上郡高奴那些將士的墳土,依舊在白衍腦海裡,從未消散,月氏與白衍之間,有深仇大恨,而白衍與月氏,也有血海深仇。
央金聽着白衍毫不猶豫的話,看着白衍的側臉,望着這個生平第一次邀請,也是第一次拒絕她的男人。
目光繞有深意,似乎有些話想說,不過注意到有人過來,央金這才止住,但這被打擾的情況下,央金幾息前,那心中升起的念頭,並未因爲白衍的拒絕而消散。
恰恰相反,成爲月氏王的央金,本就有好強之心、征服之慾,如今看到身旁的男人,心中更是蠢蠢欲動。
正如同羌瘣所說,在央金眼裡,庫裡本就配不上她!不過央金是登上月氏王位,穩定月氏的手段,這次若是能成功滅掉匈奴,回到月氏後,庫裡乃至他父親,也不會再能活多久!
“將軍!羌族遊騎的部將,已經聽從調令,已經連夜離開月氏!”
荀蓋這時候來到白衍身後,對着白衍稟報道。
“等解決掉匈奴,這支羌族遊騎,白衍不會阻攔你除掉,但前提是,匈奴與東胡,不能逃跑!”
白衍離開前,再次看向央金。
雖是合作,但白衍清楚,央金必定也有小心思。
羌族沒有這支遊騎,實力必定元氣大傷,對月氏威脅驟然減少,甚至月氏反而會入侵羌族,故而白衍給央金開出的條件便是,不能放過匈奴與東胡!
昏暗的夜色下,央金沒有回答,卻是嘴角上揚,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白衍轉身離去的背影。
寫央金的時候,腦海裡浮現更多的,是一個不良人的漠北女王。
那個女王是白衍一開始的一個參考。